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之跑的快,姚光反应也不慢,在第三天便带兵追了上来。
期间萧承之不是没想过攻回去将姚光这支兵马吃掉。
但姚光显然比萧承之更加熟悉阴平一带的地形,一到凶险处便聚拢扎营,不但不给萧承之反攻的机会,反而借此消耗掉不少萧承之的军粮。故此,萧承之才气的格外想骂娘。
“真的和狗一样!”
萧承之对于对方的毅力既感到厌恶又感到钦佩,见姚光又追上来,便让手下士卒吃完饭后迅速启程。
“萧将军,再往南就是阴平小道了!”
继续南走便是邓艾偷渡阴平后抵达的江油。
而一旦到了江油,萧承之自然可以凭借江油兵力辎重轻松抵御姚光。
“大伙再坚持一阵!等到了江油,危机自然可解!”
萧承之这么安抚士卒,心中却明白未来这段路不可大意。
史书上记载邓艾偷渡阴平时的经过是这样的。
“艾自阴平道行无人之地七百馀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频於危殆。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
这条七百多里的道路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邓艾甚至是用毯子把自己和士卒裹好滚落山崖,这等凶险光是阅文读字便让人心惊肉跳。
现在萧承之面临的境况比邓艾还要凶险,毕竟后面跟着一个尾大甩不掉的姚光,这意味着萧承之每一步指挥的容错率都极低,必须要尽可能快速正确的通过这条小道。
为此,萧承之特意在入小道时设下祭坛为自家士卒求个好运。
“将军信神?”
“不信。”
“那为何要拜神?”
萧承之不答,待得士卒祭祀完这里的山神才拍拍问话之人的肩膀。
“天地先有人,方后才有神。”
“眼下这些士卒拜的不是神,而是从这里先后路过的人罢了。”
“吾治理蜀地近十年,见过蜀地百姓将李冰父子当做灌口二郎化神祭拜,也见过为蜀汉丞相诸葛武侯塑金身、立庙宇的。”
“这些百姓难道不知道李冰父子、诸葛武侯不是仙神,而是凡人吗?”
萧承之又指着脚下的路:“邓艾从此地出发,成功渡过山道,拿下成都,灭亡蜀汉,取得大胜。我等今天效仿先人故事,自然也是希望能旗开得胜。”
“可将军,我等现在不是撤往蜀地吗?怎么会有旗开得胜之说?”
萧承之豪迈一笑:“那可不一定!”
“这蜀地的山神,向来无常的很!我军此行,未必不能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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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赫连勃勃之名攻打仇池的赫连定也在急行军下来到了仇池。
出乎赫连定意料的是,迎接他的并不是刘宋与仇池的联手抵抗,而是仇池国主杨难当的以礼相待。
“罪臣杨难当拜见上国王子!”
杨难当在偷渡汉水,夺取定军水乃至汉中的计划失败后,很是果决的立刻调兵回仇池打算击溃萧承之部。
问题是萧承之跑了……
这份留给赫连定的礼物跑了……
汉中没有打下来,就失去了和胡夏谈判的本钱。
萧承之没送到赫连定嘴边,就失去了喂饱胡夏的利益。
现在的杨难当,不得不先想办法先稳定赫连定,防止这匹饿狼一不留神就把自己连同仇池吞入肚中。
为此,杨难当赫然是只身来到赫连定的军营,以示对胡夏的诚意。
赫连定在看到杨难当时也是有些意外。
“杨难当,你联合南人袭杀我兄长,现在居然还有胆子来我面前?”
杨难当赶紧摇头:“王子误会我了。”
“其中局势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但我敢保证,我对贵国的忠心,日月可鉴!”
见赫连定一脸冷笑,杨难当只得是掏出自己的底牌。
“实不相瞒,我曾在数日前率兵攻打过归属刘宋的汉中之地!”
汉中?
赫连定耳朵微微一动,想到赫连勃勃答应自己“若打下汉中就立自己为太子”的诺言,对杨难当的话也是有了兴趣。
“虽然我曾被宋军在汉水岸阻击,但试问,若汉中守军真的充沛,那汉中守将为何要在汉水设防呢?”
汉中守军不用多,只要占住阳平关和定军山,便是十万大军都不能攻入汉中平原。
垣护之虽然在汉水截住杨难当,但这更让杨难当笃定汉中守备空虚,逼的垣护之不得不来到汉水布防。
现在,杨难当就是想让赫连定相信汉中这块肥肉比自己这块骨头更值得他去撕咬。
同为游牧民族出身的他,显然更清楚一名合格的猎人会怎样挑选猎物,为此,他要极力将赫连定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除。
但显然。
赫连定也并不是傻子。
或者说,他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傻子。
他继承了赫连勃勃嗜杀的性格,而嗜杀,往往意味着他解决事情的手段都极为简单高效。
“杨难当,不要岔开话题!”
“吾为问罪之师,这汉中好不好打,不关你我的事!”
赫连勃勃对赫连定的承诺只有他们父子两人清楚,所以赫连定并不怕杨难当拿汉中来诱惑或者威胁他。
对赫连定来说,汉中,他要。
仇池,他也要!
赫连定的不按常理出牌让杨难当有些难受。
和面对萧承之这個“文明人”不一样,赫连定那带着原始与野蛮的方式让杨难当的一系列腹稿都难以吐出。
无奈。
杨难当又悄悄向赫连定说道:“王子可知贵国太子在哪里?”
赫连定眉头稍稍皱起,对于他那哥哥赫连璝的存在显然是有些厌烦。
“实不相瞒,赫连璝被萧承之擒住打算送往关中,如今赫连璝怕是就在汉中待着。”
杨难当又说道:“若王子现在能攻下汉中,救下太子,想必单于必会重赏王子啊!”
这话让赫连定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救赫连璝?
呵呵!
诚然,他与赫连勃勃有约在先。
但现在胡夏的太子毕竟还是赫连璝。
赫连璝活着,那太子之位真的能稳稳当当的落到自己手上?
赫连定清楚,胡夏国中其实还是有不少赫连璝的势力的。万一这些势力一起反对赫连勃勃封自己为太子而支持赫连璝,那谁能保证赫连勃勃不会迫于压力食言?
对于赫连定来说,赫连璝活着,总归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但要是他死了……
赫连定越想越激动。
现在汉中在他眼中,已经不止是一个赫连勃勃的约定,更是能助他彻底坐上太子之位的阶梯。
赫连定再次看向杨难当时眼神变的不一样了。
对他来说,“赫连璝在汉中”比之“汉中兵力空虚”这条情报更能激发他攻打汉中的玉望。
不过正因如此,赫连定对于杨难当这个小国国主愈发警惕。
“此人心思深沉,颇为狡诈,我那大哥怕不是就像这样被他给骗的被宋军擒去?”
赫连定问道:“那汉中位置的布防图何在?”
杨难当见赫连定不再纠结于问罪之事,以为是钓到了赫连定,立即欣喜的将汉中一带的舆图交给赫连定。
上面不但详细描绘了宋军的布防,还有汉水等水道的水文。
从这张舆图上足以看出杨难当对汉中的觊觎之心,这让赫连定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国主的心意我领了。”
赫连定脸上露出一股难以捉摸的笑容。
这笑容杨难当看的奇怪,但对于熟悉赫连定的左右侍从却知道,当这股笑意出现的时候,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
赫连定,打算杀人了!
杨难当见赫连定对他“一展笑容”却还浑然不觉,反而快步来到赫连定身边半蹲着身姿,以一国之主的身份向赫连定来讲解这舆图上的种种。
但赫连定已经没心思听这些了。
他握住腰间的一柄虎头阔刀,对杨难当问了一个问题:“国主觉得,吾与吾兄长谁更像太子?”
杨难当愣住了。
他不明白赫连定为何会突然问他这种问题。
但为了拍赫连定的马匹,他自然下意识说道:“自然是王子更像太子!”
“为何?”
“因为王子行事果决,不像赫连璝那般,那般……”
“噗嗤!”
杨难当大脑一片空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赫连定贯穿自己腹部的那柄刀刃。
“我也觉得我比我那大哥更像太子。”
赫连定在杨难当说话之机便抽出刀子捅入杨难当的腹部,之后缓缓转动刀柄,让杨难当疼的面部扭曲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哄骗我大哥和个傻子一样去给宋军送人头的,更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然去攻打汉中的,但是……”
“很显然,你是个祸害。”
“我大哥确实不像太子,因为他连单于都不像,怎么会像太子呢?”
“我父亲教给我一个方法,如果你分不清一个人是好是坏,那就先杀了他。”
“这个道理,我大哥没学会,但是我学会了。”
刀身在杨难当腹中旋转了将近一周,杨难当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对于赫连定的话他也有些听不清了。
只是他还是疑惑于捅入自己腹中的那一刀。
不该如此。
不该如此啊!
杨难当的野心,很大。
大到,他敢在刘宋和胡夏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反复横跳。
大到,他敢将萧承之设计成送给赫连定的礼物。
大到,他敢只身出现在赫连定的军营。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使仇池崛起。
但现在随着赫连定的这一刀,他便知道那皇图霸业都将离他而去了。
“噗。”
收回刀刃,杨难当的鲜血溅射在赫连定嘴边,而赫连定也是很满足的抿了抿嘴角,将那鲜血收回自己口中细细品味。
“卑贱之人,连血液都是臭的。”
“身为一国之主,不想着如何励精图治,却只是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实在让人厌恶!”
收回刀刃,赫连定看都不看杨难当的尸体,当即挥刀呼唤:“全军进攻仇池!”
“传令下去,攻打仇池……不封刀!”
赫连定的嗜杀癖好不光止步其个人,他的部属更是凶残胜于豺狼虎豹。
在得到赫连定的军令后,这些部属用最快的速度将仇池全境给犁了一遍,凡仇池之民几乎无一幸免。
百年的仇池王宫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杨难当的妻女都被拉出来任人发泄。
凡是有过仇池统治痕迹的官衙、治所,也都被胡夏抹的一干二净,就仿佛仇池这个国度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上一样。
以堪称灭绝的手段摧毁掉仇池后,赫连定将视线也回到汉中。
仇池对他而言只是磨牙的一根骨头,汉中才是真正的饕餮盛宴!
也就是在赫连定覆灭仇池,打算攻打汉中后,这场一波三折的消息才传至长安。
刘义真对仇池的覆灭算不上伤感,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这仇池之地……终究还是落到胡夏手中了!
这意味着,胡夏对刘宋的进攻又多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不对,不是可能,因为赫连勃勃之子赫连定确实已经开始攻打汉中了!
“庆州、陇右、汉中……”
不知为何,刘义真从赫连勃勃的战法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在受到两次挫折的赫连勃勃,似乎变的更加狡猾了些,开始围着关中之地消磨刘宋的力量。
这种盘踞在身边的满满恶意让刘义真不敢托大,除了传令让驻扎陈仓的王镇恶和驻防庆州的傅弘之多留意赫连勃勃的动向外,还通过锦衣卫在关外的各种力量寻找蛛丝马迹。
而固守汉中的垣护之在知道仇池的变动后丝毫不敢大意,整日加固营寨,以防备赫连定的进攻。
甚至,垣护之还想到了将赫连璝挂在城墙上用以阻碍赫连定。
谁知这个想法被赫连璝得知后他最先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奇怪。
“为何带兵前来的是孤那五弟?”
垣护之不解。
“为何不能是你五弟?”
赫连璝看了眼垣护之,抓抓自己的脑袋:“因为……”
“因为单于早就决定亲自带兵攻打汉中了啊!”
亲自攻打汉中?
赫连勃勃!
垣护之头皮突然一阵发麻。
“你是说……赫连勃勃一开始就计划攻打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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