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日,萧二夫人带着满心的期待,去参加了成国公夫人的寿宴。
还有两日惠帝便要出行祭天,萧韫之自然来不了。
不过如今萧二夫人来京了,府中的人情往来之事暂时交给她来处理,萧韫之去不去,其实关系并不大,何况,他原本便非常忙碌,世子府既有人去了,自然也不会有人说道萧府礼数不全。
萧二夫人原本是想带着萧素兰一道去的,但是她前日才刚刚闹出了那样的事情,如今暂时还在府中学习规矩,学不好,便不能出门。
她便只好带云莞一道出门。
云莞只是一介商人,目前虽在京城开了几家店铺,便比起京中百年以上的,底蕴丰厚的商户,其实当真也算不上什么。
便是商界新贵都不是,只是因着为人性情比较外向活泼,人缘极好,认识的人也多一些罢了。
自然的,她没有达到让成国公府送上拜寿的请帖的地步。
但她本就与萧韫之定亲了,萧二夫人若是带上她一道出门,也没人能说什么。
但其实主要还是,萧二夫人并不太认识人,她第一次出门参加这样的宴会,带上云莞,反倒让初来乍到的她心安一些。
辰时之后,萧府的马车,便缓缓停在了成国公府的府门前。
成国公是先帝的时候封的国公,他为人乐达,知足常乐,有了第一个孙子之后,便放手手中权力,只安详富贵晚年,逗弄儿孙,如今儿孙都长大了,也只在朝中担任一些闲职,并无野心,倒是比较得惠帝的恩宠。
便是成国公夫人的寿宴,宫里也派了人送来贺礼,更遑论朝中一些官员家的夫人,或带着儿女,或者结伴而来祝寿。
云莞与萧二夫人到的时候,成国公府前,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她与萧二夫人才刚刚下马车,便听到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阿莞。”
云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果然,一回头,便见到蓝玉雁已从马车上下来。
同时来的,还有蓝玉灵。
蓝玉灵见到了云莞,神色自然不好看,但经过上次的事情,如今在外面,她也不会胡来。
云莞笑了笑:“蓝小姐。”
蓝玉雁已经走至近前:“我方才在路上还想着,你是不是已经提前到了,你若是来了,届时便有人陪着我了。”
云莞道:“我今日陪着萧二夫人过来。”
蓝玉雁一开始便注意到了云莞身边的中年妇人,不过毕竟不认识,也不好贸然打招呼,这时候经由云莞介绍,才晓得这位便是近日来京的萧家二夫人。
也就是萧浮生的母亲。
蓝玉雁面上的笑意,更为温和大方了一些:“原来是萧二夫人,玉雁见过萧二夫人。”
萧二夫人看向云莞,云莞便介绍道:“二婶,这位是康伯侯府的大小姐。”
萧二夫人温柔地笑了笑:“原来是蓝家的大小姐,我刚刚来京城的时候,一出门便听人说,康伯侯府的大小姐才艺双全,模样更是生得极为标致,如今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听人如此夸奖,蓝玉雁难得在萧二夫人的面前露出一点小女儿家的娇羞之色,抿唇笑道:“是夫人谬赞了,玉雁也不过尔尔,夫人叫我玉雁便便好,不必如此生分的。”
萧二夫人第一次见蓝玉雁,对她便有了好感,听她说话,只觉得是个非常懂礼数的孩子。
她今日除了要来给成国公夫人祝寿之外,更想认识一些夫人,为着给萧浮生相看一些门户相近,年龄合适的姑娘。
见到蓝玉雁,便觉得对方大方温柔,端庄有礼,不愧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女儿,但也还不至于立刻便想着给儿子结亲。
毕竟这是康伯侯家的女儿,自己的儿子,如今还是一名白身呢,相距甚远,相距甚远。
几人也没有停在门口说话,互相介绍了两句之后,便进府去拜访成国公夫人了。
今日来的客人着实多,既有朝中官员的,也有京中商贾大家的。
给成国公夫人祝过寿之后,萧二夫人便与各府中的夫人一道留在暖厅里陪成国公夫人说话了,云莞方才进来的时候,见到了几位有生意合作的人家的姑娘,虽非深交,但也见过面,便去打两声招呼。
待大约两刻钟之后,前边的院子里传话来,成国公夫人请的梨园戏子来了,让院子里的人都去前边的戏台听戏,云莞这才与一众人回去。
她回去的时候,便见蓝玉雁已经与萧二夫人相谈甚欢。
按礼说,蓝玉雁不应该与萧二夫人坐在一处,但此时,两人却坐在了一处,且看起来,已经互相交谈许久了,云莞不禁扬了扬眉。
她走过去的时候,萧二夫人便看了过来,招手让云莞过来:“阿莞,来。”
云莞笑着走过去:“二婶与蓝小姐很是投缘?”
蓝玉雁便笑道:“我一见到萧二夫人便觉得非常亲切,相谈之后,心中便更想亲近夫人了。”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眼眸低垂:“大约是年纪很小的时候,母亲便不在了,身边也没有如萧二夫人这样慈祥温柔的长辈,今日见到萧二夫人,心中便十分仰慕。”
她说这样的话,激起了萧二夫人心中的情绪,不由得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做安抚。
云莞笑而不语。
不是她要多想,是得知了蓝玉雁别有用心之后,对她这样的说辞,感到十分不适应。
且无法完全相信,或许真的有觉得萧二夫人这样温柔平易近人的人让人钦慕的成分,但或许,不仅仅是这个因素。
或许,任何一个与萧家相关的人,或许都能让她感到十分亲切?
萧二夫人便道:“我与蓝小姐确实投缘。”
她面上带着愉快的笑意,对云莞说:“阿莞,我如今方才知晓,原来多年前,拾痕上京赶考,便无意之中帮了蓝小姐一次,我听着,也不过是一件小事,蓝小姐却记到了今日,真是个重情的姑娘,你说是不是?”
云莞含笑点头,看着蓝玉雁略带羞涩的神态,道:“是啊。”
萧二夫人原本还要说什么,云莞指向戏台:“二婶,戏要开场了,咱们先看戏吧。”
萧二夫人反应过来,便不再与蓝玉雁多话,专心看戏了起来。
萧老夫人也喜欢看戏,从前萧府几乎每月都请梨园来府上唱戏一两次,萧二夫人跟着看,自也跟着喜欢,台上的唱腔一出来,她便与这院子里大多数的同龄妇人一般,将心思放在了戏台上。
云莞对唱戏自然是没有兴趣的,当然,府中的大多数年轻的姑娘,大约也不是非常有兴趣,她扫了一眼过去,便见不少姑娘目光虽放在戏台上,但神色却早已神游天外。
唯有坐在身边的蓝玉雁,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意,将目光放在台上的戏子身上。
云莞虽不看,但听着,大致也晓得,这讲得是哪一出故事。
戏本讲述的主角,原本是一对恩爱夫妻,丈夫是一名地方官吏,其妻子生得貌美如花,在治期间,却因为为人刚正不阿,惹怒了当地的豪权,豪权不但想要迫害官吏,也想要将官吏的妻子占为己有,妻子自然不肯,官吏为了维护妻子与查明真相,最终被人暗算含冤而死,受万人唾骂,妻子伤心不已,却又无能为力,更不肯屈服淫威,便划伤了自己的脸庞,想要殉情而去,最后被人所救,出家为尼。
在成国公夫人的寿宴上,自然不会上演一出悲剧。
事实上,便是云莞这种不看戏的人,也知晓,这是当下非常流行的一出戏,因为戏本的编者,非常独具匠心,让官吏并没有完全死去。
因他生前做了许多好事,阎王也听闻他的冤屈,深感不平,便赐予他一个机会,让他的灵魂还阳七七四十九日,但阎王力量有限,亦不能对抗上天意志,只能给他七七四十九日的时间,若是不能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查明真相,惩处那豪权,灵魂便会烟消云散。
这是这出戏里,最引人入胜的部分,也牵动这观众的心神,人人都想知道,官吏的如何以一个陌生的身份,去为自己洗刷冤屈,沉冤昭雪,又如何与夫人团聚,再续前缘。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接下来的场景,便是官吏的灵魂还阳之后如何在侠义之士、前世官吏曾赐予过恩惠之人的帮助下,一步步让那豪权的真面目展露出来,并寻到自己的夫人,与夫人重聚的过程。
大约便是一个关于善有善报,夫妻恩爱的喜剧。
云莞注意到蓝玉雁看很是认真。
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事情,在大家的心神都放在台上的戏剧上的时候,轻声问道:“蓝小姐似乎对这出戏很是感兴趣?”
蓝玉雁转回头,微微笑道:“很是特别,能想出这样的故事的人,定是一位奇人。”
云莞点头:“这故事想法离弃,对方确实可称为奇人,官吏原本已经走投无路,毫无可能,他偏偏想出了这么一出让人意外又惊喜的反转。”
蓝玉雁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大抵如此吧。”
云莞点了点头,眸光放在蓝玉雁的身上:“那么,蓝小姐相信,人的灵魂,会如戏中的官吏那样,分明肉身消弭,魂魄却再次回到人间么?这等离弃的事情,到底是戏本里的离奇故事,还是我们的生活中也会发生么?”
“阿莞怎么会这样想?”蓝玉雁似乎怔了怔,眸光微动。
云莞便笑道:“因为我觉得,人们的一切想象,都基于对现实的已有的东西的眼神呀,你说是不是,或许正是那位奇人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才能有这样令人惊讶的反转呢。”
她说话的时候,神态没有任何攻击性,目光却一直放在蓝玉雁的身上,似乎很是认真地与她探讨这个因为兴起而起的问题。
自然的,云莞也发现了,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蓝玉雁眼里一闪而过的微妙的神色。
某些猜测,越发能得到印证。
只就看看,蓝玉雁到底是属于哪一种罢了,是像她一般,还是如戏里的那位官吏一般。
不过综合种种状况,云莞觉得,如戏里的那样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半晌之后,她才听到蓝玉雁低声道:“世间的离奇之事那么多,倘若真的有这样的事情,也未可知吧。”
“是啊。”云莞似乎感叹了一声:“只是,若是像戏里的那位正直的官吏一般,是为沉冤昭雪,与夫人团聚,自然皆大欢喜,便怕有些人,阴魂不散,所做为恶,那才是真的可怕。”
蓝玉雁肩膀微紧,便不再说话了。
云莞便也不再多说,沉默着等戏唱完。
只最后一出戏唱完了,她才轻叹一声道:“什么离奇的故事都是一场戏,戏终究是要结束的啊。”
闻言,蓝玉雁眸光放在云莞的身上,只见她言笑晏晏。
萧二夫人不知云莞其意,含笑道:“阿莞还不舍了?这出戏母亲不曾听过,下次咱们府上也请人给母亲唱一唱,你再来听听便是。”
云莞笑应下来:“好呀,这样新奇的故事,老夫人一定喜欢。”
而戏唱完之后,蓝玉雁也不如何与云莞说话,直到成国公夫人的寿宴结束之后,云莞和萧二夫人告辞离开,蓝玉雁也未曾再与云莞说话,倒是期间时不时与萧二夫人说些话。
直到回去的车上,萧二夫人还在夸蓝玉雁的为人与性情,不免也想起了骄纵的萧素兰。
云莞道:“二婶似乎非常喜欢蓝小姐。”
萧二夫人便道:“这样好的姑娘,谁人见了不喜欢?”
她说着,便笑着点了一下云莞的鼻尖:“不过呢,二婶最喜欢的,还是我们家阿莞。”
云莞这些日子与萧二夫人越发熟悉,相处起来,也随性了不少,便幽幽道:“我瞧着二婶恨不得认蓝小姐做女儿呢。”
萧二夫人不禁失笑:“你这小丫头,二婶怎的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呢。”
云莞眼珠子一转,惊讶道:“二婶该不会想要蓝小姐……”
没说完的话,萧二夫人已解其意:“今日去成国公夫人的寿宴上,认识了不少夫人,倒很是羡慕,她们能将女儿养得那样知书达理,二婶是有私心的,瞧着不少姑娘家,尚未出阁,年纪也与拾痕合适,但言谈下来,对蓝小姐印象却最为深刻,不过她是康伯侯府的大小姐,拾痕却还是个白身呢。”
云莞知晓,蓝玉雁这已经是俘获了萧二夫人的心了。
她含笑道:“也不着急,如今才是第一次见面,二婶再瞧瞧,终身大事也着急不来,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总得好好看过了,或多见几次,才知道其人品性如何是不是?”
萧二夫人笑道:“倒也是,阿莞这话说得十分在理,此事也不能如此着急。”
云莞又道:“或许在二婶观察出来之后,二哥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呢,也不必这般着急的。”
萧二夫人便笑了:“但愿如此,才不让我操心。”
*
同时,另一辆回康伯侯府的马车上。
蓝玉雁和蓝玉灵相对而坐。
自从上次蓝玉雁打了蓝玉灵一巴掌之后,姐妹两人在人前虽然还是姐妹情深的模样,实际上私底下相处的时候,蓝玉灵便十分不喜欢自己的姐姐。
今日看她堂堂康伯侯府的女儿,竟然在成国公夫人的寿宴上,将时间花费在了萧二夫人这等没有多少身份的人身上,便十分瞧不起她。
“姐姐今日好生奇怪,萧二夫人连个品级都没有,若非她是萧世子的婶母,恐怕来参加成国公夫人寿宴的资格都没有,你日日说自己为侯府做事,放着今日这等机会不与别人交好,倒赖上了萧二夫人。”
蓝玉雁皱眉道:“你不懂,别乱说话。”
“我是不懂呀,我只知道,姐姐大概想要借助萧府长辈的力来接近萧世子罢了!”
“灵儿!”蓝玉雁语气变得极为严肃:“你可知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说过,我对萧世子没有任何心思。”
蓝玉灵生怕她气过头对自己如何,便瘪嘴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还是沉不住气:“停车!”
车夫将马车停下来,蓝玉灵轻哼了一声:“姐姐自己回去,我自己去走走,待会再回府!”
说罢,也不等蓝玉雁说话,蓝玉灵便下了马车,蓝玉雁阻止不及,见蓝玉灵已经离开,只好皱眉道:“罢了,她也不是小孩儿了,随她去吧,我回去同父亲说说便是。”
虽如此,还是吩咐一个随从远远在蓝玉灵的身后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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