? 等到前面这套客套都演练完了,这才开始谈正事,而正事不过只有一句话而已,就是祭祖扫墓延期,叫女儿多在外祖家住些日子,多陪陪母亲家的亲戚,等天晴再接她回家。
何大妮乖乖称是,转口又问家里钱够不够用,也不等何大伟有所表示,何大妮就起身说回房拿些银钱让爹爹带回去用,不够下次再来拿。
何大伟自认不是来找女儿要钱吃饭的,他当然说什么都不肯要,只说家里有钱,梁家那天不光送了礼还给了钱,足够家里过两年好日子的。
听到何大伟这样说,何大妮总算明白那天何梁氏为何会失控地在向家分行殴打自己,敢情就是那钱闹的,以县里平常的物价,让家里过两年好日子这少说也得好几十两银子才行,怪不得何梁氏狂躁失态呢。
事已发生,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这就足够了,她还嫌何梁氏闹得不够持久呢,不生出一些事端来,她怎么找得到合适的理由借口回京城去呢。
虽然这具壳子是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亲生女儿,但壳子里的灵魂却来自另一个世界,跟这个世界的所谓亲人毫无感情,在她于这个世界彻底站稳脚跟之前,利己主义是她目前唯一的行为准则和行动纲领,她只会为自己算计,她的感情只给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何大妮心中冷硬如石,脸上却依旧是乖顺女儿模样,好言劝导着父亲在家里不要和母亲总是吵架,事情已经发生,再吵也于事无补,她已经知道父亲失业的事,日后她会努力赚钱养家,重新让家境好起来,再不过这种穷日子。
听女儿如此保证,又知女儿是真有本事能让家里翻身,再想到大儿子改邪归正,何大伟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宽慰。
又坐了一会子,何大伟告辞,何大妮送他至大门口,看着他上了张大叔的马车,目送他走远才关上街门。
回到后堂,何大妮把刚才见父亲的经过简单的给外祖母讲了讲,听到外孙女要在家里多留些日子,外祖母她们都很高兴。
杨筝表妹立马祈祷老天爷再多下几天的雪,最好是下到过年才天晴。
童言稚语顿时惹来大家的哄堂大笑。
…… ……
祭祖扫墓的事暂时延期,天气依然不见晴好,虽不下雪了但寒风刮得呼呼的,地上的冰结了一层又一层,这几日医馆里看跌打的病人急剧增多,街上行人即使穿着钉鞋也要小心翼翼地走路,生怕一不当心就摔个结实,要是带着一身病痛过年就太不吉利了。
正是出于这个传统思想风俗,明知街上难走,马车轮子都打滑,何大妮还是天天要上门出诊,给那些有钱的老少爷们娘们切脉开岁,相应的她的荷包天天都是鼓鼓囊囊的。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出于一种猎奇心理,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个模样是个怎样的人,所以自己才会天天有生意上门,不然本地医馆经营多年,这些大户人家都已有用习惯了的大夫,哪轮得到自己这个新来的争抢地盘。
不过看到自己的私房钱越来越多,何大妮也就懒得揣测那些大户人家的心思,并且一点都不觉得这天天顶着风雪出门有多辛苦。
有钱赚怎么能嫌辛苦呢,财神爷会嫌弃的。
又是几日,天气依然不见晴好,但好歹风势小了些,加上离年关越来越近,百姓都不顾路面湿滑,纷纷在这样一个天气稍好些的日子里赶紧上街买些过年用品。
何大妮出诊回来,经过一家金楼,于是喊住车进店看看,想添几件首饰漂漂亮亮过年。
纯金饰品百姓是不让用的,只有皇家才能用纯金的东西,百姓手中的所谓金饰其实都是银鎏金,就是银器表面用涂抹金贡剂的方法镀一层金子。
谁家姑娘不爱俏,现在是自由身,没了宫规的限制,手上又有钱,何大妮自然不会在合理的范围内亏待自己。
伙计拿出很多漂亮的鎏金单件饰品供何大妮挑选,另外还有做工精致的全套头面,从头到耳到颈到腕到手指一样不少,每套花样各有不同,贵是肯定要贵许多,却省了自己搭配的麻烦,而且还更显隆重,很适合过年这种重大传统节日里佩戴。
何大妮本是看中了套装头面,但想到家里无处藏这么贵重的首饰,想想为了保险还是不要买的好,万一家里进了贼哭得就是自己,所以她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回到单件的饰品上面。
何大妮此时正对着三对待定的金丁香犹豫不决,不知道该选哪对好,哪对她都看着喜欢,而店伙计则不停地游说她干脆全买下来换着戴,过年么,本就图个开心,况且女人家的首饰从来不嫌多。
就在何大妮被店伙计游说得有些心动的时候,突然听身后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地一回头,却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喊自己的正是驾车人张大叔,马车上坐着何梁氏与何小强母子,他们身边堆放着很多东西,可见正是大采购了一番。
何大妮叫伙计把东西收起来,她下次再来买,然后步出店堂与继母弟弟和张大叔行礼问好寒暄。
外面天冷,何大妮又请他们到附近茶楼喝茶吃点心,同去的除了何家母子,还有两位驾车大叔,五人分了两桌,捧着热茶吃着香甜的美味点心,寒意逐渐从体内散去,然后带着这周身暖意各回各家。
何梁氏母子回到家发现家中只有小儿子看家,问当家的哪去了,何小杰答之爹爹给附近街坊看急症去了,不知啥时才能回来。
何梁氏给了小儿子两文钱,叫他买几个包子与小伙伴们一块吃,将他打发了出去。
何小强把刚买回来的东西在堂屋里整理好,将年画什么的小件东西拿进东屋,看到母亲一手支在炕桌上撑着下巴,眼睛瞪着窗户,不知在跟谁生闷气,连儿子进来都没反应。
“娘,你又想什么呢?”何小强放下东西过来看母亲。
何梁氏回头,看看儿子,目光下移到他身上的衣裳上,接着又转回到自己身上,脸色越来越难看。
何小强懵然不解,随着何梁氏的目光看看自己又看看娘亲,“娘,衣裳有什么不对么?”
“儿啊,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死丫头身上的衣裳?”何梁氏闷声闷气地道。
“我没注意,怎么了娘?你看到什么了?”
“唉,你是男子,没女人家心细,注意不到也是应当。”
“娘,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那死丫头身上的料子比咱们一家子的都好,以前家境好的时候我都没怎么舍得买那样的料子穿,她才出去住几天啊,就换了身那么好的衣裳,看来她这些日子的确是赚得不少。”何梁氏的羡慕嫉妒恨各种复杂情绪溢于言表。
何小强这才恍然大悟,“娘,原来是这个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么,现在离过年还有些日子,娘可以抓紧时间再去扯新料子做几件好衣裳,反正现在家里有钱,扯几块那样的料子也花不了几个钱,反正花得再多大姐姐都赚得回来。”
何梁氏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叹起气来,“那死丫头还在金楼挑首饰呢,她那样一身料子只有金饰才配得好看。”
“娘,你也买一套呗,钱是你娘家给的,就是你的私房钱,你花在自己身上谁又能说你什么。”
何梁氏苦笑着轻拍了儿子一下,“说得轻巧,家里不要吃饭了?那样一套金饰没几十两银子拿得下来?这些天家里买这个买那个,哪还有钱去买金饰,你爹上次去看那死丫头一文铜钱都没带回来,还说什么家里不缺钱吃饭,让她留着钱傍身。她在外面这么多天,手上怎么也攒到好几十两银子了,家里不拿在手上要是她都花在杨家人身上怎么办,你爹就是这样糊涂。”
“娘,我爹可能也不好当着杨家人的面叫女儿拿钱,他也要面子的。我看这几天不下雪了,再过几天应该会放晴,到时一接回来,不就有钱给娘买金饰了?娘还是先扯几块能配金饰的好料子赶紧做出衣裳来才是正经,不然金饰买了再赶制衣裳就来不及赶上过年穿戴了。”
“若说是要钱吃饭,她不会不给,可若说是要买金饰,她要是不给怎么办?毕竟是她赚来的钱,是她的私房钱,她要是只给吃饭的钱,街坊们一样会说她孝顺。”何梁氏又为难道。
“娘啊,她要是一身穿金戴银的回来,却又只给家里吃饭的钱,娘亲跟她一比寒酸得像个奴仆,你说街坊们会怎样议论呢?”
何梁氏喜笑颜开起来,“对对对,还是我儿说得对,真是这样她首先一个就没面子,不怕她到时候不拿钱给我买首饰。嗯,明天就去扯新料子做衣裳,好儿,娘没白疼你,还是我儿孝顺。”
“所以,娘,到时候你在大姐姐面前可千万给足她面子,毕竟先前是你不对,你把戏做足了后面才好接着唱啊。”
“好,就照我儿说的办,我给她唱足戏,把她捧得高高的,她不是习惯被人哄么,我就哄着她好了。”
“这就对了,大姐姐一直被人夸奖哄惯了,娘对她热络一些,感情上亲近些,以后还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你是明媒正娶进来的,是继母,更是嫡母,不是低贱的妾室,她孝顺你是应该的,她也不想惹麻烦的,大姐姐在京城见多了世面,别把她想得太笨,笨人没法在京城过活的。”何小强这番分析头头是道,把何梁氏的犹豫不决完全抹平。
“我儿真是长大懂事了,说得好,那死丫头大概就是这样想的,她还记恨当年的事,所以回来后对我也淡淡的,但是给家用时倒是爽快,不皱一下眉头。嗯,对的,她不想惹麻烦的,她也要脸面的。”
“是啊,她为什么给家用时那么爽快,最大原因就是她赚得到,她不在乎那点钱,既然她不在乎,那家里多花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儿说得对,娘知道怎么做了。”何梁氏看看窗外天色,穿鞋下炕,“时间不早了,我先烧饭去了。”
“娘你小心烟火。”何小强目送母亲出去,在听到何梁氏进了厨房的动静后,他飞快下炕,来到墙角,打开家中唯一的柜子,拿出里面的钱盒子打开,蹑手蹑脚地拿了好几枚十文钱面值的铜钱揣进怀中,然后再将东西放回原处,当什么事都没有的跑去厨房烧开水喝。
晚饭上了桌、何大伟才披着月色回到家里,忙活一下午总算把那个突患急症的街坊给抢救了过来,何大伟又是得意又是兴奋地在饭桌上讲给家人听,何梁氏听到一半就不耐烦,直接插话问赚到了多少诊费。
这一问就问倒了何大伟,有些尴尬的摸出几枚铜钱摆在炕桌一角,住这街上的都是穷人,病人的病症来得又急,家里一时拿不出足额的诊费,只能先付一部分,剩下的拖欠着,等有钱再给。
何梁氏骂了几句,埋怨何大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这几个钱以现在的城中菜价真的是连斤萝卜都买不到,亏那人家拿得出手。
何大伟给骂得不敢出声,由着何梁氏发泄怒气,自己默默吃饭,刚刚良好的晚饭气氛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最后还是何小强做和事佬,哄顺了母亲,晚饭总算还算太平的结束了。
饭后收拾干净各自洗漱不提,等大家都脱了衣服上了炕盖好了被子,何小强才跟父亲说该是接何大妮回来了,已近年关,家里缺人手干活,还有很多该置办的东西都没准备,今年大姐姐回家正好热闹热闹。
何大伟想想也对,于是决定看这两天的天气,要是出太阳了就去接女儿回来。
次日一早,上午还是阴沉沉的天色,但是越到中午云层越来越薄,刚刚午后,久违数日的太阳终于重新露脸,家家户户立马忙碌起来,该洗衣的洗衣,该晒被的晒被,趁着有太阳赶紧做事,而何大伟雇了马车赶去杨家接回女儿。
何大妮出诊回到外祖家,梳洗打扮之后,脱下了外祖家给做的漂亮衣裳,换上了自己的粗布衣裳,然后告诉长辈们这两日大概家里就会来接,以家里那个情况,她不好穿得漂漂亮亮地回去,怕引起继母反感,她现在可怕她。
长辈们唏嘘不已,终于还是允了何大妮穿她自己的衣裳回家,她换下来的衣裳家里会给她洗干净放好,等以后有机会再交予她。
不过衣裳倒是小事,何大妮还有一事放心不下,她把这些日子赚来的钱全部交给外祖母保管,只说家里太破旧,她不敢把这一百来两银子的巨资放在家里,万一招了贼她这些日子就白干了,她只带自己的那点碎银回去就行了,而且日后再出诊赚的钱她会转交给舅舅带回去,请外祖母帮她存起来。
老夫人立刻让人取来一个带锁的匣子,与舅母一道将何大妮的钱如数称量清楚,放入匣子中,另外再放进一张纸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收多钱,然后锁好匣子,钥匙交给舅母拴在她随身的总钥匙上,匣子则由外祖母保管,保证没人动得了这笔钱
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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