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彬将令旗一展,朗声道:“泰山派天门师兄,华山派岳师兄,恒山派定逸师太,还有衡山派莫师兄,左盟主有言吩咐:自来正邪不两立,魔教和我五岳剑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刘正风结交匪人,归附仇敌。凡我五岳同门,出手共诛之。接令者请站到左首。”
天门道人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到左首,更不向刘正风瞧上一眼。天门道人的师父当年命丧魔教一名女长老之手,是以他对魔教恨之入骨。他一走到左首,门下众弟子都跟了过去。
岳不群起身说道:“刘贤弟,你只须点一点头,岳不群负责为你料理曲洋如何?你说大丈夫不能对不起朋友,难道天下便只曲洋一人才是你朋友,我们五岳剑派和这里许多英雄好汉,便都不是你朋友了?这里千余位武林同道,一听到你要金盆洗手,都千里迢迢地赶来,满腔诚意地向你祝贺,总算够交情了吧?难道你全家老幼的性命,五岳剑派师友的恩谊,这里千百位同道的交情,一并加将起来,还及不上曲洋一人?”
刘正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岳师兄,你是读书人,当知道大丈夫有所不为。你这番良言相劝,刘某甚为感激。人家逼我害曲洋,但此事万万不能。正如倘若是有人逼我杀害你岳师兄,或是要我加害这里任何哪一位好朋友,刘某纵然全家遭难,却也决计不会点一点头。曲大哥是我至交好友,那不错,但岳师兄又何尝不是刘某的好友?曲大哥倘若有一句提到,要暗害五岳剑派中刘某哪一位朋友,刘某便鄙视他的为人,再也不当他是朋友了。”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诚恳,众人不由得为之动容,武林中义气为重,刘正风这般顾全与曲洋的交情,这些江湖汉子虽不以为然,却禁不住暗自赞叹。
岳不群摇头道:“刘贤弟,你这话可不对了。刘贤弟顾全朋友义气,原本令人佩服,却未免不分正邪,不问是非。魔教作恶多端,残害江湖上的正人君子、无辜百姓。刘贤弟只因一时琴箫投缘,便将全副身家性命都交了给他,可将‘义气’二字误解了。”
刘正风淡淡一笑,说道:“岳师兄,你不喜音律,不明白小弟的意思。言语文字可以撒谎作伪,琴箫之音却是心声,万万装不得假。小弟和曲大哥相交,以琴箫唱和,心意互通。小弟愿意以全副身家性命担保,曲大哥是魔教中人,却没半点分毫魔教的邪恶之气。”
岳不群长叹一声,走到了天门道人身侧。令狐冲、劳德诺、岳灵珊等众弟子也都随着过去。
李志道在一旁看着,却是看到令狐冲眼中似乎带着迷茫。
令狐冲虽然已经二十七岁,将近而立之年,却因为向来潇洒不羁,对于江湖规矩并不看重,这会见得当下情景急转直下,眼看着刘正风便是要殒身当场!
令狐冲心中很是糊涂,既然刘正风与曲洋愿意双双退隐,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好在他毕竟知道好歹,知道这时没有他说话的份,只乖乖跟在岳不群身后。
定逸师太望着刘正风,问道:“从今而后,我叫你刘贤弟,还是刘正风?”
刘正风脸露苦笑,道:“刘正风命在顷刻,师太以后也不会再叫我了。”
定逸师太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缓缓走到岳不群之侧,说道:“魔深孽重,罪过,罪过。”座下弟子也都跟了过去。
眼看着,就只剩下莫大先生没有动身,众人都望了过去。
费彬拱手说道:“莫师兄,这是刘正风一人之事,跟旁人并不相干。莫师兄只要站到左首去,莫要包庇,左盟主必不会怪罪。”
大厅中寂静片刻,莫大先生浑浊的双眼望厅中千余宾客扫了遍,终是低头走了过去。数十名衡山派弟子也跟了过去。
刘正风本想着有这千余宾客在,嵩山派不会太过过分,可如今恰是因这人多势众,大势所迫之下,他再没了任何机会。
莫大先生纵使有心,也是无力!
众口铄金,千夫所指,他衡山派承受不起!
费彬又道:“刘门亲传弟子,也都站到左首去。”
向大年朗声道:“我们受师门重恩,义不相负,刘门弟子,和恩师同生共死。”
刘正风热泪盈眶,道:“好,好,大年!你说这番话,已很对得起师父了。你们都过去吧。师父自己结交朋友,跟你们可没干系。”
米为义刷的一声,拔出长剑,说道:“刘门一系,自非五岳剑派之敌,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哪一个要害我恩师,先杀了姓米的。”说着便在刘正风身前一站,挡住了他。
丁勉左手一扬,嗤的一声轻响,一丝银光电射而出。
刘正风一惊,伸手在米为义右膀上一推,内力到处,米为义向左撞出,那银光便向刘正风胸口射来。
向大年护师心切,纵身而上,只听他大叫一声,那银针正好射中心脏,立时气绝身亡。
刘正风左手将他尸体抄起,探了探他鼻息,回头向丁勉道:“丁老二,是你嵩山派先杀了我弟子!”
丁勉森然道:“不错,是我们先动手,却又怎样?”
刘正风身形一动,直冲向费彬。
这一下来得好快!费彬虽有准备,抬掌起来时,刘正风已经到了跟前。
刘正风并指一点,指向左肋,费彬忙伸手去挡,却不料刘正风左手一摆,抢过他手中令旗,往上一撩,尖端直刺他喉咙!
费彬急退半步,双掌横架一拦,哪知刘正风招式又变,令旗插向腋下。
费彬还不及变招,已被刘正风左手连点三下,竟是已经封了他胸、腹、腰三处穴道!
这几下兔起鹘落,变化快极,待得费彬受制,五岳令旗遭夺,众人这才省悟。
“好一个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丁勉恨声说道。
《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与《回风落雁剑》、《衡山五神剑》并称衡山派三大剑法,这套剑法变化极奇,声东击西,虚虚实实,幻人耳目,纵然费彬前夜在群玉院中早已见过刘正风施展,这时仍是措不及防,让刘正风给制住了。
其实真要说来,“大嵩阳手”费彬的武功决不在刘正风之下,可刘正风含恨而发,气势上先压了他一头,又是招数迭变,让他防不胜防,以致着了道。
刘正风左手举着五岳剑派的盟旗,右手抽出长剑架在费彬咽喉之中,沉声道:“丁师兄、陆师兄,刘某斗胆夺了五岳令旗,也不敢向两位要胁,只是向两位求情。”
丁勉与陆柏对望了一眼,均想:“费师弟受了他暗算,只好且听他有何话说。”
丁勉道:“求什么情?”
刘正风道:“求两位转告左盟主,准许刘某全家归隐,从此再不参预武林中的任何事务。刘某与曲洋曲大哥从此不再相见,与众位师兄朋友,也……也就此分手。刘某携带家人弟子,远走高飞,隐居海外,有生之日,绝足不履中原一寸土地。”
丁勉微一踌躇,道:“此事我和陆师弟可做不得主,须得归告左师哥,请他示下。”
刘正风道:“这里泰山、华山两派掌门在此,恒山派有定逸师太,也可代她掌门师姊作主,便是我师兄也在,此外,众位英雄好汉,俱可做个见证。”他眼光向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道:“刘某向众位朋友求这个情,让我顾全朋友义气,也得保家人弟子的周全。”
定逸师太外刚内和,脾气虽然暴躁,心地却极慈祥,首先道:“如此甚好,也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丁师兄、陆师兄,咱们答应了刘贤弟吧。他既不再跟魔教中人结交,又远离中原,等如世上没了这人,又何必定要多造杀业?”
天门道人点头道:“这样也好,莫师兄,岳贤弟,你以为如何?”
岳不群望了莫大先生一眼,说道:“刘贤弟言出如山,他既这般说,大家都是信得过的。来来来,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刘贤弟,你放了费贤弟,大伙儿喝一杯解和酒,明儿一早,你带了家人子弟,便离开衡山城吧!”
莫大先生叹了口气,终于表态:“就这样罢。”
陆柏却道:“泰山、华山还有衡山三派掌门都这么说,定逸师太更竭力为刘正风开脱,我们又怎敢违抗众意?但费师弟刻下遭受刘正风的暗算,我们倘若就此答允,江湖上势必人人言道,嵩山派是受了刘正风的胁持,不得不低头服输,如此传扬开去,嵩山派脸面何存?”
定逸师太道:“刘贤弟是在向嵩山派求情,又不是威胁逼迫,要说‘低头服输’,低头服输的是刘正风,不是嵩山派。何况你们又已杀了一名刘门弟子。”
陆柏哼了一声,说道:“狄修,预备着。”
嵩山派弟子狄修应道:“是!”手中短剑轻送,抵进身前刘正风长子背心的肌肉。
陆柏道:“刘正风,你要求情,便跟我们上嵩山去见左盟主,亲口向他求情。我们奉命差遣,可做不得主。你即刻把令旗交还,放了我费师弟。”
刘正风抬首四顾,终于惨然一笑,向儿子道:“孩儿,你怕不怕死?”
刘公子道:“孩儿听爹爹的话,孩儿不怕!”
刘正风道:“好孩子!”
陆柏喝道:“杀了!”
狄修短剑往前一送,自刘公子的背心直刺入他心窝,短剑跟着拔出。
刘公子俯身倒地,背心创口中鲜血泉涌。
刘夫人大叫一声,扑向儿子尸身。
陆柏又喝道:“杀了!”
狄修手起剑落,又是一剑刺入刘夫人背心。
定逸师太大怒,呼的一掌,向狄修击了过去,骂道:“禽兽!”
丁勉抢上前来,也击出一掌。
双掌相交,定逸师太连退了三步,胸口一甜,一口鲜血涌到了嘴中,她要强好胜,硬生生将这口血咽入腹中。
丁勉微微一笑,道:“承让!”
定逸师太原本不以掌力见长,何况适才这一掌击向狄修,以长攻幼,本就未使全力,也没打算这一掌就要杀了他。不料丁勉突然出手,他那一掌却是凝聚了十成功力。
双掌陡然相交,定逸师太想要再催内力,已经来不及,丁勉的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压到,定逸师太受伤呕血,大怒之下,第二掌待再击出,一运力间,只觉丹田中痛如刀割,心知受伤已然不轻,眼前无法与抗,一挥手,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一声:“且先住手吧。”
回头看去,却原来是武当派掌门弟子李志道。
李志道站起身来,拱手向着四周行了环礼,才说道:“常言道:祸不及妻儿,嵩山派这般做派,是要赶尽杀绝么?”
“你是何人?”丁勉沉声喝道:“也敢在这里说三道四?”
陆柏大手一挥,喝道:“再杀!”
两名嵩山弟子推出短剑,又杀了两名刘门弟子。
陆柏扬声道:“刘门弟子听着,若要活命,此刻跪地求饶,指斥刘正风之非,便可免死。”
刘正风的女儿刘菁怒骂:“奸贼,你嵩山派比魔教奸恶万倍!”
陆柏喝道:“杀了!”
万登平提起长剑,一剑劈下,从刘菁右肩直劈至腰。
史登达等嵩山弟子一剑一个,将早已点了穴道制住的刘门亲传弟子都杀了。
“啧!”李志道虽早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可看着嵩山派的人大杀特杀,还是觉得不爽。
“杀得倒是真快!”李志道又是一拱手,说道:“在下武当派弟子李志道,家师乃是武当派掌门冲虚道长,不知道这个身份可有资格开口说几句话?”
大厅上众人虽然都是毕生在刀枪头上打滚之辈,见到这等屠杀惨状,也不禁心惊肉跳,本是被吓得不敢说话。可这时听了李志道的话,都不由交头接耳的开始议论纷纷。
“竟然是武当派!”
“是呀,真没想到连武当派也来了。”
“还是掌门弟子呀……”
“武当派也要插手这事么?”
“你没看这嵩山派也太过分了,妇孺小儿都杀……”
其实,早有些前辈英雄本想出言阻止,但嵩山派动手实在太快,稍一犹豫之际,厅上已然尸横遍地。
本来,如果没有李志道站出来,众人的想法大概就是自古正邪不两立,嵩山派此举并非出于对刘正风的私怨,而是为了对付魔教,虽然出手未免残忍,却也未可厚非。
再者,这时嵩山派已控制全局,连恒山派的定逸师太都被打了回去,眼见天门道人、岳不群等高手,甚至连莫大先生都不做声,这是他五岳剑派之事,旁人倘若多管闲事,强行出头,势不免惹下杀身之祸,自以明哲保身为是。
但是,既然李志道站了出来,武当派的名头往那里一搁,众人的想法就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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