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镜和高健讨论后的折中办法,最终通过了穆晴的要求。
办法就是用儿科最小的穿刺针经鼻孔穿过筛骨板,然后进入脑部,取一些脑组织出来做检查。如果这个途径进入困难,也可以选择直接一点的办法,比如掀开颅骨之类的。
操作很危险,很有可能手法过当导致各种并发症。
脑活检本来就很有争议,脑功能受到影响是最常见的,当然也有可能什么事儿没有。反之,衲子也有可能当场死在操作台上。
临做决定前,穆晴还在留下衲子的命和寻找自己大哥真正死因之间不断纠结,就连祁镜也能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那种挣扎和痛苦。
虽然祁镜提到了叶晖,表示这位挚友应该是打开穆恒死因宝箱的另一枚钥匙,可最后穆晴还是选择了这个办法。
这个办法给了她一个平衡点,至少在出现问题之前,她可以随时结束活检。
选择权在穆晴的手里,只是到头来还是苦了衲子。
“什么叫苦了它?”李汉站在乱七八糟的客厅走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弄死这只猫的办法,“请直接安乐死,这样就不苦了。等找到小默的死因后,我一定要把它做成标本放在我的玻璃橱柜里。”
“你个变态!”
“这样反而痛苦更小些,万一脑组织损伤半死不活的......等等!!!”
李汉忽然叫停这场看似合情合理但其实对自己绝对不利的公平投票:“就算我不同意,你们三个也会站在同一阵线吧。”
“我弃权!”高健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被这个男人骚扰,连忙举手放弃,“我就是个小医生,不掺和进去。”
李汉连忙看向了祁镜:“祁医生,你刚才还说这猫不可能得狂犬病的。”
“世事无绝对嘛。”祁镜笑了笑,说道,“我们要以科学严谨的态度面对一切未知事物,万一它有呢。”
“我觉得你就是对这只猫感兴趣而已......不对!”李汉纠正道,“你就是对它脑活检后的预后情况感兴趣!”
“脑活检有死亡率,万一死了......”
李汉差点被祁镜说动,但转念一想就觉得自己陷进了圈套,一个大圈套:
“这要是一针下去死了也就算了,万一弄个偏瘫出来......等这个检查有了结果,那就是决定性的证据,穆晴又要忙着处理你哥的案子。到头来,这猫还是得我来管。我算什么?保姆么?”
“你没有提意见的资格!”
穆晴一票否决掉了他的投票权,非常霸道:“当初你答应了我要照顾它的,你的名言是什么?男人要守信!!你的信用呢?怎么变得那么不值钱了?”
“这......你这是狡辩。”
祁镜继续添油加醋:“小默的死因就在面前,你竟然不心动。”
“少拿这个做要挟。”李汉看了看站在走廊角落里的衲子,“我还是那句话,要做检查就安乐死了之后再做,我可不想当保姆。”
“喵~”
一人一猫,四目相交。
他话音刚落,衲子就转身离开了原来的角落。又是一声轻轻的猫叫声从走廊尽头传来,紧接着就听到房门被轻松打开的声音......
李汉听得脑门一紧,腾地站起身跑了过去。
就算他加快了脚步,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你等等......这是我最心爱的索尼e888......是小默送我的生日礼物!!!)
(喵~)
(好好,我不参与讨论了,你可千万别咬......别咬......)
事儿就这么定了,穆晴当即决定明天去找动物防疫所做相关检查。不过在去之前,祁镜还需要和防疫所所长彭建国好好沟通一下。
毕竟他们要做的不是常规检查,需要保证衲子能存活下来。检查不容易,技巧成分非常高,而且进去脑组织后基本处处都是危险。如果所里没人能做的话,他说不定就得回医院找神经外科出马。
那儿是他爸的地盘,做起事儿来有时候比在内科急诊还要轻松。
另一方面,市西儿科医院的粗球孢子菌菌素有了结果,几个孩子包括两位家属在内,试验皆是阳性。有一位甚至有了类似肺癌咯血的症状,支气管镜发现得是一块肉红色的肿块,取活检发现了孢子菌。
这个病例和宁忠天的肝脏占位如出一辙,市西联系隔壁三院,会在近期做胸外手术予以摘除。
对于其他孩子以及角膜感染严重的范家平,医院也联系了来丹阳参会的两位明海传染科专家,尽快上了抗真菌药物。其中就以两性霉素b和氟康唑,最晚两三天后就能见效。
至于赔偿方面倒是个难题。
医院依然坚持北美红杉以及周围的泥土都经过了检疫部门的检查,没问题。而病患则坚持是医院管理出现疏忽,要大额赔偿。
原告被告打得热火朝天,双方律师之间也是“聊”得有来有回。
这些就是陆子珊和乔莉需要关心和周旋的问题了,说不定还要拉上海关,祁镜这儿基本是到头了。
而在彭建国这儿,祁镜半夜就给去了一个电话,多少还是动用了些关系。说到底只是一个检查而已,比起之前的钩端螺旋体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检查手法方面没问题,只是在检查的仪器上,防疫所还是欠缺了不少。
“我们虽然有ct,但分辨率不高,看起来挺模糊的。”
“没事儿,这猫没什么病灶,能确定海马体的位置就行。”祁镜说道,“如果真有狂犬病,那地方受累会最严重,也最容易发现内基小体。”
“行吧,检查方面就听你的。”
彭建国想了想还是觉得事先声明一句比较好:“只不过因为是疑似狂犬病,帮忙做检查的技术人员需要打上疫苗。人的问题我来搞定,只是这个费用,就得你们自己掏腰包了。”
“这是应该的。”祁镜笑着说道,“反正对方也不差钱,要的就是一个心安罢了。”
做完决定,两人又对狂犬病方面做了个简单的交流,尤其是国内外在狂犬病认知上的差异确实相当大。就连彭建国这样位居高位的人,在充分信任祁镜的情况下,还是觉得十日观察法不能尽信。
祁镜也没想要彻底改变对方的想法,一切还是得靠数据说话才行。
国外狂犬病数据大都来源自东南亚,作为医疗科研鄙视链的下游,很多国内学者都不承认他们数据的真实性。而真正的权威西方国家,狂犬病早就成了罕见病,数据样本量又不足。
而且动物生活监测本来就不容易,无形中又增添了不少难度。
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慢慢等待观念的转变。好在国内的偏见只会增加疫苗的消耗,并不影响身体健康,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周末忙了两天,祁镜基本查明了市西儿科医院院感的传染源,对穆恒移植带来的奇怪现象也有了初步怀疑对象。
当然,这只是怀疑而已,在找到切实可靠的传染链之前,祁镜没法下诊断。
而且至今,他依然没找到传染源头。衲子是不可能感染的,活检只是走个过场,现在唯一可以拿来一用的线索,就只有穆恒的老朋友叶晖了。
之前和穆晴说过,一旦有了叶晖的消息就会给祁镜去电话。
一大早,穆晴的电话就来了。
祁镜看了眼床边的闹铃,离起床还有足足半个多小时:“这么早就到了?可真够快的,我现在就起来......”
“他说要睡一会儿,倒倒时差。”穆晴说道,“估计要到下午才会接你的电话。”
“行吧,那我就再睡一会儿。”祁镜把刚掀开的被子又裹在身上,“穆小姐别忘了上午十点的检查。”
“不会,我五点就醒了,一直睡不着。”
“别担心,衲子不会有事儿的。”
“借你吉言了。”
......
重回工作岗位,祁镜一上午并不轻松。除去两位心脑血管卒中的老年人外,还包括了一位骨折和一位腹痛。
忙是忙了些,不过也有好消息。
中午刚吃完午饭,穆晴就来了通电话,给衲子报了平安:“检查做完了,衲子没事儿,最后的检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来。”
“没事儿吗?”祁镜听后心里反而有些失落。
“我觉得这猫变蠢了!!”李汉冷不丁插了句嘴,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人猫大战时才会有的各种声音......
“祁医生,刚才没见到彭所长。”穆晴说道,“你有空帮我谢谢他吧。”
“嗯,我知道。”祁镜想了想,还是又提了一句,“对了,叶晖醒了吗?”
“我还是把他的电话给你吧。”穆晴现在心情还不错,接着说道,“我早上就和叶大哥提过你,他人挺不错的,你过会儿打给他就行。”
“好吧,我自己来。”
事儿又回到了祁镜的手里,只不过电话过去后叶晖并没有像穆晴说的那样好说话。甚至对想要见上一面的祁镜表现出了不满和一丝恶意:“我看就没必要见了,我很好,穆恒之前也一直很好。”
“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在米国的行程而已。”
祁镜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趁着刚回急救中心的这些休息时间,还想做做他的思想工作。毕竟狂犬病死亡率100%,一旦发病就没救了。
“狂犬病?别开玩笑了!”叶晖哈哈大笑了两声,“米国可没有狂犬病,过去几十年里病例屈指可数。”
“屈指可数可不代表没有。”
“我做米国医疗专题报道的,我自然比你清楚。”叶晖坚信自己没问题,“比起那儿,还是在国内更危险吧,到处都是流浪猫狗,一不小心就会被咬。”
“穆恒没有动物咬伤史。”
“那不就完了,他肯定不是狂犬病!”
“可症状非常符合狂犬病的特点。”祁镜说道,“我只是想要一份你们在米国的行程而已。”
看似简单的要求在叶晖看来就是无理取闹:“行程是我的隐私,也是穆恒的隐私,我有权保护自己的隐私。更何况你只是个医生,唉,也别说医生了,就算是警察来了,我也不会说的。”
祁镜叹了口气,只能无奈地说道:“叶先生不肯说就算了,不过我敬告你一句,狂犬病是要死人的。”
“这我懂,不用你教!”叶晖忽然骂了好几句粗口,然后一巴掌拍向方向盘,“靠,有你这么开车的吗?能不能开快点?慢吞吞的!艹!!!”
祁镜原本已经准备挂掉电话,自己还在工作,实在没心思去和一个怒气满溢的家伙讨论这些事儿。
可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相信穆晴的那句话:叶大哥人挺不错的。
如果祁镜没理解错的话,刚才这些对话和开车时的路怒症实在和“挺不错的”大相径庭。如果穆晴没说错,那错的人就是叶晖自己了。
情绪的突然改变......
“叶晖,听我说,快停车!”祁镜连忙起身穿上白大褂,同时劝诫道,“现在停车,然后告诉我你在哪儿?”
“你神经病啊?”叶晖看着周围的汽车,说道,“我在高架上,你让我停车?”
“高架?”祁镜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又劝道,“高架应该有紧急停车带,你直接把车停过去,我找交警把你送去医院!”
“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叶晖忍不住又用英语骂了一句,然后再说道,“我现在好的很,去个p的医院......”
【咣~~】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巨响,也不知是他摔了手机还是别的原因,通话信号断了。
祁镜把整件事儿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事儿不对劲,刚想打电话给李文毅找交警帮忙,休息室里的电话就响了。
打来的自然是调度中心:“出车了,车祸!”
“在哪儿?”
“飞宏路下匝道前的高架段,一辆越野车忽然打了方向盘,被后面来的公交车撞了个正着。现场情况不太好,人伤了不少,还有几个重伤。现在急救中心人手不够,所有能用的车都得上。”
“好,我们现在就去。”李阳雨挂掉电话,看向祁镜,“祁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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