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祁镜再次和肖万松提了这个建议后的第二天,急救中心总部和各个分部的大楼正门公告栏上,多了一份会议通知。
大致意思就是:组织开设一场以“奇葩急救病例”为主要内容的报告会,时间定在本周五下午五点,地点在大楼顶楼的大礼堂,希望大家踊跃参加。
如果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推销,效果肯定有限,来的人不会多。
不过宣传的文案特地在这个主题下添上了一些具体病例,整个观感就完全不同了。
【病例一:急救电话打来的是个男声,说行房时出了点小小的意外,问具体情况又不肯明说。等医生到了现场之后发现床上一对恋人竟难以分开,这究竟是男的问题,还是女的问题?】
【病例二:一个年轻男性在xx上套了个大号螺母,现在远端出现了严重的充血肿胀,螺母嵌入皮肉,难以取下。这种情况该送去哪个医院和科室?最后又该怎么取下?】
【病例三:时常会遇到熊孩子把手指或者整只手塞进广口瓶无法取出,可你们见过把头塞进大型玻璃器皿拿不出来的么?】
【病例四:一个抑郁症,想不开拿了老人的大剂量胰岛素扎肚子企图自杀,到了现场后该如何处理?】
如此有吸引力的实例,那些急救医生自然都非常在意。
大家都在急救一线打拼,也都清楚一线是个什么情况。只有想不到,没有遇不到,这些病例虽然奇葩,看着更像是别人编的段子,可万一真在工作时碰上,就会非常棘手。
而急救医生也是医生,可是一线急救却学不到多少临床知识。
因为病人送去医院就和他们没了关系,之后做的什么检查该如何进一步处理,他们脑海里都没什么概念。就算想要去了解,也会因为下一个电话匆匆离开。
所以这个主题完美契合了他们内心的需求,结果大大出乎肖万松的意料。
这场讨论会在院前医生之间的讨论度非常高,甚至连一直不问世事的中心副主任林振也跑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定的这么个会议,我怎么不知道?”
“这不是星期一那天,三院两个医生吵起来了么,祁镜这孩子就想好好讨论这事儿......”
讨论会的出现也确实有些魔幻,急救中心上次统一办讨论会还不知道要往前追溯多少年月。肖万松好不容易才把来龙去脉讲清,然后解释了一句:“别看标题内容,这小子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挂羊头卖狗肉?”
林振挑挑眉头,觉得有些奇怪:“那个姓马的住院医不是已经在星期二晨会上通报批评过了么,怎么还要开会?”
“按祁镜的说法,思想觉悟上是批评过了,但在专业技术上还没有。”肖万松把祁镜的话进行了浓缩,又去掉了一些不必要的“善意评价”,“为了防止所有人再犯,他觉得这个病例需要好好拿出来讲一讲。”
林振忍不住笑了两声:“这臭小子事儿可真多,倒是把我也套进去了......”
嘴上这么说,可他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四个奇怪的病例。副主任一般专职行政,虽然也是医科出身,但常年脱离一线急救,临床知识和经验上总会有些欠缺:“你说,这第一个病例到底是谁的问题?男的还是女的?”
肖万松皱起了眉头,虽然主观意愿上极度抗拒,但还是本能地在脑海里产生了一个颇为劲爆的画面:“这么诡异的病例,我又不是泌尿和妇产出身,我哪儿知道......”
“你没见过?”
“......”
肖万松被问得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常人怎么会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儿找来的。”
“好吧。”
见他无心聊这些,林振的问题终究是回到了正规上:“对了,楼上那个礼堂位子够吗?总部那么多人都在说这事儿,别到时候人满为患。”
肖万松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实在不行就去联系丹医大,让那儿腾个会场出来。”
“也只有这样了。”
四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自从决定参会的人数暴涨之后,肖万松和他的老搭档都意识到,不过区区100人容量的总部礼堂确实没法和500人的丹医大礼堂相提并论。
临近学期末,礼堂使用率本就不高,再一听是急救相关,学校就直接应下了这个要求。
自此,急救中心的公告栏上多了一份红色的修正单,直接压在了原本的公告上:原定于在总部礼堂举办的急救病例讨论会议,因人数问题改在丹医大大礼堂举行,时间不变,不见不散。
解决了人数问题,肖万松顿时有了种老父亲为自己孩子操碎了心的感觉。
不过父亲往往没有母亲来得细致,林振管行政,更容易察觉到会议安排上的漏洞:“话说,你们就那么肯定马立鸣一定会去?万一他不去怎么办?你总不见得把他捆过去吧?”
“啊,这......”
肖万松确实没想过这个情况。
他一直沉浸在病例讨论会圆满举办的设想中,也特地查过马立鸣的排班,周五是夜班,应该有空......
等等,夜班!
比起早班下班晚回家,夜班提前出门来听讨论会的几率肯定要低不少。
“没辙了?”
“你就别站在一旁看戏了,倒是给出点主意啊。”肖万松有些急了,“好不容易搭了台,结果唱戏的不来,多尴尬。”
林振笑着建议道:“你要不这样试试......”
肖万松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行吗?我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呢。”
“试试吧,不行再说呗。”
......
下午三点,马立鸣刚从外面吃好午饭回到家,准备好好睡一觉以应付晚上的夜班。谁知刚换上睡衣,手机响了,来的是条短信。
发信人他以前就认识,本来没什么交集,但这次竟然能在急救中心偶遇,也算得上有缘。大家都是初来乍到轮转的,身边又没别的熟人,一来二去就成了真的朋友。
【待会儿的病例讨论会你去吗?】
【不去了,待会儿夜班】
【这次讨论会听说是肖老总亲自办的,你刚在那件事儿上吃了批评,要是这次还不去露脸,说不过去啊】
马立鸣看着发来的短信,犹豫了。
事情的影响确实很大,不仅林振找过他,连三院的行政领导也找过他。好在熬过去了,两边都只是通报批评,对自己的工作没多大影响。
可现在聊到了肖万松的头上,他有点心虚。
老总是急救中心出了名的暴脾气,对手下也非常严格,一点小错就要罚钱。这次闹了那么大动静,他已经做好接受处分的准备,谁知等了那么久,老头却没找过他。
庆幸之余难免会有些担心,而这条短信正好压住了这根弦。
【真的麻烦】
【你自己种下的苦果,万一他在最后出科小结上添几笔,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马立鸣叹了口气,要不是私仇,他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动气。好在对方只是嘴上利索,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也没什么可怕的。
麻烦的还是急救中心。
从三院领导透露出的消息来看,急救中心轮转很有可能成为一种常态,也关乎每个医生的升职。如果这儿出了岔子,很有可能影响本院晋升。
马立鸣早就规划好了自己的职业路线,可不想让一件破事儿拦了自己的财路。
【算了,给他个面子,我来总行了吧】
【那到时候大门口见】
马立鸣看着短信,轻笑了两声,调好闹钟后就把手机扔在了书桌上,自己一头扎向软绵绵的床垫:“本来以为这个姓徐的有点冷淡,不过现在相处下来人倒还不错。”
“唉,也不知道谁定的规矩,真够麻烦的。真的好想早点升主治,升副高、主任,接管整个心内!到时候,心内介入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急救中心......也就再熬几个月罢了......”
一个翻身盖上被子,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朦胧间,马立鸣隐约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猛地起身拿起手机,打来的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喂?”
“是马立鸣?”
从语气上马立鸣已经听出了丝不对劲,但还是镇定地回道:“嗯,对,你哪位?”
“我是肖万松,急救中心主任。”
“肖主任......”
“有时间吗?有的话来一趟总部,我要和你谈谈。”
虽然是疑问句开头,但这个要求不容拒绝。半小时后,马立鸣出现在了急救中心总部的主任办公室门口。
敲开房门后,他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了沙发上,等待着不远处的肖万松的怒火。
对他而言,大声责骂无所谓,听听就完了,最多附和几句,脸上表现得后悔些就能糊弄过去。而罚钱更是无关痛痒,他可和那些院前急救医生不同,心内介入有多少油水只有他自己知道。
什么?其他心内医生好像也不算特别多?
那是他们不懂得榨油罢了!
马立鸣现在最怕的就是行政处分,这可是会带进档案的东西。如果再在出科小结上写几笔,以肖万松的脾气,绝不会手软,到时候白纸黑字被人拿出来就算起不了什么作用,也能恶心他。
不行,不能等老总发话,要自己先承认错误!!
对,自己先承认!
“肖主任,这次三院的事儿是我不对,确实是激动了!”马立鸣压低着声音,脸上写满了悔意,就像个迷途知返的小羔羊格外惹人怜惜,“林副主任也找过我,狠狠批评了我一顿,我保证下次决不再犯!”
肖万松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呢,这家伙倒先来了一段自悔独白,乍听上去感人至深,但其实深究起来,什么都没说。
不过他这次叫马立鸣来也不是为了这个,之后自然会有人替自己骂他。
“这事儿我知道了,以后多注意就行。”肖万松喝了口茶,就把这事儿轻轻揭过,马上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小马,今天夜班?”
马立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听错吧,老总竟然说“以后注意就行”?
他竭力压住了欣喜的表情,依然把懊恼后悔挂在脸颊上:“嗯,是夜班。”
“来急救中心多久了?”
“半个月吧。”
“一线急救医生不好做吧,遇到过困难吗?”
“还行吧。”马立鸣笑着说道,“入冬了,有不少心脑血管意外的病人,倒是很符合我的专业。至于上次那个病人,究竟是不是心梗还得两说,最后好像自动出院了。”
肖万松脾气确实暴,就算已经强加掩饰,可还是没能压住一些生气时的小动作。
他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用指甲在一本文件上划了几条痕迹,然后突然又问道:“小马还没结婚吧?”
“嗯,没呢。”
“结完婚还得要个孩子,心内介入可不太合适啊。”
绕了一个大圈,肖万松总算把话说在了点子上。可惜这个理由对马立鸣来说是无效的,结婚还好说,但他最讨厌的就是孩子,巴不得做一辈子丁克。
主任可以这么说,他可没法这么答,这要是直接说自己不要孩子就把话堵死了,多傻。
“这个不急,反正有休息缓冲期。”马立鸣笑着说道。
“多多少少总有点影响的。”肖万松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而是话锋一转转到了急救工作上,“你觉得在急救中心工作怎么样?”
“这......还好吧。”
马立鸣刚开始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自己说完之后总算明白了:这不会是想要挖我来中心工作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知道你们对急救中心的待遇很有意见,不过一线急救也有一线急救的乐趣。”肖万松笑着解释道,“不能什么都向钱看齐,你说是吧。”
“对对,老总说的是。”
“现在三院也只是刚入三甲的门槛,病源数量根本没法和其他大三甲相比,其实窝在那儿冒着辐射的风险做个心内科医生,还不如来这儿过得自在。”
肖万松边说边试探性地看了看他的反应:“以你的学历资质,在一线熬上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过上舒坦日子。”
马立鸣没想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当然,肖万松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给他回话的机会,说到这儿之后便抬手看了看手表,直接说道:“待会儿丹医大礼堂里有病例讨论会,咱们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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