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茅杉斜倚在长鱼身上,扭过头问道。
敲门的人没有出声,茅杉起身,之前面对长鱼的温柔已然不见,凝重的神情凝在了脸上。她下床轻轻拍醒正在睡梦中的言苜蓿,并对揉着睡眼将要发问的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好像刚才的敲门声都只是幻觉一般。门内,长鱼和茅杉都不发一言地注视着门外,言苜蓿则一脸迷茫地把茅杉望着。
无法预知的处境比明明白白的危机更让人恐惧。大家压着呼吸,耐心正在一点点消逝,正要按捺不住时,“砰!砰!”门又被敲响了。毫不含糊的两声,犹如一片绣钝的锯齿,猝不及防地划拉了一下大家紧绷的心弦,虽然不足以让那根弦拉断,却着实让它颤了一颤。
茅杉给长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后退些,自己则走到了门边。古眉剑在右手,左手握着门把手猛地拉开门。
门外除了呼呼的凉风,空荡荡的走廊,什么也没有。
茅杉稍稍眯了眯眼睛,关上门。门关到一大半,又猛然拉开来。只见门外立着一个小女孩。
女孩穿着一条碎花白色小裙,个头还不到茅杉的胸脯,一张脸足以在瞬间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不是因为那张脸有多么漂亮,而是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瘦了,高隆的颧骨,突出的鼻梁,凹陷的颊肌......活脱脱就是一个绷了人皮的骷髅。
同样瘦得病态的手垂在身体两侧,白得渗人,似乎那皮肤下已经没有生机在流动。干枯焦躁的头发直长到臀部,被风吹得乱飘,前面的几缕飞下来挡在了脸前,遮住了她的眼睛。
茅杉没有拿剑的手插到额前的头发里,用手指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稍微敛了一下。她没有问来者姓名和来意,就已经发现面前的人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虽然对方没有透露出任何杀气,但就是隐隐给人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茅杉暗自把门外那女孩打量了一番,她这才发现,对方虽然是个女孩,毛发却很重,细细的汗毛覆在手臂上,白色的汗毛,和皮肤的颜色很接近,所以之前被自己忽略了。视线陡然在她的右手手腕上顿住了。
手腕内侧,贴近手掌的地方,有一小撮绒绒的毛桩,比周围的汗毛略长些,其中还有几根寸长的细白毛,毛尖儿泛着浅绿色,孤立立地藏在那里。
原来后院那些毛是来自这里。
茅杉心中暗自冷笑一声,眉间,是许久不见的阴厉。
心中浮起的冷笑还未完全沉敛,门外的人已经如一道劲风,撞开了茅杉就往门内钻,速度之快,反应之敏捷,纵使身经百战一向对自己身手很有信心的茅杉也应对不及。
“快躲开!”茅杉对正处于女孩扑击轨迹上的长鱼喊道,同时伸手朝女孩抓去。
因为极度的紧张与愤怒,茅杉这一爪是劲贯全身,凌厉生风,比黑虎掏心更生猛阴狠。
一探一抓一拧,女孩后背的裙子被她生生扯下了一块布料,如果不是女孩向前扑的速度极快,恐怕被扯下来的就不止是一块布料了。
“滋——啦——”随着裙子撕碎的声音,女孩向前扑的动作陡然停顿,被茅杉扯着向后仰倒了一点。皮包骨的后背立时露了出来,剃得不平整的后背,遗留的少许毛桩,犹如癞子的头一样滑稽丑陋。
茅杉猝然发力于腰腿,拔身腾起,带着向前冲的惯力把古眉剑往女孩的后颈刺去。不容女孩反应转身,古眉剑已带着茅杉沉实的气力在她的后颈落下。
女孩的脖子分明微幅颤抖了几下,往前位移了半寸,本来向后仰倒的身体反倒向前跌去。然而,后颈上的皮肤完好如初,连一点点划痕也没有。
茅杉蹙眉,见眼下势头不妙,又想起了另一个房间的白小典和苏子瞳,心中担心,当下一步跨上前,抓起长鱼的手就把她往门口拉,边跑边喊:“苜蓿,走!”经过桌边时顺手把桌子上的双肩包拎在了手里。
等女孩稳直了身体回头时,茅杉三人已经跑到了走廊并关上了房门。
茅杉用古眉剑在门上一番飞速刻画,眨眼一串符文便在门上刻好,她咬破手指点在符文正中的位置,手指贴着门往上一勾,一道下粗上细的血痕犹如火色的流星拖着细长的尾巴落在了符文之上。
也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撞响了,整个门“砰”地一颤,之后又是一次猛撞,突然一团淡红的光晕在血痕上闪耀了一下,接着沿着血痕的边缘散开,披洒了一整扇门。门内安静了,里面的家伙没有再撞门。
“快走,这个符坚持不了太久。”茅杉拍了一下言苜蓿让她跑在前面,自己拉着长鱼紧跟在后。
走廊的另一边尽头,茅杉在门上敲了三下,没有人应门。她有些急了,用了些劲又连敲了好几下。
“谁啊?”门内,白小典的声音终于响起。
听到这熟悉的不耐烦的声音,茅杉的心也放了下来,答道:“是我。”
“来了,等下。”
房间里的灯亮了,光线从地上的门缝里透了出来。等待的时间里,茅杉又在门上画了一个跟刚才相同的符文。
一分钟后,门终于打开了。白小典只穿了件衬衣,最上面的三颗纽扣松开着,衣角皱巴巴的扎了一半在牛仔裤里,光着脚。
苏子瞳披着外套坐在床沿,外套里面是一件纯黑的蕾丝吊带睡裙,脖子上隐隐残留着一圈淡红的吻痕。她正把卷发从外套中理出来。
看着门口齐刷刷出现的三个人,白小典有些诧异:“有事儿?”说话间,她往墙壁那边侧了侧身子,把几个人让了进来。
茅杉最后一个进来,一进门就把门反锁了,“这客栈有问题。”
“怎么了?”白小典抓起一只鞋子往脚上套着。
“老板的女儿是具毛僵。”茅杉答道,面无改色。
“啥?毛僵?你说详细点。”白小典眨了眨眼睛,消化着茅杉这句话。
“老板的女儿已经死了,刚才我去楼下发现了很多毛发,是他从他女儿身上剃下来的。她的女儿已经变成了僵尸,被我关在了房间里。”
“也就是说你们打过照面了?”白小典调侃道,“什么毛的?”
“应该是,花僵。”茅杉答道。
花僵,异变的毛僵,比红毛僵更凶狠厉害。
“啧啧,那岂不是难办了。”白小典手插在裤兜里皱起了眉头。
“僵尸靠吸收太□□华修炼,毛色每三百年换一次,太□□华吸收得越多毛也就越纯,但能修成花僵的几率是小之又小。”茅杉眉间微露愁色,“这具花僵恐怕不是自然修成的,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不过,我之前见她的毛色并不纯,状况似乎不是很好。”
“你的意思是这花僵是被人炼尸炼出来的?”白小典神色严肃起来,转而又似笑非笑着问道:“太阴不就是月亮吗?这大山里还缺月亮吗?怎么会毛色不纯?”
“单单只靠太□□华就想炼出花僵怕是不太可能,我想这花僵是靠吸食人的精气来修炼的。”茅杉语气平淡,眼中却越发的阴沉起来。
“我刚刚跟她交过手,虽然她现在的状况不好,但想要对付她还是很难。”茅杉轻出了口气,兀自想着对策。
“怕什么,旱魃那么厉害,不依旧折在了你和老头子手下?”白小典说完突然沉默了,她又想起了她刚走不久的外公,心中一阵苦涩上涌。本来这次出游是要叫上他一块儿的,可是他却来不了了,永远也来不了了。
“爷爷......”茅杉的心情亦是低落了起来,垂目间一道灵光划过脑中,“有了。”
“表妹,你是几月几日出生的?”茅杉突然问道。
“6月20号。”白小典答道,揣测着茅杉想出了什么好点子。
“子瞳呢?”
“4月15号。”白小典替苏子瞳回答道。
“那......我呢?”茅杉问这句话的时候出奇的没有底气。
“你......”白小典恍然想起了茅杉几个月前被雷劈失忆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一声,“5月20号,刚好比我大11个月~”
说话间,门口骤然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急促的撞门声。
这么快就来了。茅杉心中暗道这花僵的非同寻常,自己画了两道符也只能挡住她这么一小会儿而已。
“表妹,这个你拿着。”茅杉迅速从双肩包里摸出一小摞对折起来的黄纸,又蹲下去用古眉剑的剑尖在地面上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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