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
这天夜里。
桃花村迎来狂风骤雨,童妍是被窗外犹如万马奔腾般的雨声惊醒,她能听到狂猛的风声,能听到树枝砸断的声音,能听到房屋顶部发出的咔咔声音。
童妍看了看手机,凌晨两点,这大雨不知又要下到什么时候。
给江时遇发信息,信息久久发不出去,在这场大雨里,手机也几乎没有任何信号。
早上,众人刚要起床洗漱,便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处在地势较低的木房被雨水冲垮,有一户人家被压在倒塌的房屋下面。
大家甚至来不及吃早餐,变带上雨衣和雨伞冲进大雨里。
此时天将亮,厚重的云层遮掩晨间全部的光芒,眼到之处灰蒙蒙一片。
童妍和冯程英几人感到现场时,村民们正在冒雨抢救被房屋压在下面的人,在大雨里进行援救,注定是一场混乱不堪的场面,陈坤阳拿摄影设备一直在跟拍。
没过多久,江时遇和梁欢几人也穿着雨衣来了。
江时遇先是在混乱大雨寻找着谁,当他看到童妍撑伞站在远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才像是安了心,带领梁欢几人加入到救援队伍中。
雨水已经淹没到他们的大腿,却没有人犹豫不前,在哗哗啦啦的大雨之中,他们听到被掩埋在房子下面孩子的哭声,那哭声几乎被雨声吞没,却声声揪心。
童妍站在地势较高的地方看着这一切,她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在搬运木头时在雨里摔了一跤,随即又快速站起来继续搬走木头,她看到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妇人在倒塌的木房前凄厉呼唤,她在唤女儿的名字。
一个瘸腿的男人丢下拐杖,就着一条腿在废墟中掀开倒塌的房屋砖块,他一条腿稳稳撑着地面,另一个打着结的裤脚在向下淌着雨水,他神似癫狂,嘴里不时呜呜呜地喊叫着。
童妍后来才知道,被掩埋在房子下面的人,正是他的妻儿。
村长儿媳妇站在童妍身旁,她用带有当地口音的普通话跟童妍说:“冬子是个瘸子也是一个聋子,所以学不会和别人说话,他平时很少说话哩,总是安安静静哩,从早上房子倒塌,他就一直这样喊叫,我们以前从来没听见他这样叫喊过。”
童妍记得这个腿部残疾的冬子,他们刚来桃花村,村民们在石桥那儿迎接他们,冬子也撑着拐杖站在人群之中。
倒塌的房屋下面,小男孩在叫唤他的爸爸,可是他的爸爸听不见世间的任何声音,他却似乎相信爸爸能听得见,相信爸爸会一刻不停地援救他的生命。
童妍在iPad上用文字记录这一切,在这纷乱的大雨之中,她什么都帮不了,只能祈祷一切都要好起来。
瘸冬子的房子靠近河边,其实昨晚河水已经涨到家门口了,然而因为家境贫寒,他们无处可去,只能继续躲到房子里度过这难捱的雨季,谁知道第二天房子不堪受到雨水的侵袭,一瞬间轰然倒塌。
村民们把埋在房子下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救出来,最后发现孩子妈妈不在那房子里,村名把孩子的话传达给冬子,他听不见,仍旧继续掀开砖块要寻找孩子妈妈,直到被救出来的小女孩站在大雨里,用手语跟爸爸说了什么,瘸冬子才撑着木桩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小女孩是瘸冬子的大女儿,她遗传爸爸的残疾,也是一个聋子,没有人知道她跟爸爸说了什么。
这场援救把所有人都累坏了,童妍和江时遇几人回到村长家,凝重的气息还萦绕他们的心中。
此时所有人身上衣服都湿透了,即便有伞和雨衣,也无济于事,江时遇用手帮童妍擦了擦脸上的水滴,低声道:“别想了,先回去吃点东西,换一身干爽的衣服,先保证自己不生病。”
童妍:“嗯。”
下午两点,村长媳妇杀了一只鸡招待众人,饭桌之上,平日热情好客的村长也嫌少吹牛侃大山,只是一再叹气说:“桃花村可能风水不好,居住在这里的人命都不太好。”
一顿饭还没吃完,有人慌慌张张走进村长家大厅,说:“有人看到瘸冬子撑着拐杖沿着河流一直走,大家在村头看到他了,他当时已经走了很远。”
童妍愣了愣,直觉告诉她,那个瘸子爸爸是去找孩子妈妈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了。
大家没有继续吃饭,而是带上雨具再次出门,敬业的冯程英和导演陈坤阳也带着摄影设备出了门。
江时遇离开时要童妍帮他晾晒外套,其实他只是不想让她出门,她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跟大家出去也没什么用,只不过徒让自己多淋点雨罢了。
等大家走后,童妍回了房间,她站在窗前看外面的倾盆大雨,想到瘸冬子撑着拐杖沿着河道寻找自己妻子的画面,在iPad上记录道:
——也许我们生活很苦,但请相信,身边总有那样一个人,会想尽办法去保护你。
......
深夜,童妍在李二家等江时遇回来,大家已经出去找冬子夫妻很久了,却始终杳无音信。
和童妍一起等待的,还有坐在门口刨玉米的李二媳妇,这是一个体型微胖的女人,面相略显凶悍和刻薄,从童妍走进他们家那一刻起,她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童妍,她不太喜欢童妍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她觉得那是漂亮狐狸精才会有的气味。
李二媳妇不知道童妍和江时遇是夫妻,自然不知道童妍深夜跑来他们家只是在担心雨夜在外的江时遇,她知道寄宿在他们家的那个大城市男人很帅,童妍深夜跑来这里,显然是想来勾搭那个城市帅哥的,可惜家里的男人都出去了。
偏偏童妍也不是一个爱搭话的主儿,她没有跟对她爱答不理的李二媳妇说话,只是拿着小凳子坐在江时遇住的房间的床边,看着小男孩趴在床上玩她iPad里面的小游戏。
李二夫妻生有一儿一女,女儿较小,和夫妻二人睡一个房间,而江时遇平时和小男孩一起睡,就是童妍所在的这个房间。
一直到凌晨一点,江时遇和李二也没有回来。
李二媳妇回主卧室睡去了,小男孩也躺在床上进入梦乡,童妍坐在小男孩沉睡的木床边倾听窗外的雨,她的面前是一台薄薄的笔记本电脑,她正在键盘上输入文字。
此刻夜已深,雨不停。
不知道走失的人知不知道,还有人在大雨里苦苦追寻他们的足迹。
凌晨两点,李二敲响自家的房门,童妍听到声音连忙走出房间,李二媳妇也匆匆忙忙穿上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然后跑到大门口拉开木门的门栓。
门打开,李二和江时遇站在门外。
江时遇看到童妍,神色顿了顿,显然没想到童妍会在这里等他。
等他靠近,两个人不动声色地牵上了手。
“找到冬子了?”童妍问。
江时遇摇头,李二把草帽和塑料雨衣递给媳妇,道:“我们先回来休息了,现在换村里其他人去找,我们回来休息一会儿,早上可能还得出去。”
看着外面连绵的雨,童妍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等几人走进里屋,李二和李二媳妇回头看到童妍和江时遇牵在一起的手,夫妻俩都愣了愣,他们不知道童妍和江时遇同样是夫妻,只以为两人可能是这两天好上了,不禁别扭地移开视线,不去看他们让彼此尴尬。
江时遇衣服湿了,童妍和他回了房间换衣服,他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和紧实的腹部,童妍拿干爽的毛巾递给他,他笑着接过:“怎么来这里了?”
“来等你,山路不好走,怕你出事。”童妍说。
村庄里的灯都不太明亮,房间里只有一盏悬吊的灯泡,夜间的蚊虫和飞蛾在灯泡前萦绕飞行。
暗黄灯光下,她身上总是被人误解的高傲气息消失不见,漂亮的脸蛋只剩下温馨和柔和,她一定不知道,她这般柔和的样子看起来有多美。
江时遇光着上身,就着湿漉漉的裤子走过来拥抱童妍,轻声笑道:“我老婆真好。”
两人正抱在一起,李二刚好走进来,看到江时遇光着上身抱童妍,不禁局促一笑,随后走到床边抱起了小男孩:“那个,这个屋子让给你们睡吧,孩子跟我们睡一屋。”
江时遇和童妍都安静看他,两个人都不说话。
其实,他们是感激李二的。
等到李二抱儿子离开,腾给两个人一张完整的、床单花里胡哨的床,房间忽而变得静谧,窗外的雨声变得格外清晰。
只是这种静谧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江时遇牵童妍走向那张床时,另一间房子传来铁盘子摔在地上的声音,那个声音让这个夜晚不再安宁。
“你把小崽抱回去!”
是李二媳妇的声音。
“干嘛?那房间床这么小,人家两人一张床哪里还够小崽睡?你让别人怎么休息?”
“我不管,我不允许别人在我们家里搞破鞋,会坏了家里的风水你不知道?!”
“哎哟,你小声一点。”
“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小声!你把小崽子送回去!”
又一阵哐当作响过后,李二又把小儿送回来了,他看着屋子里的两人,表情略显尴尬。
“不好意思啊,我们那屋床也不够睡了。”
江时遇和童妍淡淡点头,依旧什么也没说。
刚才李二夫妻吵架时虽然说着乡里话,但那乡里话挺接近普通话,多少还是能听出了个大概。
搞破鞋这个词未免太难听了,明明他们也是夫妻,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也没想着要怎样,只是抱在一起就很知足。
可站在这家女主人的立场去想,好像也没什么错处,这一切错就错在他们占了别人的房子。
小男孩浑然不觉地躺在床上睡觉,他并不知道刚才父母起了争执,他将床占据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够一个人入睡。
“没事,你去睡,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做。”童妍说。
她本来想让江时遇送她回村长家的,但看他身下湿漉漉的裤子,又不愿意让他再出去淋雨了。
剩下的时间,她可以把纪录片的纲要补全,让冯程英他们有目的去拍摄,纪录片的整体构架才不会松散。
看了她一眼,江时遇没应声,而是走到一块布帘子后面换了裤子和内裤,才又穿上一件干爽的衣服走出来。
他黑发还是很湿,但不影响他的帅气。
走出房间,江时遇在厨房里拿了两捆干稻草,回房间平铺在地板上,将几件衣服披在稻草上,最后他平躺在稻草堆上:“过来,枕着我的手臂睡。”
童妍从他拿稻草回来,就一直不清楚他要干什么,直到现在才恍然明白。
看着即便睡在干草堆上,俊逸依旧不减的江校草,童妍脱了鞋走向他。
来到桃花村,她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她一定不会想到此生还要睡在干草堆里,好在她的阿遇睡在身旁,有他在,这些艰辛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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