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一阵扑扑腾腾的,两人在床上扭着厮打起来。啪的一声。灯被拉着了。只见父亲手里攥着线绳,一脸的惊讶,支棱起上半身从床上坐起来了。这我才看清楚床前站着的那个大人的模样。可不就是我回到家时给我开门子的那个中年妇女嘛。此时,她脸上正带着一股子怒气。
父亲爬到床那头,把两个压着摞还互相掐脖子的小孩子给拉开了。只见二炳子没把人家给咬伤,反而被打得鼻青脸肿,自个的耳朵被撕下来半截子,落个血淋淋的。那个小孩子一双豹眼圆瞪着,看起来相貌凶恶,面白如粉,秀鼻朱唇,手里捏着二炳子那半截子耳朵,给掖嘴里嚼了。
“你是谁啊,半夜里钻俺家干啥?”父亲瞪着中年妇女喝问道。
那个中年妇女却是不讲话,伸手把那小孩从床上拽下来,抱在怀里,身子一矮,掀起床单子,钻到床底下去了。气得我父亲骂道,你他妈神经病啊,藏俺家床底下干啥,抓紧给我滚**。慌不迭地翻个身下床,连鞋都不顾得穿,弯着个腰,把头探到床底下去了,却是发出鬼叫一般的狼嚎。
二炳子一边撕着卫生纸擦耳朵,一边吐字含糊不清地问道,咋啦三叔。我父亲将头缩回来,骂道,我日他个仙人板板,俩人都不见了。二炳子疼得嘴角有点儿抽,说不见就不见吧,半夜里钻出来的玩意儿还能是啥好东西哦,你快点儿来看看俺哥哥,瞧瞧这是咋的啦。
此时,我的身体还是一动不能动,张着个嘴巴喊不出来声音。父亲跟二炳子跪在床上,上半身往下凑过来,都快趴到我脸上了。俱是面上的表情跟吞了个囫囵鸡蛋似的,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
过了半晌,二炳子还有些愣怔,迟疑地说道,三叔,你看到了没有,咱们不是在做梦吧。父亲嗯了一声,点点头,说我看到了,应该不是在做梦。说罢,倏地伸手朝二炳子的胳膊上转着圈狠狠拧了一下子,给他疼得扯个嗓子叫唤起来。说你这不是晓得疼嘛,咋会是在做梦呢。
当他们把镜子放到我面前的时候,这我才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上少了一样东西,多出了个窟窿。可我这心里却乐得不行,要是能发出声音或者能动,恐怕早就哈哈笑着在床上打起滚来了。
因为不见的是我脸上的那颗大白眼珠子。它原先所占据的眼框位置深凹下去,乍一瞅,跟个大窟窿似的,其实掰开眼皮子看,里面还有红色的肉筋。筋管很粗且长,就像盘卧着一团大号蚯蚓似的。
接下来,二炳子使劲推了推我,抬起头说,三叔,俺哥哥好像不能动弹了啊。我父亲说他是在装巴呢。便从床头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剪刀,掀开被子,往我的大腿上给猛刺了一下子。疼得我眼泪都掉出来了,却依旧不能动,也喊不出声音。父亲说奇怪了,这是咋回事,好端端的人咋就不能动了呢,难不成是中风了。
然后,他们也不再管我了,各人睡各人的去了。我父亲还把灯给拉灭了。陷入了一片黑暗。我不免胡思乱想了一阵,慢慢地阖上眼皮子睡着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大亮了。可能是保持老一个姿势太久,浑身酸麻不已。尝试着挣扎了一下。身子能动了。再试下嗓子,也能喊出声音了。见床两侧空荡荡的,我父亲和二炳子都不在家,想必是一大清早的,忙着去捉老鼠了。
强忍住激动和欢喜,我再次去照镜子。不禁啊的一声叫出来。端的令人失望透了。那颗大白眼珠子不知何时又回到脸上去了。这是咋回事。难道我昨天晚上做梦了。
洗漱一番,吃了点儿饭后,我背起书包,打算去上学。走在大街上,我看到村口的大槐树下面挤满了一堆人。便跑过去观看。原来是有个人上吊自杀了,尸体正在槐树上挂着。却是认得他,正是魏招娣的父亲。
在旁人议论纷纷着的时候,有个矮胖的女人哭嚎着打东边小跑着来了。却是魏招娣的母亲。别人赶紧给她让开了一条道。她过去后,哭着站在尸体下面观望了一会儿,拍大腿叫道:“孩子爹啊,你咋真会作精了,还跑到外面自杀,咱院子里没树么,让大家都看着你这吐舌头瞪狗眼的样子,给我弄得丢人八叉的!”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止住了哭声,指着尸体大声说:“不对劲啊,我记得俺当家的腿没这么长!”这话一说出,立马将人群给炸了。有的说是身体给吊起来的缘故,一个劲地往下坠着,再加上这脚往下耷拉得都快直了,当然会显得腿长了。
有的说大清早刚起来时,天还雾蒙蒙的,打老远就看见树上挂着个人,当时还想着这是谁啊,见这人身子这么长,愣是没想到是魏大贤啊,我记得那魏大贤个子长得不咋高啊。
也有的人说,你看这俩腿长得,都不该是在他身上安着的,跟上半身显得多不对称,上面看着是八十公分,再瞅瞅下面这俩腿,不算腰,快有一米二三了,这哪里正常哟。
大家咬舌头咬得正起劲时。魏招娣的母亲招呼两个自家门里的人,把魏大贤的尸首从树上摘下来了。拔开裹得厚厚的衣服一看,只见腰上缠着一裹子厚厚的红布。转动着尸体,将红布拆开了看,入眼的是密密匝匝的针线。原来是将上半身和下半身缝起来的。用的线绳很粗,针眼也很大。
这下人们确定了,这腿和上半身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的。魏招娣的母亲一屁股跌在地上,拍着大腿嗷起来:“哪个王八孙这么缺德啊,让俺死了还不给俺弄个全尸,这胡乱缭啥啊,让俺咋埋啊,等俺烧纸的时候,到底是孝敬孩子他爹,还是孝顺这俩腿的主人啊?!”
最后,在大家的提议下,干脆将这具尸体重新分开得了,刨两个坑埋。虽说不是全尸,但总比胡乱拼凑的强。要不然一个坟窝里埋俩半截子人,不伦不类的,成何体统。于是有人递给魏招娣她娘一把剪刀,让她别光顾着嚎了,快去把线给拆了吧。
喀嚓喀嚓铰了半天,再把断线一根一根地抽出来。两个人过来帮忙,一边攥住俩脚,一边搂住脖子。喊个一二三,一齐使劲拽。将一具尸体给拽成两半截子了。却是哗啦从肚子里流洒出一些东西,还会缓慢地爬动,长相丑陋。原来是知了猴。
知了猴,是地方称呼,学名为金蝉子。可以油炸了吃,味道香酥焦脆,在当地乃一道名菜,特别受欢迎。有人为了得到这东西,不惜熬眼一晚上,在树林子里摸来摸去的。
在我们这儿,知了猴比较稀少,平时都是费一晚上劲,才摸上一两个。攒到一个盆里,用盐水泡上,等攒得多了。一般都是有二三十个的时候,就开始支个油锅炸。像办一场隆重大事一样。全家人都围住那口油锅,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紧紧地盯着在锅里翻滚渐熟的知了猴,不知不觉地都变成了鸭脖子,将口水一吞一咽的,喉咙部上下移动不止。
等知了猴出锅了,每个人都架起胳膊,开叉着腿,绷起肌肉,你挡我,我拱他的,嘴里叫嚷着,都别慌,先分好才能吃。如果分了一圈子下来,还剩下一个,谁也别想独吞。不外乎用两种方法解决,一种是猜拳或者抓阄,谁运气好谁得。另一种就是把这剩下的一个,撕成一点儿一点儿的给分了。如果家里人口多的话,只能分到一条腿。比苍蝇腿要大上好几倍,能塞到牙缝里打磨上一阵子了。
话绕回来。
只见还有着知了猴不断地从尸体的肚子里爬出来。村民见了这玩意儿,都有些把持不住了。哄地围了上去,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地上慢慢爬。有人忍不住问,这还能吃不。有人回答,咋不能吃啊,这都还活着呢。
有人带头在地上捡了个知了猴。剩下的人也不端着了,都弯下腰捡起来。你挤我,我拱他的,开始抢了。不一会儿,地上的那些知了猴让他们给拣完了。就瞅着尸体的肚子,等知了猴再钻出来。
见状,魏招娣她娘急了,赶紧用俩手攥住尸体的肚皮给往下摁结实了,不让知了猴再往外出了,说就你们知道炸了这玩意儿吃,俺就不知道了么,抢啥抢,这是俺家的。
人们俱都扫兴地摇头叹气,但多少还是有点儿窃喜不已,展示着手上的几个知了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都回家去了,先把这玩意儿给腌上再说。
刚才趁着慌乱时,我也抢到了三个知了猴,兴奋得不愿意再去学校了,就往后一撂书包,噔噔跑着回家了,一头钻进厨房里,忙着支油锅,打算把这仨活玩意儿给煎炸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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