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考完最后三门课,高一上学期就结束了。
为了这次恶劣的打架事件,要是要检讨,就得延到下学期开学了。
当天傍晚,老师临时在晚读时间,让广播站安插了通报环节。
所有人正忙着背英语单词,已经许久没用过的广播突然响了两声。
传来教务处看老师的声音。
“各位同学,现在通报一则教务处发布的消息。两天前,学校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校内霸凌和打架斗殴事件,经过教务处的认真讨论,决定对以下涉事学生进行批评教育。”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是在晚自习事件,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看到,在加上现在是期末考时间,为了不影响学生考试,教务处和老师都没有对外公布。
很多人都不知道。
一听见广播,疑惑地转头朝周围张望,小声议论起来。
这次广播只面向高一教学楼。
“高一六班范洪,在校内欺凌同学,打架斗殴,对学校全体师生造成不良影响,予以记大过处分。”
“高一三班苏星澄,欺凌同学,多次迟到屡教不改,对学校全体师生造成不良影响,予以严重警告处分。”
“高一三班段南川,与同学打架斗殴,但考虑到他是为了帮助同学,情有可原,现向全体师生做检讨。”
云卿正做一道完形填空,微微抬起头,看向窗外。
广播里传来老师的催促声:
“段南川,过来开始吧。”
有些老旧的广播系统滋啦滋啦响了几声,整栋楼的学生都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一个冷清的声音传来。
“我是高一三班段南川。”
一听见这句话,教室里的人瞬间沸腾起来。
平时段南川对什么事都表现的十分冷漠,事不关己,让人只敢远观,仿佛不是人间物。
现在也开始作检讨了,仿佛神仙下凡尘,沾了俗气。
云卿搁了笔,认真地听着。
广播里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掀不起波澜,偶尔夹着滋滋啦啦的电流。
“两天前,我和六班的范洪发生了打架事件,对此,我想说……”
他停顿了几秒。
不少人还以为是广播又坏了,站起身,似乎这样就能再听清楚些。
就在这时,段南川凛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范洪,这件事还没完。”
轰——
教室里的同学瞬间沸腾了。
所有人睁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检讨吗?
“段南川,你在胡说什么!”
广播里传来教务处老师的怒吼,滋一声,广播被关闭了。
教室里的喧闹声却一波一波涌动起来。
兴许是没见过段南川这么刚的人,直接刺激了所有人的心脏,书也不看了,激动地站起来议论着。
“段南川牛逼啊!检讨就该这么写!”
“这特么的是战书吧!”
“老师现在肯定脸都气绿了,没想到之前一声不吭,骨子里这么硬,我辈楷模。”
“瑞思拜,瑞思拜。”
……
教务处老师从教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顽固不化的学生,气得在广播室里骂了半个小时,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说刚才段南川进来的时候,手上连张检讨稿子都没有,还以为是认识错误很深刻,要脱稿演讲。
没想到竟然给她来这出。
站在对面的段南川却一脸淡定从容,仿佛刚才那个战帖根本就和他没关系。
老师越骂越气,要不是待会儿还要考试,恨不得马上一晚上。
考虑到刚才的情况,不敢让他在当众检讨了。
怒道:“你回去写一万字检讨,开学给我送过来!”
段南川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因为这通广播,整个高一年级的人都没心思看书了,情绪激动得静不下来。
直到考完试,亢奋的心情又顺理成章地延伸到寒假的喜悦中。
云卿之前考试都坐到最后,写完了也会反复演算检查,确保无误,今天却刚到允许提前交卷的时间,就迅速拿着试卷走上来。
监考的是一般的数学老师,惊讶地看了看她。
“不检查了?”
“不用了。”
云卿匆匆放下试卷,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迅速朝外面走去。
期末考每个学生的位置都重新调过,每人一桌,大多数学生都不在自己的教室进行考试,但都是在高一教学楼。
云卿就是在七班考的试。
她下楼的时候顺着把旁边几个教室都看了一圈,都没有见到段南川。
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开始交卷了,云卿干脆站在楼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楼梯口。
要是段南川下来,就一定能看到。
英语是最后一个科目,只要交了卷,就能直接跨入寒假的大门。
交试卷的时候尤其积极。
还没到考试结束时间,就已经有不少学生走了。
云卿盯着楼梯口不敢动。
一直等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整个教学楼都空了,她还是没有见到段南川的身影。
老师收完试卷,抱着准备回办公室。
一下来,发现早就交了试卷的云卿还站在下面。
“卿卿,这么晚了,你还没走呢?”
此时已经是寒冬,云卿额头上带着细细的汗。
朝老师笑了笑。
“嗯,马上就走了。”
等到他们走了,云卿才抬脚朝楼上走去,从一班的教室开始,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找。
直到将所有考试用的教室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段南川。
站在最后一间教室外,云卿紧皱着眉,极目远眺,将周围都找了一圈,考试一结束,整个学校都空下来了。
段南川去哪儿?
学校只允许提前十五分钟交卷,她是踩着点第一个交卷的,不可能错过。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云锦山发来消息:“卿卿,你考完了?怎么还不出来?”
今天是考试最后一天,再加上出了昨天那样的事,云锦山和李心美决定来接她一起去外面吃饭。
云卿收回视线,迅速回复:
“我马上出来。”
跑回教室拿上书包和东西,快步跑出学校。
一上车,李心美道:“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我差点进去找你了。”
上次的事情还是让她心有余悸,回去把这所号称百年历史的高校骂了个遍,就担心云卿再被欺负。
“就是等人等了会儿。”
云卿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云锦山。“爸,你最近有没有接什么新的项目?”
“你现在怎么关心起这个了?”云锦山笑起来,抬头从镜子里看了看,见云卿一脸严肃。“你想问什么类型的?公司里接的项目可多了。”
“旧房改造啊,棚户区拆迁。”
闻言,云锦山仔细想了一会儿。
“这个倒没有。拆迁可是大项目,利润很高,要是一有动静,我肯定知道,好多公司抢着竞标呢。”
“我听说拆迁容易出事,和原居民经常起冲突。”云卿试探着劝道。
云锦山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种事我们有经验,这不是你该担心的。”
云卿安静下来,紧抿着嘴唇没有在说话。
这么大的事,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
更何况,上辈子出事的时候是在高二,现在才高一,这次遇到苏大海是意外,拆迁应该不会这么早。
她认真想着,李心美突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试都考完,放假了,你看着怎么不开心啊?还担心昨天的事?我看你们学校也该好好管管了,一个处分能顶什么事?”
李心美对学校的处理结果十分不满,最近正盘算着往上面找找关系,绝不善罢甘休。
这次就连向来忠厚,喜欢息事宁人的云锦山也和她同仇敌忾,自己家的宝贝女儿被这么欺负,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云锦山跟着点了点头。
“要不是有那个热心的同学帮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对了,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来着?”
“段南川。”云卿道。
“对对,咱们得得好谢谢他,要不今天请他也一起去吃饭吧?他还在学校吗?”
云卿微微摇头。
“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钱明志是少有的,能和段南川说上话的,按照他的话,段南川是一个十分佛系的人,不是因为脾气好,是因为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无所谓。
说好听了叫佛系,深究了,就是冷漠。
不只是钱明志,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所以在知道段南川和范洪打架之后,所有都是震惊的,后来又听到他在广播里的“检讨”,就更加难以相信了。
对于这件事,段南川的态度就是:
知道错了吗?
不知道。
以后还敢吗?
不仅敢,还能再多来几次。
此时,他正站在一家KTV外的拐角处。
路灯照不到这儿,黑暗将他整个人都吞没了。
段南川一动不动,仿佛蛰伏在草丛中,随时要扑向猎物的黑豹,双手插兜,斜倚着墙,视线一直紧盯着KTV门口,同样漆黑的眸子里偶尔闪过冰冷的光。
从黑暗中浮现,瞬间又湮灭。
他从傍晚一直等到深夜,快到凌晨的时候,几个乐尚高中的学生走了出来,被改得乱七八糟的校服系在腰上,五颜六色的头发和外强中干走路姿势很好辨认。
范洪走在中间,鼻子上还抱着纱布,灯光下,被打得青紫的脸肿得厉害。
嘴里叼着一根烟,正和其他人说话。
对于范洪这样的人来说,一个记过处分根本不算什么,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任何改变。
在他出现的瞬间,一直待在角落的段南川微微站直身体,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他,跟了上去。
几人有说有笑地走了一会儿,渐渐分开。
段南川一直保持五十米的距离,跟在范洪身后。
步伐很轻松,双手插兜,让人很难注意到他。
范洪正和身边的人怒骂着。
“妈的,我迟早要找人弄死段南川那个王八蛋!”
周围的人笑起来。“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去找呢?”
“呸!我是没防备,那小子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一句话,你们去不去?套个麻袋,把他打残了,他都不知道是我们。”
“去!弄死他!”
……
几人说笑着,走过巷子,各自散开回了家。
范洪沿着巷子继续往前走,准备从小区偏门进去。
拐弯的时候听了听,掏出口袋里干瘪的烟盒,抽出一根准备点。
刚按下打火机,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范洪没怎么在意,霸着路口没动。
感觉来人停在了身后,他叼着烟深吸一口,嚣张道:“过路费一百。”
“我没想过去。”
身后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
听着有些熟悉。
范洪下意识回头,借着巷子外照进来的路灯光线,一眼看到身后的段南川,瞳孔倏地紧缩成一点。
扭头要跑。
刚起步,段南川上前就是一脚,狠狠踹在他悲伤。
范洪一个踉跄,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回头怒骂。
“段南川,你还敢来找我!之前的仇我还没报呢!”
段南川抬脚走到光线下,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清晰。
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先把我这笔账算清楚,你再来报仇。”
说着,拿出一直揣在兜里的手。
寒光一闪而过。
漆黑的指虎套在四根手指上。
范洪吓得脸色瞬间煞白,跌跌撞撞往后退。
“段南川,老子招你惹你了!”
段南川身形偏瘦,穿着宽大的外套,看上去甚至有些瘦高,范洪却长得庞大腰圆,看着比段南川还要壮上一圈。
之前几次,他都没能从段南川身上讨点一点好,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此时看到他阴沉着脸,更是吓得浑身的肉都在颤抖。
段南川握紧拳,微微活动了一下脖子。
抬脚走过来。
“我不是说过,别碰云卿吗?”
声音很轻,却叫人恐惧。
“就因为一个女的?你是疯了吧!”
范洪怒骂一声,抓起地上的石头突然跳起来。
“老子害怕你吗!?”
说着,把石头冲段南川砸了过去,自己却扭头就跑。
段南川非但没有躲闪,反而直接冲了过去,顶着砸在胸口的石头,一把抓住了范洪的衣服。
向后狠狠一摔!
嘭一声,范洪的后背直接砸在地上,疼得哇喔惨叫起来。
段南川眼中流露出几分狠厉,一把抓起范洪的衣服,将人摔在墙上,带着指虎的拳头雨点似的砸下去。
范洪不断挣扎,想要反击,刚握拳,段南川一脚踢在他的手臂上。
只听咔嚓一声,骨折了。
他吓得大喊起来:“住手!别打了!别打……”
鲜血溅起,落在段南川脸颊上,他的目光更加冰冷,沾上戾气,一拳狠狠打在范洪胸口。
手背沾着粘稠的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他摘下同样被鲜血浸透的指虎,随手丢在地上,视线从摊在地上的范洪身上扫过,像是在看一团垃圾。
“别碰云卿。”
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轻,听不出起伏。
说罢,双手插兜,换身走了。
从考试结束的那天开始,所有人彻底把学习跑到九霄云外,忙着开始准备假期的活动。
班级群里的消息几乎就没有停过。
才放假第三天,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就下来了。
黄行光在班级群里发了成绩单,本来闹哄哄的群,突然冷了。
云卿点开了黄行光的对话框。
“你有全年级的成绩单吗?”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黄行光因为心虚自己半路逃走,一直不敢和云卿说话。
一看到她的消息,顿时喜出望外。
“有啊,老师刚刚一起发给我了,你这次考得很好,在年级第二,我帮你看了。”
云卿:“不是,有个认识的朋友,我想帮他看看。”
黄行光:“什么朋友?我帮你找找。”
云卿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才又收到黄行光的消息:“年纪排名我已经发你邮箱了。”
云卿迅速回了一声“谢谢”,打开邮箱下载。
一打开,直接往后面几页翻了翻。
这次她一直翻到第五页,才终于看到段南川的名字。
顺着那一行比对过去。
英语那一栏,是零。
他根本就没有参加最后一门英语的考试。
难怪那天她在楼下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也没有看到段南川。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起来,何露接二连三发来一串消息。
“我在32名!”
“老师说,35名才会被调出去啊啊啊”
“卿卿,要不是你,我就完了!”
“我太开心了,我妈还奖了我五百块,今天要不要去逛街?我请客啊!”
云卿看着满屏幕的“啊啊啊啊”,转头看了看车窗外的棚户区。
“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你好好玩吧。”
“那我们明天再去,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发!”何露激动道。
云卿:“好。”
车辆慢慢靠站。
云卿背起书包,刚下车,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冻得她缩了缩脖子,拉紧围巾,抬脚朝棚户区里面走去。
现在是冬天,路上看不到什么人,那些闪着旖旎灯光的特殊店铺也关着门,让云卿多了几分安全感。
她一边走,一边拿着手里的本子,仔细记录着周围的建筑外形。
上辈子云锦山的项目出事之后,云卿为了支付赔偿,经常会跑到这儿来核查。
虽然那时候很多建筑都已经拆了,但依稀还能看到一些影子。
范大海是这片棚户区的地头蛇,但是在上辈子这里出事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在赔偿名单里也没有他的身影。
但当初的事简直就像是有人在幕后操控,以范大海蛮横的性格,如果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出售。
云卿有些怀疑,当初她一直找不到的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范大海。
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
云卿拿着本子,勾画着这里的地形图,和记忆中的画面慢慢重合起来。
天气有些冷,画一会儿,手就冻僵了。
她小口小口地对手哈着气,一抬头,突然一栋不起眼的平房,坐落在两条街的交汇口。
楼房不高,上面架着横七竖八的电线。
云卿却震惊地停下了步伐,抬头,一直看着平房的屋顶。
上辈子,云锦山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那个时候,这栋平房已经拆了,建起了二十多层的毛坯房,才刚建到一半……
云卿的思绪有些恍惚。
正想着,一个穿着棕色皮肤青年,弓着腰从平房里走出来,脸型细长,嘴巴外凸,眼睛很小,一头蓬乱的头发不知道几天没有洗过。
在看到他的瞬间,云卿脑海中嗡地响了一声。
这个人。
上辈子声称自己被拆迁波及,砸伤了腿,是头一批来要钱的人。
她记得清清楚楚。
那些来索要过赔偿的居民,每一个都没有忘记。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青年步伐匆匆,走出平房,拐进巷子,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天气冷,那人走得很快,揣在裤兜里的手打着摆子,走路一颠一颠的。
云卿一路跟着他,穿过几条巷子,越走越深,周围的建筑都变得陌生起来,就算是上辈子,她也没过这些地方。
走了一会儿,那人来到巷子末端,墙边堆着不少泔水桶,满出来了,撒了一地,臭烘烘的,飞着好几只大苍蝇,嗡嗡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坏了
天气太热,脾气暴,就被我拆了
现在电脑彻底坏了
先更这些,等明天新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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