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切商量妥当,当晚何家一家人早早休息,次日一早,家人分头行动,买菜的买菜,做事的做事,找工匠的找工匠。
何大妮买了菜回来,才吃过早饭,顾客家的下人驾着马车上门来请她出诊,何大妮走后不久,何小强从母亲那里揽下去集市的跑腿活,拿着几两银子也出了门,可是等他一个时辰之后回家,两手空空,一样东西没买,脸上还鼻青脸肿地像个调色盘,把父母吓得半死,赶紧询问怎么回事。
何小强哭诉说是碰到恶霸,把他撸到暗巷里抢光他身上所有的钱,还因为嫌钱少而暴揍他一顿,抢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何大妮的弟弟,以为他身上会有很多钱。
何梁氏心疼得直掉眼泪,何大伟找出跌打药膏给儿子抹上,叮嘱他这两天就呆在家里,不要出门了,家里要买什么就由父母去买。
何小强不肯,“外面天冷路滑,那些人又凶狠,爹娘要是受了伤叫儿子心里怎么好受,反正我年轻,挨顿打也没什么,钱让人抢了就抢了罢。”
“这怎么行!报官,一定要报官!”何梁氏心疼得直跳脚。
“娘,千万不能报官,要是让那些人知道咱家报了官,岂不来天天骚扰,那咱们还有好日子过么?”
何小强的话吓坏了何梁氏,何大伟却有些觉得不对,“县里怎么突然会有了这样一群恶霸?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既是恶霸,他们要作恶难道还来跟你打声招呼?”何梁氏白了自己男人一眼。
“还是报官吧,不然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何大伟还是倾向于官府。
“不行!没听儿子刚才说,要是让那些恶霸知道了,天天到家来骚扰,咱们还要不要过日子了?街坊邻居会怎么看咱们?”
“笑话!你当街坊是死的?他们要是敢来我们家门口闹腾,消息还不立马就传了出去?衙门不就派官差来查看情况了?恶霸要捞钱还会用这样笨的办法?”
“衙门你家开的?你说会来就一定会来?太爷和官差就不过年了?住在这里的都是穷鬼,每年人头税都叫他们哭爹喊娘卖儿卖女的,衙门早就烦我们了,你以为他们会上心管我们的死活?”
“不管会不会,这事一定要报官,不能纵容那些恶霸。”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可不想家里天天被人骚扰,他们要是半夜摸进门来我们一家老小都没有反抗之力。”何梁氏的担忧不无道理,把何大伟堵得无话可说。
“爹,娘,你们别吵了,那些人只是图财,他们也要过年么,不会这么麻烦的跑我们家来折腾我们,那样对他们也无好处,今日拦我不过是正好碰上,下次不去那个集市就是了。”何小强顶着一张猪头脸艰难开口道。
“不去那,那上哪买啊?那里年货最全,全县人都上那买,别的集市没那么多的东西啊,再说了价钱也肯定不一样啊,你姐说她攒钱买大宅子,家里的钱不就得省着点用么,这平白无故地丢了好几两银子,搁平时就是咱们家好几个月的收入啊。”何梁氏看着儿子的脸心疼得实在要命。
“娘,对不住,都是儿子没用,没保住钱。”何小强一脸愧疚。
“罢了罢了,钱丢了就丢了,下次小心些也就是了。”何大伟叹口气,动手收拾药箱。
何梁氏此时也没了话说,钱已经丢了,追不回来了,再心疼都没用了,只得安抚好儿子,自己出去烧饭。
午饭后,何大妮出诊回家,顾客派车送她。
坐在车上时想到整修房屋的事,家里全面整修肯定大动干戈,家里肯定不适合再住,最好是搬到外面客栈暂住一阵子,等屋子弄好了再搬回去,大不了这个钱她来出。
想到这点,何大妮下意识地看着窗外街道,想留意一下街上的客栈,冷不妨的车子拐了弯,来到瓦房街上,没走多远,向家分行的招牌就出现在何大妮的视线里,何大妮紧急叫停马车,下车走进店里。
在前面铺面坐阵的仍然是云三掌柜,何大妮给三掌柜见过礼后,寒暄片刻才道出自己的来意,很简单,就是想跟掌柜的打听一下城中有哪几家比较好的客栈,家里即将整修房屋想全家搬到外面暂时避避。
云三掌柜几乎没有思索地就报出一个店名,叫六福客栈,掌柜正是东家,姓马,正是何大妮师傅谢紫嫣的夫家的大管家的二媳妇的娘家亲戚,当年那计划就是从这马掌柜给那钩子牵线搭桥开始的,既然是自己人,当然是住那里最好,安全又舒服。
这复杂的人际关系叫何大妮一阵头晕,想了一会儿才消化下来,又跟三掌柜打听到六福客栈的地址,道谢离去。
上了车,何大妮让车夫先驶去六福客栈,跟掌柜的表明身份后,得到掌柜热烈接待,听闻她要预订三到四间上房,立刻让伙计带何大妮去后面看房。
何大妮看过环境后觉得不错,后院宽敞安静,二楼一层都是上房,还有一个角门通向后门小院,那是有马厩,院子里停着好几辆大车,客人在前面退房结账后就可以直接从这后门赶车走人,而不必从前门绕个大圈过来。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外地人返乡过年的高峰期,客栈里只有寥寥无几的旅人,上房全都空着,何大妮预订下四间,跟掌柜交了订钱,坐车回家。
打赏了车夫,何大妮还没踏进自己西屋整理妆容,就先被何小杰叫进东屋,进屋一看,家人都在,皆都愁云惨雾状,何小强一张五彩缤纷猪头脸。
“怎么弄的?”何大妮问道。
“上午到集市上买年货,叫恶霸给抢了,说认得他是你弟弟,都知道女儿你会赚钱,以为他身上有很多钱,撸到暗巷打了一顿抢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银两。”何大伟道。
“报官了么?”
“没,报了也没用,我们这样的穷鬼,衙门根本不重视。”何大伟摇头。
何大妮来到何小强面前,伸手按了按他脸上的青紫淤痕,何小强疼得捂脸嗷嗷叫,何大妮这才点头道,“哟,是真伤啊。
“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不是你亲弟弟你不心疼是吧?”何梁氏冲过来一把扯开何大妮,扯着嗓子叫骂。
何大伟又把妻子拽开,叫她安静些,而何大妮压根不理会继母的咆哮,继续问何小强,“他们怎么抢的你?”
“就是在我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他们从后头窜上来,捂着我的嘴把我拖进巷子里,按在墙上搜光我身上所有的钱。”
“你有没有看到他们的长相?”
“没有,他们一直站在我的身后,看不到长相。”
“他们打你是什么时候?抢了钱之后还是之前?”
“之后,他们嫌钱少,把我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这个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他们的长相?”
“没有,我被掀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就对我拳打脚踢,打完了就不见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回家。”
“他们大概有几个人?这个总该有印象吧?”
“大概四五个,一个按我头,两个按我胳臂,还有按我腿的,另外还有搜身的。”
“这算下来都有五六个人了,光天化日就这么明抢,真是大胆。你的钱放在哪里的?”
“放我怀里。”
“你被按在墙上搜身时都没看清任意一人的长相?”
“他们是把我脸冲墙按着的。”
“你的钱藏在怀里,脸冲墙,那说明整个胸腹也死贴着墙了,他们又怎么从你怀里掏钱?”
“我就是脸被按在墙上,身体并没有贴住墙,不然他们也掏不到我的钱。”何小强强辩,但他的这个说法没有问题,脸按在墙上,身体离开墙面的距离是能足以放进一条胳臂并自如掏怀的。
“你总不至于是脸正面按在墙上,那样根本按不住你,只有侧脸顶在墙上,对方才能稳稳地按住你,你说有那么多人压着你不能挣扎,但是他们为了压住你肯定要站在你身侧,那么近的距离,怎么也该看到一个两个人的长相吧?难道真的一人都没看清楚?”
“我都吓坏了,哪里还记得,只想赶紧回家。大姐姐莫非是不相信我说的?”何小强反将一军。
“何大妮,你什么意思?怀疑你弟弟?你凭什么?”何梁氏再跳脚。
“唉,我还以为你多少能记得一个两个,我好去衙门报案呢。这都快过年了,集市上出现这么一群恶霸怪叫人害怕的。”何大妮根本不理会继母的叫嚣,装模作样地摇头道。
“我们这样的穷人去报官,衙门哪里会理?净做白日梦。”何梁氏嗤之以鼻。
“母亲,今日小强被抢,难说这帮恶霸是不是还抢过其他人,集市上那么多人,谁知道谁是哪家大户的下人,我们是穷人衙门不管,那么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被抢了,主人家不会报官?或者我请我舅舅带我去衙门报案都行,看在杨记古玩的面子上,衙门还会不受理报案?”何大妮觉得不报案是个很荒谬的逻辑,越是逢年过节各级衙门越要保证地方治安,不然这就是政绩上的污点,影响将来升迁考核等多项前途大事,当官的谁会拿自己前途不当回事?
“都说了那些人是恶霸,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家报了官,他们岂不会来骚扰我们?大户人家他们不敢动,我们这样的他们怕什么?万一闯进家来抢走家中所有银两可叫人怎么办?”何梁氏想到就瑟瑟发抖。
“母亲,那这就是入户抢劫,属于要坐十年以上大牢的重罪,街头地痞恶霸有这个胆量?”何大妮觉得给他们十个熊胆这帮人都不敢,犯大案要坐牢,一群街头小混混而已,才不会为了几两银子把自己给搭进牢里去呢。
“他们做了案子之后可以逃跑么,跑到外面去了谁还抓得到他们?抓不到人,十年大牢不就是句空话。”何梁氏也有她的道理。
“母亲只管放心,他们要是跑了,官府会发下海捕文书,量他们跑到天边,只要还在朝廷的地界上,就要抓他们回来到案伏法,除非他跑出国境线才能不受朝廷津法的管辖。不过咱们古桑县距离最近的国境线走上半年都到不了,为了咱们家那几两银子要那些地痞恶霸冒这样的风险,母亲,他们到底有多憎恨咱们家啊?”
“就算他们不会进来抢劫,可要是天天在外面骚扰我们也受不了啊,我还是不同意报案,这次就算我们自己倒霉好了。”
“那好吧,就依母亲的决定,这次就不报案,要是还有下次,我就亲自去衙门报案,咱们家还没富裕到可以把几两银子不当回事的地步。”
何大妮本想说有向家分行这个城中真正的地头蛇罩着,那些只会在集市上抢劫的恶霸除非摔坏脑子才会来报复骚扰何家,不过看到何梁氏坚持的样子,何大妮心思一转,也就咽下了本来要出口的建议,反正损失的钱财不是自己荷包里的,人家真正的失主都不介意,自己又操的哪门子心。
“事情已经发生又不报案,那就把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忘了它吧。工匠请得怎么样了,工期都安排好了么?什么时候动工?”何大妮飞快地另起话题。
“都安排好了,明天就动工,先从东屋开始,整修好东屋,咱们全家就暂住在这里,剩下的几间屋子包括厨房让工匠同时开工,好节省时间,而且大家都方便。”何大伟道,是他去跟工匠谈的事。
“那不行,刷墙的白浆味道很难闻,人在这种气味里呆久了会影响身体健康,我觉得这段时间全家还是搬出去住的好。”何大妮是坚决不在这样的屋子里住着。
“这样的天气我们往哪搬啊?”昨天的全家讨论中没有这个议题,何大妮一提出来,其他人都傻眼。
“搬客栈去,我已经找好客栈了,订钱都给了,今晚收抬行李,明天一早大家就去客栈住下,等屋子全部整修粉刷完了再回来。”何大妮先斩后奏道。
“你已经订了?怎么也不先跟家里商量商量,住客栈要花好多钱啊,刚刚还说咱们家还没富裕到那个地步呢。”
“爹爹,母亲,你们自己决定,我不勉强,我明说我不会在屋子整修阶段住在家里,你们要是不住客栈,那我退了就是,我宁可再回去打扰外祖他们,我想他们一定很欢迎我再跟他们住一阵子,不过要是你们都肯搬去客栈,那我自当与你们一道,并且客栈所有开支都由我来付。”基于这个建议是自己提的,该花的钱何大妮也不会吝啬。
“这不是你付不付钱的事,我是觉得客栈没有家里舒服。”何大伟心里还是有些排斥。
“客栈有人全天候伺候,怎么会没有家里舒服?吃了饭只管放下筷子走人,又不要你洗碗,店小二随叫随到,伺候得比对亲爹都好,客人要付出的只是几文赏钱而已。”
“好啊好啊,那就去住客栈吧,家里不光要刷墙,还要重新砌炕,厨房也要重新弄过,没了厨房就算住在家里我们也没地方烧饭吃,还妨碍工匠干活,都避出去工匠也好做事。”何梁氏从来没住过客栈,既然继女主动说付钱,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尝个鲜也好。
“我们家这么多人那得开多少房间才够啊?”何大伟又有问题。
“我们五个人,爹和母亲一间,我们三人一人一间,四间房就够了,钱什么的爹就不要操心了,今晚就收拾各人行李,明天一早请工匠来做事吧。这些天爹爹就辛苦一下,每天一早过来看着工匠干活,下午收工后就搭张大叔的马车回客栈吃晚饭,午饭的话爹要不跟张大叔商量一下搭个伙,饭钱照结,厨房现有的那些东西就全都扔了吧,还省得收拾,将来全买新的。”
“行,这个我明天跟他们说一声就行,那女儿你订的是哪家客栈啊?”
“我订了城中六福客栈,订的四间上房,城里现在没什么外地人了,客栈生意不好,很多房间都是空的,你们随便挑,爱住哪间住哪间。”
“行吧行吧,就这样吧,整修个房子还要全家搬去客栈暂住,真是生平头一遭。”既然女儿把什么事都弄好了,何大伟也就从善如流地接受了。
何梁氏迫不及待地立马开始收拾行李。
何小杰安静地听了半天总算抓到重点,为明天要去住客栈高兴得直拍巴掌,又蹦又跳。
何小强拿起桌上水壶去厨房打开水,出了大门寒风一吹,何小强浑身激烈一抖,才发现自己身上好像出了冷汗,刚才那一番不停歇的逼问差点自露马脚。
那个贱货留在家里果然是个麻烦,本想只是从她手上弄点钱好还点利息让自己喘口气,娘的,精明成那样,她的钱只能由她来花,别人别想拿到她的钱。
既然剥不到她的钱,那不如直接卖了的好,反正债主愿意出高价买她,开的价比当年鲁家给的聘礼都多几百两,到时候还去赌债和利息,自己起码还能剩一半,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走掉,谁晓得是自己干的。
何小强打定主意,得意地阴笑着,走进厨房
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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