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哪来的?”老国公爷手重重的按在桌面上,脸色动容之后便泛起一股子怒意,手顺势又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哪来的混帐说法?这是什么?是不是有人想对付我们齐国公府?”
一连串的问话让太夫人哑了一下,原本斥责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口中。
心里咯噔了一下。
之前又恨怒难消的情绪,突然之间似乎找了到了个突破口,缓缓的消散了,代之的是一股子惊惧恐慌,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胡闹什么,这纸条怎么可能是柳府传出来的……捕风捉影的事情,是有人怀疑我们府上?”
老国公爷脸色沉冷的道,眉头紧紧蹙起。
“有人要怀疑我们?”太夫人慌了一下,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手指痉挛了一下。
“否则为什么会有人借着柳府的名头,把这纸条送到你面前来,这上面的日子是三十几年前的日子,这说的话,更是无中生有,捕风捉影,是谁要对付我们国公府?”老国公爷沉思道。
“又来了,又来了吗?”太夫人手脚酸软,自言自语的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就好不了了吗?可……可是我们当初都没事的,现在能有什么事情?”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靖国公府的事情……你忘记了?”老国公爷斥责道。
如今的几大国公府里,早已没了靖国公府,曾经的靖国公府也是京中的显贵,靖国公府的大小姐,还曾经是京中有名的美人,还有人说靖大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只是到如今,靖国公府已经没人了,满门抄斩。
“会……会跟靖国公府一样吗?”太夫人急道。
“不知道……小心一些就是,当年的事情过去三十多年了,这三十多年中,看着象是过去了,但其实呢,当初元后的事情,之后玉国公的事情,还有靖国公府的事情,哪一家不是显赫之极,更何况还有元后……”
老国公爷叹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靠,叮嘱太夫人道:“你也小心一些,因为这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连累了多少人家,我们当时还是首当其冲的,这个时候更应当小心谨慎,切莫让人钻了空子,当今……对于这种事情……是最为忌讳的……”
老国公的话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屋子里沉闷下来,让人压抑的憋闷,仿佛有什么紧紧的压制着呼吸,连呼吸都是不畅的。
三十多年前,二十年前,十几年前,还有四年前。
三王之乱虽然已经在三十多年前平息了,但这遗祸到现在还没有消除,既便是豪门世家,也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和这些事情扯上一丝一毫的联系。
当今皇上对于当初三王之乱的忍耐程度是一点也没有的。
太夫人的呼吸又粗重了一些,“听说玉国公府……已经没多大事情了,当今……还想让玉国公重掌兵权。”
“玉国公跟当今的关系又岂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至于这接下来的事情如何,都不是我们该当管的,我老了,你也老了……只想看着儿孙好好的过日子,其他的……都不是那么重要了。”老国公爷苦涩的道,头低了下来,黯然无力,再不是当初那个意气奋发的国公府二公子,也再也不是当初年青时一番孤勇的样子。
他终究是愧对了那对母女的了!
就算以后去了地下,也无颜对那个孩子的,眼底酸涩处只觉得眼泪就要落下,急忙紧紧的闭上,“你好好想想这事,切莫让人钻了空子……我们现在有两个儿子,几个孙子和孙女……”
老国公爷不再说话,太夫人用力的咬紧牙关,平息着心头的恐惧,手抓住一边的椅栏,也不再说话。
好半响才无力的道:“我先回去了,曲府那位四小姐的事情,我……会再看的。”
“多看看,找一个好的,永宁侯府虽然不错,但如果她不喜欢,也不必为难她……总得让她挑一个好的,挑一个合心的,再不能象是曲志震这样的,看着表面上光鲜,却是这么一个样子。”
老国公又沉声吩咐道。
再睁开眼眸,看着太夫人,眼底俱是疲意。
太夫人没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老国公爷,忽然眼眶红了,蓦的站了起来,手脚忙乱之间,一脚把边上的茶几推开,上面的茶盏晃悠了两下,滚落了下来,“哐当”一声,粉碎在地。
老国公爷依然看着太夫人,眼底哀色。
太夫人转身掩面而去,走出门的时候,走的急了一些,撞到了门框,身子不受控的往外扑出去。
门外有婆子眼疾手快的扶了太夫人一把,险险的把人扶住。
“太夫人,您有没有事?”
“太夫人,您伤到没有?”
“太夫人……您怎么样了?” ……
一众的丫环婆子全冲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道。
“都走!”太夫人厉声道,蓦的推开一个扶着她的丫环,这丫环是她身边的贴身丫环,也是往日很得宠的一个,被太夫人失控之下突然推开,倒退了几步,重重的摔倒在地。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好半响才听到太夫人疲倦的声音:“都走吧!”
说完扶着身边贴身婆子的手,步履艰难的往前走。
丫环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书房内老国公爷听到外面的动静没了,自言自语了一句:“冤孽啊冤孽!”
头无力的低下,趴到了书案前,如果真的回到当初,他必然不会这么做,他自己要如何做,都不应当让另一个人的人生来还恩。
纵然大哥对自己有千般恩情,要还恩的也只是自己而已。
可他陪上的是另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的人生,那么年华正好的时候,却零落的死了,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自己。
可他不能让这一段往事被掀出来,不得不压制太夫人,甚至恐吓她,让她不敢说也不敢多问。
他对长兄无愧,但却对她有无愧,那个孩子,其实完全不知情,却成了牺牲品。
那门亲事,那门亲事,真的是不知情,真的是只是看中柳伯瑞的人品,一心求嫁才让自己去求的赐婚旨意吗?
手指颤抖的扶在桌角,如果……如果这里面真的有……真的有一丝算计的话,就相当于是他把人亲自推到了死路上。
如果不是因为嫁不成柳伯瑞,小越氏就不会匆匆的嫁给曲志震,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心疼如刀绞,手用力的捏着桌角,想压抑住这种痛苦,无奈这种作用基本上没有,他还是痛的不能呼吸。
“太夫人,景玉县君来了。”一个婆子兴匆匆的进来禀报,自打太夫人回到内院之后,就一个人坐在屋里,身边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整个院子里都沉闷的仿佛有什么重重的压抑住了似的。
没有人敢这个时候去打扰太夫人,方才在书房里,老国公爷和太夫人说了什么,她们谁也不敢问,但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太夫人不会这么一副情形。
幸好太夫人最喜欢的景玉县君来了。
心腹婆子急忙到门前禀报。
好半响才听到里面太夫人疲倦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婆子急忙向到了院子里的柳景玉禀报。
“外祖母回来之后,就这么不开心?”柳景玉没有着急着进去,低声打听道,院子里的气氛今天太不一般,她不会冒冒然进去。
“从曲侍郎府上回来就这个样子。”婆子道,迟疑了一下又低声道,“可能是曲四小姐惹得太夫人动了怒。”
“曲四小姐……怎么了?”柳景玉不解的问道。
“老奴也说不好,可能是因为曲四小姐不喜欢太夫人替她选的亲事。”婆子含糊的道,一边往里让着柳景玉。
有些话既便是太夫人的亲外孙女,也是不可传的。
这是齐国公府,不是柳尚书府,很早的时候太夫人就曾经警告过她们,稍稍透一些音头是可以的,但如果说的多了,怕又要惹来太夫人动怒。
见太夫人的贴身婆子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柳景玉歇了心思,进了正屋。
“外祖母,您还好吗?是不是病了?”一进门柳景玉就露出柔和的笑意,上前给太夫人行了一礼之后,就到太夫人身边,拉着太夫人的衣袖,撒娇一般的摇了摇,“外祖母,您有什么不好的,都跟玉儿说,玉儿一定帮您把事情都办了。”
太夫人抬起沉重的头,看向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坐在屋子里良久没开口了,这时候想开口竟然发不了声。
“外祖母,您先喝口水,润一下喉咙,有什么想吃的,玉儿就让人去厨房准备,您也别生气,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不值当。”
柳景玉把桌上放置的茶杯送到太夫人面前,关切的道。
太夫人接过茶水,沉默的喝了一口,缓缓放下。
“外祖母,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您往日里最是心疼玉儿了,可别吓玉儿。”柳景玉在太夫人面前蹲了下来,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孺慕之意,情真意切的很。
太夫人张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口,心被狠狠的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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