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林公子似乎真的彻底离开林维谷了。
让剑舒桫意外的是,还有一个人也要走了。林公子走后不到三天,牧瞻杞便差人叫剑舒桫过去一趟,说他有些私事要出谷去办,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便会回来。并且安慰她说皇甫镜绝也会一起去,不用担心。
听了先生的话,剑舒桫不免有些难过。其实,她倒是更愿意他们两人中有人不走的,皇甫镜绝虽然冷陌,但相处下来她倒觉得他对她也还算不错的。如今他们一走,静念馆对于她来说也冷清下来了。
凉秋多寂寥,如今又将更加清冷了。
即便再不舍,剑舒桫也只能黯然跟牧先生道别。
两人走的时候,剑舒桫一路相送两人至到谷口,倒是一下感受到了离家时家人的那份不舍,送别与相别的心境,当真是有所不同。一路上牧瞻杞诸多叮咛嘱咐,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剑舒桫会出事,到更像是他送剑舒桫出门,剑舒桫为之莞尔,心中感动不亦言表。
目光落到皇甫镜绝身上,一路上就觉得他似乎是欲言又止。虽然心中好奇,但面对他却怎么也不敢问。直到快要分别的时候,他突然叫剑舒桫到一边说话。
没想到他会有话与自己单谈,剑舒桫下意识的看了看牧瞻杞,看先生笑着点头,只能惴惴不安的跟过去。
相处几月有余,虽然话不多,但她与皇甫镜绝虽然已经算是半个熟人了。可每每看到他那双黑曜石般深邃冰冷的眸子仍会觉得背脊发凉,即使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恐怕也不会是太良善的人,真不明白怎么会和温和清雅的牧先生是好朋友。
“我和瞻杞还不知何日能归,”他极俊的眉微微皱着,似乎在考虑如何说接下来的话,“剩你自己,别总去书房,”剑舒桫盯着他漆黑的眸,完全不明白他所指为何,此时的皇甫镜绝似乎并不太冷,甚至让人有种他正极力让自己表现的温和一些的错觉,剑舒桫奇怪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无论哪只眼睛看,这个人周身散发出的魔魅和冷极的气质都没有什么实质变化。
低沉清冷的声音传至耳畔,似乎极力的想表达一个剑舒桫完全理解不上去的意思。“……总之,别总离开你的朋友,特别是……”他眉头越簇越紧,与那张俊逸到完美容颜十分不协调,让剑舒桫都忍不住有种想伸手去抚平他烦恼的错觉,“……好好照顾——算了,你回去吧。”语句突然又回到一贯的冰冷,让少女莫名的打了个寒颤。皇甫镜绝说罢,目色又恢复了深邃的冰寒,一脸冷漠,转身便回到牧瞻杞身边去了。
虽然剑舒桫很想为这位惜字如金的冷酷公子一次跟她说了这么多话并且让她看到了这么丰富的表情感动一下,但她实在更想问一句,你到底要说什么?
不禁暗自恼怒自己怎么会产生那种想为他抚平烦恼的错觉,绝对是错觉!都怪那个人长着那么一张人神共愤的完美脸庞才会让自己产生错觉的!呐呐的回到牧瞻杞身边,剑舒桫脸色也不太好看,樱色的下唇被反她自己白亮的贝齿复咬成淡淡的绯色,楚楚动人。
牧瞻杞看看两人表情,笑意更浓,“呵呵,好了舒桫不必送了,记得照顾好自己,我们走了。”
“先生慢走。”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剑舒桫只觉更加困惑。难道那是皇甫镜绝关心人的方式?不过那种纠结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
踏着落叶一路归去,索性不去想,总之他们也不是不回来了。
就在众人不知不觉之中,林维谷的第一场雪飘然而至。
镜思玥没怎么见过,很是高兴,拉着剑舒桫就要到外面堆雪人。梦楉雪显然对这个没什么兴致,怎么也不肯去。剑舒桫也笑着劝镜思玥,说初雪太单薄了,容易化的,等下的多些再去。值得庆幸的是,随着林公子的离去,镜思玥的心情明显的转好了。
第一场雪下的其实不小了,到了第二日剑舒桫和镜思玥蓝诗琪下了医理课的时候,铭世园已经是满目皆白。本就是宽大的屋檐翘脚盛满了极白的雪,仿若素心捧雪的一双柔夷,为这个清雅的园子平添了一许柔美。环廊的美人靠有些支出廊檐外的,也坠上一抹白,辉映着各式枯萎的植物上新落的雪白‘花芽’和高低错落的山石间点缀的星星白影。天地间皆是灰白两色,偶有点滴其他的色彩也隐没在纷纷的浩白之下。
眼界之间,宁静中透着恢弘,胸怀中那一抹豁然和安宁油然而生。剑舒桫一直以为铸剑山巍峨的雪峰已是人间落雪美之极致,几日所见方知,天下之美景各处有所不同,却自有其独到之处,不禁想起闻弃先生山河之所讲,读书与眼见若不想结合,当真是不能真正得起所用精髓的。
雪也没到脚踝那么深了,从讲雅堂的水榭绕出栖霭厅的北门,一出门竟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魏凉。
魏凉带着几个‘维静’的学生清理铭世园主路的雪。
一身玄墨色披风的俊逸男子站在白茫茫的雪中,仿佛一抹浓丽的墨色绘在平淡无波的白绢之上,跃然入眼。一众人在他的指挥下分工而作,远远看去,魏凉表情淡然自若,显然对这项工作并不陌生了。
魏凉虽然很白,但长的并不女气,不知怎的,剑舒桫看着他脑中就浮现出寒梅傲骨自芬芳的诗句来。魏凉魏凉,当真是人如其名,清忧微凉。
“哟,那不是魏师兄么?”蓝诗琪也看到了魏凉,不由浅笑。
“诗琪姐姐认识那位师兄?”剑舒桫虽知道他名字,却也是拜师那天听简涵倾介绍维静时的事,虽然后来在静念馆、谷里也碰到过几次,却始终觉得对方不认识自己,不好意思冒昧去打招呼。
“我认识他,他到不见得认识我。”蓝诗琪笑得爽朗,剑舒桫听了也不由笑,原来跟自己一样。镜思玥是完全把这个人忘了,“哪个魏师兄?”
“呵呵,思玥不记得?就是维静里的那个,那不就在那了?”蓝诗琪指过去,镜思玥看了半晌也没想起来,“除了那简涵倾还有点印象,别人我可实在记不得。”
“忘了也没事,咱们这就跟魏师兄认识认识不就成了。”蓝诗琪笑道,拉着两人便一道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正听魏凉在跟一个人说话,“叮嘱好师兄弟们,水岸边一定要打理好,扫去的雪还运到烨华林那边去。明日便要开泉眼了,这是大家的事,千万别弄出差错。”
“是,魏师兄,我这就去吩咐大家。”
见那人走了,蓝诗琪才拉着剑舒桫走上前去。镜思玥跟在后头,本不想过来,又不能扔下她俩先走,只得陪着。
“魏师兄辛苦了。”蓝诗琪微微施礼,笑容可掬的打了个招呼。剑舒桫镜思玥也微笑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魏凉显然是没料到这三位少女是来找他的,一时有些错愕,但马上便回过神来,微笑道,“三位师妹好,谷里才刚下雪路比较滑,千万小心。”
“谢谢师兄关心,倒是师兄比较辛苦,还要打扫这雪地。”蓝诗琪侃侃而谈,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呵,都是涵倾安排的,我不过是来照看一下。若说辛苦也是众位师兄弟,魏凉不敢居功。”魏凉声音很好听,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正像极了那坠落满世界的雪,有着让人舒适的微凉。
“师兄过谦了。”蓝诗琪笑道,“我们可都仰仗师兄呢。”
魏凉显然是不太常听到如此直白的恭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表情不大自然,比之蓝诗琪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功力火候都相去甚远了,“啊,还没问三位师妹大名?”
蓝诗琪等的就是这句话,“呵呵,我们三个都是今年风字班的,这两位是剑舒桫和镜思玥,我叫蓝诗琪。”
“原来是剑师妹蓝师妹和镜师妹,三位师妹今后若是有事需要魏凉帮忙的千万别客气,只管找我,能帮上的自不会推辞。”
“那诗琪就先谢过师兄了。”
“师妹客气了。”魏凉微笑,很是柔和,这到与剑舒桫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还以为,他会是个些许冷淡的人。魏凉魏凉,原来却也不是那样冷凉的。
镜思玥突然问道,“时才听魏师兄说要开泉眼?”
“啊,几位师妹今年才来不知道吧,林维谷有两泉,一清泉,一温泉。平日谷里大小水池里的水都是清泉的,但每年到了冬天,流觞渠便会引入温泉的泉水了,所以谷里一年四季都是有活水的。”魏凉解释道。“前日先生吩咐说下了雪就可以准备开泉眼了。”
“竟有如此奇事。”镜思玥不由赞叹道,“温泉引进来不会融雪么?”
“呵呵,镜师妹放心,林维谷的温泉水温不高。雪中泉本就是这里的百年来的奇景了,后来被先生加以利用,才有此。”
“引了温泉,冬天是否就不冷了?”蓝诗琪也很是好奇,不禁问道。
魏凉笑着摇摇头,“铭世园这里是要暖和些的,但外面就一样冷了,师妹们千万要穿的厚实些,冻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剑舒桫莫名的有些羞涩,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魏凉好看的脸。魏凉说话的时候偶尔目光落到她那,就很温柔的笑笑,让剑舒桫一时间心里有点像小鹿在乱撞。
三个姑娘互相看看,似乎也没什么话要问了,便向魏凉告辞,“师兄也要穿的暖些。”便齐齐去了。
魏凉看这三人离去的背影,微笑着摇摇头,现在的师妹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一口一个师兄叫着,当真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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