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良急道:“你你你你等一会儿好不好,他们在开会呀!”
邢朗从沙发上站起身,转向门口,道:“让她进来。”
徐天良一松手,蓝子欣就朝邢朗跑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泪如雨下:“对不起!我不该用那种手段威胁你,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邢朗蹲下身,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脸问:“你刚才说,你姐姐失踪了?”
蓝子欣紧紧抓住他的手,不停地点头:“我姐姐是记者,两个月前看到一篇外网的文章,讲的是女孩儿被贩卖到别的国家做性奴,她想找到写那篇文章的人报导这件事,就出境去涞国,现在已经失踪半个多月了!”
邢朗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让沈青岚着笔记录,然后回到魏恒身边坐好,道:“从头开始说,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蓝子欣道:“我姐姐叫蓝子月,今年二十七岁,你可以上网查她的资料,她以前是很有名的记者。”
邢朗给了沈青岚一个眼神,沈青岚搁下笔坐到他的办公桌后,打开了电脑。
“你刚才说,你姐姐去涞国,是想揭露涞国的人口拐卖组织?”
蓝子欣捶了一下大腿,气恼又悲伤,哭道:“她总是干这种事!真不知道她图什么!”
魏恒忽然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看着远处。
邢朗看了看他的背影,把一包纸巾递给她,道:“别岔开话题,你姐姐自己一个人去的吗?”
蓝子欣哽咽道:“是的。”
邢朗显然不信:“没有人接应她,她也敢去?”
蓝子欣忙道:“有的,她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涞国人,那个人回国后在政府部门工作,能够接触到很多内部消息。警官你也知道,涞国有多乱,他们的黑市生意可以光明正大的开在大街上,在他们国家贩卖奴隶根本没人管!他们的皇家海军,警察,都从人贩子收入里抽大成。涞国是全世界贩卖人口最大的中转站,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和儿童从那里流向……”
蓝子欣越说越动情,邢朗不得不抬手打断她,严肃道:“蓝小姐,你不需要给我补习时政。你说的对,我很清楚他们的国家有多乱,我也知道那些问题确实存在。现在我们在谈你的姐姐,你姐姐面临的问题或许就是那些被贩卖的女孩儿所面临的问题,如果你不把她的情况说清楚,我很有可能帮不上忙。”
说着,他看了看周围,摊开手,笑的很苦涩:“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个刑侦队队长。”
蓝子欣以为他想拒绝,忙祈求道:“不不不,邢警官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的权力无法出境,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为了给你出难题。我有一个消息,关于‘奥拉’。”
奥拉公司是涞国黑市组织中的一杆旗帜,背后有政府撑腰,表面做的是服装进入口,其实做的是交易性奴、贩卖器官,开妓院,开赌场,甚至开制毒厂的生意。
奥拉公司臭名远扬,越过一条大洋被全世界熟知,像一块长在涞国的疟疾。
邢朗道:“说。”
蓝子欣眼神闪躲,看向在场的其他两个人。
邢朗忽然觉得好笑,不明白她在怕什么?怕她口中的消息传出去?就算传了出去,大多数人也是不闻不问,更不会有所作为,如果她希望警方干预她姐姐的失踪事件,反而要闹出些动静才对。
蓝子欣显然想不到这么深入,她单纯又勇敢,却不善于使用计谋,只选择相信邢朗一个人。
邢朗累了似的揉了揉额头,叹了声气:“蓝小姐,你还真看的起我,不管你想对我说什么,都是别国内政,你在我办公室说的这些话就算传了出去,也没人会管,除非你有能耐闹到中南海。咱们和涞国隔着十万八千里,至少我可以保证你待在这间办公室里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你有什么话,可以放心大胆的说。”
蓝子欣喝了几口水,搅着手指头踟躇了一阵子,怯生生的抬起眼睛瞄了一下魏恒的侧影,似乎对他有所顾忌,但敌不过邢朗给她的安全感更深,便道:“那我从姐姐的那个朋友开始说吧。”
邢朗抬了抬手,示意她随时可以开始。
蓝子欣道:“我姐姐的朋友叫尼莎,是涞国人,和我姐姐一起留过学,是很好的朋友。我姐这次去涞国,也是她接应照顾。尼莎是市长的秘书,关于奥斯的事,就是她告诉我姐的,我姐又告诉我。”
说来说去,终于点入正题,邢朗问:“什么事?”
蓝子欣道:“十月份,一个女孩儿在涞国失踪了,这个女孩儿的身份不简单,当地警察为了寻找这个女孩儿,查到了奥斯公司,最后在妓院里找到了这个女孩儿。女孩儿的父亲知道以后非常生气,迁怒整个地下黑市。市长为了安抚他,决定撤掉奥斯这杆旗帜,彻查所有和奥斯保持贸易往来的个人和组织,牵连了非常非常多的人,其中有很多官员和警察,还有更多的黑市成员。和奥斯有勾结的高层为了自保,也开始向奥斯反扑,从去年十月份到现在,整个瓦亚市一直在进行没有止境的搜捕和屠杀。”
真正的黑暗一旦见了光,必定被光芒吞噬。
而暗夜中的野兽在世界末日来临时,必定会向同类展开疯狂的反扑,他们为了躲避追杀而自相残杀,把埋在地底世界的日光永远的留在血腥长夜中。
邢朗想到了卢雨,想到了魏恒对卢雨的身份的推测,想到了笔记本上记载的一串串代码,想到了死在卢雨家中的三具尸体。
难道彼国的内斗,真的越过一条大洋,蔓延到了芜津市吗?
“所以,和你姐姐有什么关系?”
邢朗问。
像是怕他不耐烦,蓝子欣忙道:“有啊,我姐为了拍照片,潜入一家妓院,结果就碰到警察找人,被当成拐卖的女孩子中的一员,和那些女孩儿一起被关起来了!”
“……关在哪儿?”
“一所监狱!虽然那个地方是人口贩卖的超级市场,但是法律上还是禁止卖淫,奥斯就把那些女孩子全都藏在监狱里去了。”
邢朗眼中疑色越来越深,忽然露出一抹冷笑:“既然你知道这么多,这么详细。那你花点钱,活着雇几个人把你姐救出来不就行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蓝子欣看出他不信任自己,以为自己在说谎,或者藏有更深的心机,急的直掉眼泪:“我真的没有骗你啊邢警官,我知道这些消息,是因为我姐的朋友联系过我,而且我姐和我有一个很安全的联系方式,直到她被关进监狱之前,我能看到她搜集的所有信息。”
“什么方式?”
“一个网站,她把查到了线索和资料都上传到那个网站,只有我和她知道。”
不用他催促,蓝子欣自己抓起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写下网址、登录名、和密码。递给邢朗。
邢朗没有接,打了个响指,沈青岚走过去拿走了那张纸巾,又回到办公桌后。
“你姐姐的事,就先聊到这里。”
说着,邢朗将叠在右腿上的左腿放下,身体向前倾斜,眼神似乎比刚才更沉了一下:“下面聊聊你。”
蓝子欣心虚的垂下眼睛,手指绕着大衣皮草上的长毛,低声道:“我,我怎么了。”
邢朗盯着她,一针见血:“你和谢世南是什么关系?”
“……什么谢世南?我不认识这个人。”
邢朗讪笑:“你不擅长撒谎。”
蓝子欣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忽然撒开手,抬头看着邢朗,道:“邢警官,我向您道歉,求您不要追究谢老板,他是为了帮我才给我出这种主意。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然我绝对不会……”
眼见她又要把话说回去,邢朗抬手打断她:“我不会追究,只要你说实话,谢世南和你是什么关系。”
蓝子欣道:“我和谢老板不熟,但是我姐和他是朋友,他以前没少帮我姐的忙。”
“说清楚,他帮你姐干什么?”
“您没在网上查到我姐姐吗?您看到她以前发表的文章和照片,就知道了。”
说话间,沈青岚拿着一叠打印出来的彩印照片走过去,递给邢朗,感叹了一句:“这是个女英雄啊。”
邢朗一张张看下去,发现这个蓝子月写的文章,拍的照片,全都戳中了社会的病痛。
被化工厂不经处理就排放的工业废水污染的河流、偏僻的山坳中以种植大麻为生的破败村落和其间无一不吸食大麻的妇孺与老人、非法捕捞船的捕捞人员在岸边对海洋生物的大肆屠宰、以及吸食工厂排放有毒气体过多导致全村居民换上癌症的癌症村……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人从哪里来的勇气和毅力能够走遍这些已经被世界遗忘并且抛弃的另一个腐烂的世界。
看着这些色调灰暗的照片,秉刀斧之笔的文字,邢朗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心生敬畏。
他看完以后,递给魏恒,魏恒接过去转身倚着窗台,一张张的看了下去。
“谢世南是你姐的朋友?”
邢朗又回到刚才未说完的话题。
蓝子欣蹙着眉,经过深思熟虑才道:“我姐拍的那些照片伤及了很多人的利益,她一直被人恐吓,还有几次被那些人找上了门。我姐本来并不认识谢老板,但是她被那些人寻仇的时候,每次都是谢老板帮她。其实我也不知道谢老板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帮过我姐,现在我姐落难了,我唯想到能帮忙的人就是他。所以我请他帮忙,帮忙想办法。”
说着说着,蓝子欣瞄一眼邢朗,默默的红了脸。
邢朗讪笑:“他给你想的办法就是给我设套儿,让我不得不帮你?”
“……对不起。”
这姑娘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邢朗看着不忍心,摆摆手无奈道:“好了好了好了,我不怪你。其实你直接找我说明问题,未必我不肯帮你。”
魏恒拿着那叠照片慢慢的踱回来,坐在邢朗身边,把照片放在桌子上,看着蓝子欣刚想问点什么,见蓝子欣哭的抽抽搭搭,眼妆晕了一片,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临时改口道:“……出门左拐就是洗手间,你要不要去收拾一下。”
蓝子拿着手提包站起身,垂着头没敢看魏恒,低低道:“对不起,警官,我不知道你和邢警官是这种关系。刚才冒犯你了。”
她往门口走了两步,又站住,回头看着魏恒补充道:“其实邢警官人很正派,昨天晚上我请他喝酒,他都没理过我。”
邢朗冷不丁的被她褒奖,愣了一下,看了看被她带上的房门,回头看着魏恒笑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她?”
魏恒撑着额角瞥他一眼,懒懒道:“谢什么?谢她手下留情,给你下的不是催情药?”
听他这么一说,邢朗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还存在这么重大的安全隐患,便由衷道:“那就更得谢谢她了。”
“邢队,你们快过来!”
沈青岚忽然喊道。
魏恒和邢朗忙赶过去,站在办公桌后,看着沈青岚面前的电脑。
沈青岚边解码视频边说:“蓝子欣给的网址是一个国外的植物学爱好者查阅资料和同好交流的网站,这个网站的访问量很少,每个注册用户都可以上传图片和视频。我在蓝子月的账号里找到了她隐蔽上传的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
说着,沈青岚打开下载到本地的照片。
魏恒扶着桌沿定睛细看,照片光线很暗,而且视角呈俯拍,明显出于偷拍。
一共五张照片,拍摄于某个极大的房子中,装修的很有异域风情,地上和墙上都铺满了色泽艳丽的毛毯。而当魏恒看到一个宽阔的大厅中张贴的各种裸女油画,和浑身**不着寸缕的女孩子们时,才笃定拍摄地点是一间‘妓院’。
这些女孩儿年纪的最大不过十七八岁,最小的只有五六岁,肤色显示她们来自于全世界各地。她们按照个头高低一字排开,表情呆滞又麻木的供坐在她们面前的客人们挑选。
其他的几张照片曝光了这些女孩儿住所,她们五六个人挤在一间幽暗封闭的屋子里,没有床,地上铺满了肮脏的被褥,几件被撕烂的长袍,还有几只因重复使用导致针头弯曲的针管。
照片上,一个黑色皮肤的女孩子蜷缩在角落里,正在拿着针管扎入自己的手臂静脉,她瘦的恐怖,像是骷髅架子上蒙了一层黑色的布,藏在黑暗的角落里,背后拴着一具名叫做希望的尸体,互相拉扯着,一点点的坠入死亡。
“这几张照片拍的应该是一个地方,还有一段视频。”
沈青岚回到桌面,点开了解码成功的视频。
视频里依旧是一群女孩子,和照片相比,视频里的她们活了起来。
她们似乎被置身地下,被关在一个铁笼里,四周全都是生满铁锈的铁栏,铁栏间的宽度仅容耗子来回穿梭。这些女孩儿衣着破烂,浑身脏污,更晦暗的是她们因绝望而麻木的神情,和身处地狱却依然能看到地狱的僵冷的眼珠。
拍摄角度从左移向右,除了拍到了被囚禁的女孩儿,也拍到了和牢笼毗邻的牢笼。从拍摄者的角度向前遥望,一个个笼子像是牢房似的紧紧相连却又相互分割,男人和女人分开关押,似乎没有尽头。
“天啊,这真是……”
沈青岚想表达自己的同情和愤怒,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只能噎住,别过脸去,选择逃避世界上惨痛的另一面。
“小岚,倒回去。”
邢朗忽然道。
沈青岚把视频倒回他的说的时间点:“这里怎么了?”
邢朗弯下腰扶着她的椅背,双眼牢牢的凝视着画面中和关押女孩儿的囚笼相隔的牢房。
那也是一个笼子,里面关了几个面如死灰,病恹恹的男人,有一个人的腹部似乎被割开还没来得及缝合,那人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血顺着他的指缝留了一地,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不是这些行尸走肉,而是坐在墙角的那个看起来唯一健全的男人。
他把沈青岚赶走,坐下去亲自动手处理视频,把焦点对准那个男人,截取了几张图片,一点点的放大。
魏恒见他忽然如此上心,也弯下腰仔细的盯着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正对着镜头,盘腿坐在墙角,低着头,上半张脸至于昏暗的影子里,下半张脸勉强算的上清晰。整体来说,这是张糟糕的照片,光线昏暗,角度偏僻,但是魏恒却能看清这个男人的脸部轮廓,甚至能够根据他的骨相在心里推测出他的相貌。
这一切都得益于这个男人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他的眼睛之所以成为记忆点,是因为在一群行尸走肉之中,他的眼神中存有对生还的渺茫且坚韧的渴望。
他有必须活下去的意义,所以即使身为一个待死的囚徒,他也没有放弃挣扎。他一直在挣扎和等待,即使他深陷绝境。
邢朗似乎认出了他的脸,所以邢朗在看到这个男人时才会如此激动又兴奋。
魏恒想问他,这个男人是谁,却见邢朗把照片发到了手机上,随后又拿着手机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借着闪合的门缝,魏恒看到邢朗刚出办公室就迫不及待的播出了一通电话。
沈青岚同样云里雾里,看了看邢朗没有关紧的房门,又看了看魏恒:“他怎么了?”
魏恒不语,拉开椅子坐下去,把邢朗刚才修复的图片同样给自己发了一份。
徐天良忽然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推开门喊道:“师父,你快下去看看!”
警局大院里聚集了十几个警察,魏恒一出大楼就看到邢朗刚才开回来的那辆车停在大院中间,后备车厢冲着办公楼被打开。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魏恒就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腐尸特有的味道。
“魏老师来了,大伙让让!”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警察们迅速往两边退开,给他留出了一条路。
徐天良争先恐后的解释道:“早上邢队开车回来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刚才汪哥想洗车,打开后备箱才发现这个东西!”
已经不需要问后备箱里是什么了,魏恒一眼就看到了两三层麻袋下装裹的,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已经大部分呈白骨化的干尸。
魏恒站在车尾,垂眸看着从麻袋口露出的一截人的手掌和尺骨,手掌已经呈白骨化,而前臂的骨骼上还包裹着一层干枯黏连的皮肉,沾满了泥土和杂草。像是啃得不干净的桃核,附着一层单薄的肉衣。
魏恒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弯腰掀开麻袋口往里看了一眼,看到袋子里是被折断塞入的人体。
“……谁发现的?”
他问。
小汪道:“魏老师,是我。邢队以后不是就用这辆车了么,我就想把车好好洗洗,检查车里东西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具尸体,然后就让小天上楼叫你们了。”
徐天良忙道:“我能证明,师父,这辆车从邢队开回来到现在,一直没人碰过。”
“诶?车盖上好像有字!”
一人忽然喊道。
魏恒的目光循着他们指点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后备箱车盖内部看到了一行不明显的刻字。
当看到那行字时,魏恒忽然僵了片刻,像是被劲风迎面冲击般,不由自主的往后跌了两步。
徐天良连忙扶住他:“师父你怎么了?”
魏恒不语,依旧死死的盯着那行字,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脸上像是瞬间落了一层冰雪,冰冷又苍白。
车后盖上被人用石块划出了四个字——我回来了。
徐天良忽然喊了一声‘邢队’,魏恒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猛然向后回头看去。
邢朗还在打电话,推开大堂玻璃门,一步步的走下楼梯。
忽然,他停住了。他站在台阶上以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魏恒,魏恒同样在看着他。
魏恒一像是冷静且睿智的,但是现在,邢朗却在他脸上看到了惊慌和无措,像是不小心打碎了花瓶的孩子,眼中充满了求饶般的忏悔和祈求。
魏恒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有话对他说,但是他们的距离太远了,邢朗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听到手机里楚行云对他说:“没错,就是郑西河,他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楚行云是死无罪证的主角。
郑西河是被楚行云派出去的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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