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进他的臂弯里……
躺进他的臂弯里,两人侧身安躺,明明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稻草床,当看到对方近在迟尺的脸,两个人都笑了,这种快乐太简单了。
拿一条毯子盖在他们身上,江时遇轻声道:“我们说说话。”
童妍:“好。”
感觉已经很久没这样抱着一起说话了,突然想到许多年以前,他们搬席子睡在合州市出租房的房顶上,在他们面前是满天的星星。
生活浪漫与否,似乎都取决于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你们去找冬子,走了多远?”
“经过了两个村庄,问村庄上的人,他们都说没有看见人。”
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童妍又道:“冬子应该是去找他妻子了。”
安静看她,江时遇点头。
“还能找得回来吗?”童妍问。
江时遇搂抱她的腰身,他轻轻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四维空间吗?”
“嗯,你说四维空间比三维空间多了一条时间轴。”
“记忆力真好,对,四维空间比三维空间多一条时间轴,你想啊,我们看一样物体能看出他的长宽高,那么四维空间里,我们每个人的时间轴也很有可能像物体的长宽高那样,有一个特定的值,时间线到了,人就死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
“顺其自然。”
“你真够佛的。”
听着外面的雨声,两个人浅浅一笑。
半晌,他用手轻抚她纷乱的长发,随后将脸凑近她的唇,童妍感受他的靠近,很自然地屏住呼吸,很快两人嘴唇贴上。
他来两三天了,都没好好亲吻对方。
嘴唇相触的那一刻,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和唇角柔软的触感。
正在她蠢蠢欲动,想要与他继续贴合,他突然不动了,童妍看他,他居然闭上眼睛睡着了......
童妍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嗤笑。
他一定是太累了,才会在和她接吻的时候突然死机,就像电脑突然没电了一样。
大宝以前也是这样,说要过来亲她,结果刚亲到脸人就睡着了,敢情这种东西也能遗传。
给他盖好被单,童妍枕着他的臂弯安心睡了,尽管睡草床不太舒服,好在身边的人让人足够心安。
早上。
童妍在木床上醒来,小男孩不在,江时遇也不在。
掀开被单刚要起来,被单里一样东西掉落在地,是一盒小饼干,上边还贴了一张小纸条。
——给槽糠之妻的小礼物,我出门了,会注意安全。
糟糠之妻......
童妍越看越觉得好笑,她糟糠吗?
一直等到童妍收拾背包,回到村长家洗漱照镜子,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落魄,她的脸又被蚊虫咬出了好几个大肿包。
经过昨天狂风暴雨之后,今天桃花村雨势渐小,雨滴缠缠绵绵。
童妍这会儿刚要出门,便有人跑来村长家报喜,说找到冬子和冬子媳妇了,有人背他们回来了。
童妍和村长儿媳妇撑伞走过一条石台阶,最后来到村头,看到江时遇背奄奄一息的冬子从木船上走进村,梁欢背冬子的妻子跟在后面,冯程英和苏晨几人跟在身后。
冬子脸色并不好,面色煞白如纸,好在他还有生命的迹象。
按照村长的指示,江时遇和梁欢将冬子夫妻背到他们村头的亲戚家,之后的事宜自然都有人料理。
当天,冯程英把找到冬子的视频播放给童妍看,两个人都为所见的一幕感到震撼,这简直是奇迹,显然冬子撑着拐杖沿着河道找到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将妻子带到河岸边,用一块破败的木门搭出一个三角,将妻子藏在里面,不让风雨侵蚀。
冯程英拍到的画面,是妻子正枕着丈夫的断腿上,丈夫靠身后的田埂,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直到江时遇把他们拉起来,他们的手还紧紧相连。
童妍不知道后来《人间值得》纪录片火了,不仅因为入镜的江时遇长得太帅,还因为被这对夫妻的真情打动。
......
当村里的人把冬子夫妻救回来之后,这场雨似有要停的趋势。
村民们还来不及欢呼雀跃,村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桃花村大多数男人开始感冒咳嗽,村长家几个大汉都感冒发烧了起来,许是这几天男人们都在大雨里奔行,这场病来得并非突然。
村上几个年轻后辈卧病在床之后,导演陈坤阳和苏晨,甚至冯程英也都开始感冒发低烧,一切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童妍鲜少淋雨,倒还安然无恙。
关键是村里没有医生,更没有足够的感冒药,大家只能喝喝热水干熬着。
童妍撑伞去李二家,李二也病倒了,他的妻子正在病床边照料他,童妍此行是去看江时遇的,他好像没什么大碍,还很精神地陪着小男孩在玩微信跳一跳小游戏。
然而第二天,病魔终于也缠上了他。
早上,童妍在村长家起床下楼,刚要去水井边洗漱时,听到村里几个女人在说话,才知道江时遇的状况。
“李二家那城里来的也病了,昨晚咳个不停,今早出门差点栽倒了。”
“大家都说是冬子这两口把传染病带回来,你看看我们村里的,所有冒着雨去找他们的,都一个个病倒了。”
“李二家那个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躺在床上烧迷糊了。”
童妍心里一紧,她焦躁地往前走两步,却踢到地上的伞,一时间蹲在水井边洗刷野草的桃花村女人们纷纷回头,然后都不说话了。
一直等到童妍身影消失在蒙蒙细雨之中,女人们才又开始议论。
“我听李二他媳妇说,她跟李二家那位城里大帅哥好上哩。”
“什么嘛?他们本来就是夫妻。”
“啊?真的哩?”
“是真的,女导演在饭桌上跟大伙说的,我亲耳听到。”
与此同时,李二家。
童妍跑进木房,便听到江时遇猛烈咳嗽的声音,他迈过房间的门槛,刚走出来便见满脸焦躁的童大小姐。
她脸色不太好,好像生病的人是她。
童妍走上前触摸他的额头,额头很烫,她知道江时遇很能扛,没想到都发烧成这样了,他还要到处乱走。
“你烧糊涂了?怎么不好好休息?”童妍皱眉,语气颇为凌厉。
江时遇看到她,先愣了一下,随后上前环抱她的腰:“……你来了。”
他把身体的重量全给了她,童妍心底忽而异常柔软,原来他脆弱的时候,也想要她在身边。
“嗯,我来了。”
连童妍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是不是很难受?”
“死不了。”
他好像在她肩膀轻笑,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在笑。
童妍带他回房间,要求他睡在木床上:“你要不要喝水?”
他侧身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嗯。”
童妍起身要去倒水,却发现李二家热水壶里一点热水都没有,她听到李二在房间里咳嗽,想着他房间里也许有热水,刚要敲门,李二媳妇拿着热水壶走出房间,水壶是被她横着拿出来的,显然里面也没热水了。
“要热水?”那女人站在房门口,问站在跟前的童妍。
童妍比她高很多,无论长相和气质一看就不是乡里人,李二媳妇不喜欢她。
“嗯,还有水吗?”童妍问。
李二媳妇:“没有了,我刚打算烧水呢。”
童妍视线穿过她的肩旁,进入里面昏暗的房间,她看到李二床边放了一个盆子,而盆子里的水正不断冒着热气。
这热水是从哪儿来的呢?显然是从水壶里倒出来的开水......
桃花村大多数人心地善良,偶尔会有十来个村民刁钻刻薄,李二媳妇就是其中一个,平日里她没少和村上的女人吵架,而在此之前,童妍并不知道有的人连一杯开水都吝啬施舍。
看那冒着热气的水盆,童妍气得手都在颤抖。
“那是什么?你给我一杯水就这么难吗?他是背着冬子回来的!你们就这样对他?!”童妍发怒,面色铁青。
看着眼前盛气凌人的童妍,李二媳妇愣了愣,她显然没想到童妍会在她面前发火。
“我男人要擦身子,他要热水,我凭什么要给你?”李二媳妇拉长脖子回话,整个桃花村里,就没有她害怕的人,谁来了都是这个理儿:“我的家,我烧的水,我想给谁就给谁哟!”
“他住你家没给你钱?一个月两千没错吧?大城市里的出租房都没你这破地儿昂贵!”
可能听到童妍和别人争吵,江时遇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妍妍,过来。”
另一个房间里也传来李二半是咳嗽半是苛责的声音:“臭婆娘就你事儿多!一天天搞得家里不安生!”
听到江时遇的声音,童妍没有离开,继续用冰冷美眸注视李二媳妇,李二媳妇有些发憷,其实真要打架起来,她这个乡里人肯定打得过城里这位娇娇小姐,可当她对上童妍凌厉尖锐的目光,不知为何,她居然有点心虚和害怕。
“你想怎么样?”
童妍气地手还在颤,她能怎么样,她把开水全倒完了,她还能怎么样。
里屋的江时遇见童妍没有回来,自己则弯背走出矮矮的木门,随后牵走童妍哄道:“好了,我没那么渴。”
童妍气不过,眼睛泛红。
两人回了房间,留意到她愤怒的表情,江时遇反而笑了:“我老婆格局是越来越大了嗯?因为一杯水跟人吵架,还气成这样。”
说完话,他用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童妍知道他是想咳嗽了,却又生生忍住了,大概是怕她更担心吧。
另一边,李二媳妇和李二吵了一架,但其实也没有吵几句,李二媳妇便摔了铁盆子离开了家门,家里只剩下李二激烈的咳嗽声。
听着外面动静,童妍心境平静下来:“阿遇,我去别家要热水给你喝。”
她刚要离开,江时遇拉住她:“不用,我们自己烧。”
童妍愣了一下,很快点头:“好,我给你烧水。”
她走到厨房,开始依葫芦画瓢地往灶头里添上细碎木料,然后在灶台上拿火柴,她滑了一根,来不及丢进灶头里就熄灭了,又滑了一根,却没办法点燃木柴,又试了一试,还是点不起木柴。
她有点焦躁,她很想尽快给阿遇烧水,然而她却掌握不到生火的技巧。
正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他接过她手上的火柴,只轻轻一滑,火被点燃,接着细碎的木料也被点燃,他往火苗上添干燥的树枝,一切都那样灵巧娴熟。
童妍抬眼看阿遇,鼻子酸酸的,她触摸他俊挺的脸,依旧滚烫炽热。
不触摸他一定不知道,他烧得很重。
童妍看江时遇,江时遇生了火后也抬眼看她,看到她鼻子上沾染黑黑的木炭灰,而后温柔一笑:“你别急,我死不了。”
童妍:“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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