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暗吻 > 番外十一

当关山月艰难地熬过汹涌且强烈的孕反时,已经是怀孕将近五个月的时候了。

        说来好笑,当她奇迹般发现自己孕反过去了的时候,北城已经要入冬了。

        初初入冬的秋季是最为寒凉的,纵有日头晒的人暖洋洋,但仍然抵不过微凉的寒意浸入肺腑,关山月挺着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将自己包裹得跟个雪球一样,正在二楼的大平台门前。

        冬日午后的阳光穿过半展的窗帘,在地板上撒下一片暖意的金色,关山月在等薛幼菱她们来,等久了有点烦躁,她推开落地玻璃的门就走了出去,才刚踏出一步,山间的寒风就迎面而来,所幸她穿得足够后,所以关山月只是顿了顿,就走到那个秋千椅上坐下。

        最近吐的次数越来越少,难得惬意。

        不等关山月细细感受冬日的阳光,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就自楼下而来,关山月才回了头,就看见一身便装的薛幼菱和江令窈已经跑到了自己跟前。

        “宝宝想我了吗!”

        薛幼菱半蹲着,是对着关山月明显隆起的肚子在说话。

        关山月垂眸,笑而不语。

        “想你什么?”才缓步走来的周朝嗤笑一声,没好气地开口,“你这怪阿姨一天跑来八百次,宝宝肯定烦得很。”

        薛幼菱狠狠斜了人一眼,却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给咽了回去——胎教,不能做坏示范。

        所以她只是站起身,向周朝挥了下拳头,龇牙咧嘴。

        一直沉默的江令窈白了两人一眼,往旁边的椅子一坐,就看着关山月的肚子,轻声:“怎么样,这几天没那么难受了吧?”

        “吐得少了。”关山月脸色比之前明显红润了不少,“昨天去产检,医生说一切都好。”

        江令窈唔了一声,她眼珠子一转,忽然换了个话题:

        “说来你们家周佞,最近是不是有点魔怔了啊?”

        薛幼菱和周朝动作一顿,齐齐后退一步。

        关山月笑了:“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

        江令窈挑眉:

        “周氏前几天正式收购了华国最好的童装集团,这两天北城最炸的新闻——”

        “是周氏总裁亲自去到童装生产线,摸了最新季所有布料,有一点点扎手,主管就得换人;有一点不环保和安全、整条生产线都得被砍。”

        关山月一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知道这两天周佞在忙活点什么了。

        “你现在安心养胎,庭旭只有需要最高决策的文件才会亲自过手,当然不知道你家周佞魔怔成什么样了。”江令窈啧了一声,话锋又一转,“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半夜凌晨四点趁着你睡着,拉着周朝在研究奶粉的事情吧?”

        “……”关山月嘴角一抽,“什么奶粉?”

        江令窈往后一仰,乐呵了:“乖乖哎,那天晚上周朝喝婴儿奶粉差点喝到吐。”

        国内外所有安全的婴儿奶粉被层层送检、送到别墅来的时候也有十几种,周佞拎着乐呵呵以为他哥找自己来干嘛的周朝,盯着他每罐都喝了一杯。

        可这还不是最绝的。

        最绝的是周朝坚守为孩子奉献的精神、强忍着要吐的感觉和在怀疑婴儿奶粉过量会不会中毒的想法中挑出了三款过后,周佞挑眉,哦了一声,转头就吩咐一旁的元皓将周朝挑出来的那三款给去掉——

        美名其曰,是周朝从小到大都味觉失调。

        可不能苦了宝宝的味蕾。

        周朝含恨,最后气鼓鼓地、从周佞酒窖中拿走了最贵的那一瓶。

        这些天、周佞一边细心照顾着关山月的衣食住行和一日三餐、将庭旭所有最高决策送到关山月面前、而趁关山月睡着后、又马不前蹄地开始准备孩子出生要用的一切。

        像个不需要睡眠的钢铁人。

        值得一提的是,周佞亲自去到婴儿服装生产线的那一天,薛幼菱和江令窈也在场。

        薛幼菱眼睁睁地看着周佞面无表情地一寸寸抚摸过布料,还没喘过气儿,转过头就又看见江令窈冷笑着将设计师递上来的选色一一叉去,像个没有感情的勾选机器,嘴里还念念有词:

        “太花、太丑、太绿、太红——周佞,你这找的是什么设计师?”

        关山月不在,气场最强最毒舌的就剩下眼前两个人,看着周佞跟江令窈会面洽谈,甚至皱着眉附和江令窈的话,说出“这种东西怎么配拿去给阿月看”的话时,薛幼菱在一旁瑟瑟发抖,脑海里想着喝奶粉喝吐了的周朝,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生怕殃及自身。

        幸好周佞显然知道薛幼菱靠不住,所以安排给她的任务十分简单——哄好关山月就行了。

        阳光温暖地洒在关山月身上,映出了她微微抽动的唇角,关山月环视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两人一眼,好半晌,眸底到底是泄露出了点同情的意味:

        “……你们知道的,自从我怀孕之后,周佞的精神就极度紧张,有的时候……”

        关山月都想一巴掌拍到周佞头上让他消停一会儿。

        这种想法,在关山月闻不得任何一种气味、一点点不对劲都会想吐而导致周佞冷着脸,要求每一个上门的人都在花园坐好全身气味消毒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可每当关山月看到周佞眼下熬出的乌青、看见他精心为自己做好一日三餐、陪着自己吃清汤寡水、半夜醒来时发现周佞守着自己、看清人眼底浓浓的担忧时——

        关山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毕竟周佞这样子,像她还没难受、他就已经恨不得框框撞墙一百次了。

        “……”

        三人同时沉默一秒,到底还是假装自己看不见关山月那同情眼底浮出的那抹窃笑——

        过分!这对夫妻真的很过分!

        想是这样想,可薛幼菱他们三人还是乖乖且隆重地将关山月一步一步扶着下了楼梯往餐厅去,虽然整栋别墅都已经铺上了防滑地毯,但他们三人还是极度紧张。

        毕竟多多少少,都被周佞传染了。

        对此,关山月表示习以为常、已经麻木、且无话可说。

        果不其然,当已经可以晋升为大厨的周佞面无表情地捧出一锅粥的时候,在场的四人已经可以无动于衷地夸奖一顿后就吃了起来——

        一是因为知道关山月闻不得荤腥,所以每次来都做好了吃清汤寡水的准备。

        二是因为……

        周氏总裁亲自下厨,有得吃就不错,你敢提出异议?

        还真不怕半夜被暗杀。

        这是这一次,正小口小口地捧着一碗粥在吃的关山月忽然眉头一皱,她狐疑地嗅了嗅、环视四周后提出疑问:

        “我怎么闻到了鸡腿的味道?”

        一直盯着人动向、生怕关山月又忽然孕反的周佞眼风一扫,狠狠地扔向了低头的三人。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周朝率先跳了出来划清界限:

        “哥,这你可不能冤枉人,我们来这里连香水都不敢喷,哪有那胆子带鸡腿来啊?!”

        薛幼菱小声地附和着:“就是就是。”

        而江令窈则是面不改色、当众人将视线若有若无瞥过来的时候,她才淡然抬眼,面无表情:

        “我是那种人?”

        很好,她不是。

        周佞收回冻得能杀人的视线,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关山月的嘴角,接过人的小碗,抿了抿唇:“怎么样,是想吐吗?”

        关山月顿了顿,那股熟悉到麻木的恶心感居然还没有涌上心头,她又扫了几个人一眼,然后站起了身往客厅走:

        “不对,真的有鸡腿的味道。”

        几人连忙跟上。

        关山月挺着肚子在周佞小心翼翼地搀扶下几乎循着偌大的客厅转了一圈,自从她怀孕之后,嗅觉就变得异常灵敏,所以,不可能会撒谎。

        在几人看不见的地方,薛幼菱哭丧着脸悄悄掐了一把周朝的腰,周朝一顿,望向她的表情瞬间惊恐了起来。

        只是不等人反应,关山月又嗅了嗅鼻子,然后,就将目光落在了玄关处的一个包包上。

        关山月快步走到那里,一拉开包包,果不其然,一股残留的鸡腿味就扑鼻而来,她叉着腰,挑了挑眉:

        “看,我就说我嗅觉灵敏吧?”

        于是三道死亡视线,就落在了包包的主人——薛幼菱的身上。

        薛幼菱头皮发麻,她后退两步,哭丧着脸就哇地一声:

        “我不是故意的!”

        周佞搂着关山月的腰,面无表情地看着躲在周朝后面的薛幼菱。

        “我真不是故意的!”薛幼菱扯了周朝当挡箭牌,小声,“我就是吃粥吃腻了,才买了个鸡腿放包里,可是我在路上就吃完了!怎么可能敢带进来!”

        也没想到,关山月的嗅觉已经灵敏到这个程度了。

        周朝替薛幼菱颤颤巍巍地给关山月和周佞道歉,周佞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望向关山月,眸底担忧意味很明显:

        “阿月,你……”

        可话说到一半,几个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关山月一点难受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又嗅了嗅,眸底亮晶晶的。

        周佞手一僵,像是有点不敢置信一般:“阿月,你不难受了?”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关山月摸了摸鼻子,忽然抬头望向周佞,抿了个笑:

        “好香,我饿了,我想吃肉。”

        周佞的眼神一晃,他面不改色,只是伸手捋顺了关山月耳侧几缕碎发,应了声好,就直直往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元皓,让人将最新鲜的肉全都送过来。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走到厨房门前时,后面的几人明显看到了周佞没看清门槛,一个踉跄后强行稳住身影的后背。

        薛幼菱三个眨了眨眼,面上都浮现出了喜色,三人在那一瞬间无视了身边的关山月,只想说一句——

        救命,可算脱离苦海了。

        等迅速昨晚一桌子大餐、周佞连眉梢都带着喜色、甚至给薛幼菱发了个大红包、送走乐呵呵的几个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关山月终于吃了顿饱饭,吃上了肉味、她心满意足地洗漱完,扶着肚子就进入了梦乡。

        而周佞一边静静地守着人,一边处理着平板上堆积如山的资料。

        不知过了多久,周佞疲惫地脱下了金丝眼镜,将平板往旁边一放,就要回床睡觉的时候,床上的关山月忽然一动,眉心紧了一瞬,而后就迷蒙地睁开了眼。

        周佞心一紧,连忙将人扶起来,喂了杯温水过后,关山月才顺了口气。

        自从肚子明显隆起之后,偶尔睡到半夜,关山月就会气短急促地醒来,得缓好一会儿,才能重新睡下。

        周佞放下杯子,将人抱在怀里,自己倚在床头,周佞小心翼翼地给关山月盖好被子,好半晌,才沉声:

        “……阿月,你辛苦了。”

        他眸底汹涌翻滚得太甚。

        关山月在被窝里暖暖的,她就这么倚着周佞的胸膛,清晰地听见人心腔处一声又一声的跳动,关山月轻声:

        “是你一直以来都太紧绷了。”

        周佞不语,抵着关山月的发顶,他伸手抚上人的肚子,眸光有些晦暗:

        “宝宝不乖。”

        “……好像随我了。”

        关山月一顿,旋即笑开,她抬头睨了周佞一眼:“没事,我们俩……也就只能生出个小魔头了。”

        周佞抿了抿唇,认真思索了一下,忽然觉得关山月说话好有道理。

        只是他到底没敢说出口,只是沉声:“等孩子生出来,我一定……”

        “一定什么?还没生出来你就想着要揍人啊?”

        关山月又抬头瞪了周佞一眼,可还没说出下句,关山月眉头一皱,忽然嘶了一声。

        周佞连忙开口,一腔紧张:“怎么了?不舒服吗?”

        可关山月却愣了好一会儿,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不敢置信地抚了上去,然后抬眼:

        “……周佞。”

        周佞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他连忙应声,连呼吸都缓窒。

        关山月又看了眼肚子,然后将周佞的手扯了上去,一字一顿,满是欣喜地再续后半句:

        “宝宝刚刚,踢我了!”

        周佞一滞。

        半晌,他才在关山月欣喜的目光下,僵硬地将视线落在了隆起的肚子上。

        可孩子好像刚刚只是不满意被尚未谋面的老父亲说顽皮、才蹬了一脚一样,此时安静得很,怕是有呼呼大睡过去了。

        周佞哑着声:“……我错过了。”

        关山月抿了抿唇,她就这么覆着周佞的手、盖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轻轻地:

        “是孩子在跟我们打招呼呢,宝宝想跟你说——”

        “我很健康,要爸爸不要担心呢。”

        暖光倾洒在两人身上,只看见关山月笑得柔柔的侧脸。

        身后的周佞许久都不开口,只是僵着声,哄关山月快睡,关山月确实困了,没过多久,就在周佞怀里睡了过去。

        一室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周佞忽然动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关山月放在床上,而后又熟悉地半坐在床头,目光落在隆起的肚子上。

        他无声地开口,是气音,周佞他面色僵硬,眸底却满是藏不住的幸福与欣喜:

        “宝宝——”

        “乖乖,不许踢妈妈。”

        还有……

        爸爸已经,迫不期待地、想见你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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