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祸，是祸的话。
伍楙干脆放松下来，毫无形象地靠墙坐着，懒懒地道：“你见过吕布？跟王允有仇，并州人？”
“家父本并州米脂豪侠，偶得七星宝刀一柄。不想被王允所知，王允他设计伏杀家父，夺刀后嫁祸盗匪，还假惺惺收奴做义女。家母发觉后，携奴与小弟潜逃，不想全部遇害。”
说着，少女掀起裙子，从大腿上取下一把布包着的短剑。当然，冬天刚过，自然没有春光欣赏。
“没想到王允表面浩然正气，私下里一肚子男盗女娼。”
夺人宝物，杀人全家，还收人女儿做干女儿，比后世的“干爹”段位要高得多嘛。“别告诉我，你叫任红昌？”
“家父姓霍。”
“噢，姓霍？那也还是你嘛。米脂的婆娘、绥德的汉，果然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啊。”伍楙调侃道。
少女听不懂伍楙说什么，干脆闭嘴不答。
俗套武侠故事听完了。伍楙问道：“那你仇也报了，找我干嘛？正常程序，不是隐姓埋名，归隐江湖吗？”
少女诧异地看了伍楙一眼，双手献上短剑，平静地道：“宝物有灵，能者居之。公子文韬武略，奴在洛阳多有耳闻。奴家破人亡，公子两次救奴，奴愿为奴为婢，以谢公子大恩。”
伍楙赶紧站起来，摆手拒绝道：“女侠，您千万别。你家的东西还是你自己保管。我对兵器兴趣不大。为奴为婢更不用提，举手之劳。要不我给您一点盘缠，咱按正常套路隐姓埋名，归隐江湖？”
少女声音转冷，“莫非公子以为奴家在试探公子？”
“姑娘误会了。说难听点，在下还不至于要上阵搏杀，这玩意也不适合我。至于为奴为婢什么的，姑娘虽然貌比西施，但在下要找貌美女子实在太简单了，招招手，能排到北城门去。关键是，姑娘在身边，在下睡不着啊。”
伍楙赶紧澄清，能将人头筑京观的狠人，实在没这色胆。
伍楙又习惯性地嘴贱，“你不怕我把你卖了？你的人头和这把宝剑，应该值不少钱吧？换十个八个美女应该不成问题。”
少女一声冷哼，不知道是嘲笑伍楙无胆还是嘴贱，依然不紧不慢地说：“观公子所行，蓄豪杰、结名士，文韬武略，名扬天下。公子何必自我作践。”
你都看出来了？不过哪个世家豪强不是这做派，大哥别笑二哥。至于文韬武略什么的，吹牛不要钱，大家互相吹捧，千万别当真。农村里，考个野鸡大学，还吹嘘山窝里飞出金凤凰呐。
伍楙见少女满脸鄙夷，激将道：“你当真愿意为奴为婢？你可想清楚，什么是奴？什么是婢？我眼中的奴和婢，是没有人生自由和思想自由的。一旦为奴，你的身体和你的意志，都属于我。动不动杀人全家，我可不敢要。”
少女眯着眼盯着伍楙一字一句地说：“家父常言：季布一诺，千金不移。又言：睚眦之怨必报，一饭之德必偿。君之恩，今世必偿。奴一诺，至死不移！”
伍楙也认真起来，“以姑娘之身手，在下赌上的是伍家满门身家性命。姑娘认为你值得赌吗？”
“专诸之刺王僚，彗星袭月；聂政刺韩傀，白虹贯日；要离刺庆忌，仓鹰击殿。奴不敢自比先贤，唯有一身武艺尚可，公子救奴一命，奴以死相报就是。公子但有所命，赴汤蹈火而已。”少女眼中摄人的光芒，刺得伍楙眼仁疼。
伍楙见她如此决绝，干脆下猛药，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一个没有自己思想和意志杀人工具。姑娘可否做到？”
少女惜字如金，“可！”
“出，为我剑奴；入，为我婢女！可否？”
“可！”
“好！你除衣吧。”
伍楙到底不是犹豫的性格。他欣赏少女的果决。
昏黄的油灯没有熄灭，忽闪忽闪跳动着。
半个时辰后，伍楙下床。身体笔直挺立，低头俯视始终平躺，不曾有丝毫动作的少女，“从今以后，你叫貂蝉。字婉清。”
少女阖了一下眼睛，瞬间睁开，光芒更盛。坚定地点头。
伍楙双掌合击三下，原地轻呼一声，“宁儿。”
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宁儿应声而入。不用吩咐，温柔地替舒展双臂的伍楙穿上衣服。
伍楙朝宁儿低声道：“她叫貂蝉，字婉清，为她备男装常服，将我的环首刀给她。从此以后，她只着男装。你今晚照顾她，以后教她怎么做我的侍女吧。”
宁儿无声点头。
伍楙走出房门，仰望天上清冷的月光。
人是最凶猛的动物，可以用一切工具彼此厮杀；人也是最脆弱的生物，没有寄托，就成为行尸走肉。
她大概是用这种方式，来寄托全身心的精气神吧？
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全家族灭。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报仇。当仇恨了结的这一刻，或许，她也看不到活着的意义了，大约生无可恋了自己应该是她生命中看到的唯一光明。这个生无可恋的少女，大概身处无边黑暗，将唯一的星辰当成了信仰。
我的寄托又是什么？
是自己的生命？
是家族？
是权柄？
还是那些草芥一样的庶民？
穿越汉末十五年，目睹大汉这个巨人如熟悉的历史般沉沦。
伍楙没想到，他这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改变的第一件事，就是王允的结局。
如果他不救少女，这个貂蝉，还是历史上那个诱发董、吕互相残杀的貂蝉吗？
伍楙摇摇脑袋，驱散脑中纷乱的思绪。
不管历史本来面目如何。这个时空，多了一个他。
他将积极地参与创造历史。而不是向后世小说那样，按照熟悉的历史轨迹去寻觅机会。那不是他性格。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何必被动等待呢。曹操也好、袁绍也好。他们并不是史书上那个刻板的几句文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自己可以静距离接触，甚至影响的人。
既然历史改变，那我就用自己的智慧和能量，来构建自己的汉末世界吧。
随着天气的转暖，大汉这位巨人走向了最后的荣光。
中平六年二月，皇甫嵩平定凉州叛军王国；三月幽州牧刘虞平定叛军张纯。
远方的胜利并没有让洛阳城中紧绷的弦松下来，世家和宦官都知道，天子快不行了。
比刀光剑影更凶险的战斗在朝堂之间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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