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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玉莲蹲在船头横放的木筏子后面，猎枪都端在手里，屏气凝神注视着前面的变化。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放松，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空荡荡的——也不知下一刻，前面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王掌柜媳妇抱着小秋千，依偎在小竹床的最里面。因为前后舱门两边都有一竖条挡板，在这里也是最安全的了。船每晃动一下，她都要把小秋千抱紧些。每在这时，小秋千都要仰起脸看看她。
老先生站在最后面，通过船舱直看过去，辨别着方向。手里紧抓“舵杆”，一会左，一会右的晃动着。
等到了“拒马河”的入口处，老先生叮嘱说：“快进河了，慢一点，摇稳了。”
王掌柜和二愣子都只是“嗯”了一声。沉重的水轮让两人没时间多说话。就算老先生没“叮嘱”，当听到“拒马河”沉闷的流水声的时候，王掌柜推动“摇把”的速度下意识的慢了一些，用力也有些犹豫，手有时只是跟着摇把走。二愣子却是越摇越来劲??????
船慢慢的直插入“拒马河”。当船身快进入一半的时候，在湍急的水流推动下，船身猛地一摆，船头向随着水流滑过去。整条船一下子就涌进“拒马河”。
我们几个人身体随着船头猛地摆动，都不由自主的歪向一边，王掌柜媳妇紧张的一手抱着小秋千，一手四处乱抓，寻找可以依靠的东西。
我和玉莲在船头看着船冲进这片开阔的黑乎乎的水域，心里也猛地收紧，暂时没心思去注意什么鬼子兵了，都忙着去抓眼前的木筏子。
船一进入“拒马河”顺流而下，摇水轮的“摇把”瞬间就轻的一点重量都没了。二愣子正在用力往前推，身体忽的扑在摇把上，随后一翻身仰面倒在船板上。王掌柜由于并没用全力，摇把猛地一轻，身体也只是晃动了一下就收住了。
老先生用那条没受伤的胳膊夹住舵杆，两腿叉开，全力控制着船晃晃悠悠飘进中间的主流。
此时，水面全是一片蠕动的深黑色，和远处的两岸的山峰、树木连成一片漆黑。只有贴近水面看去，才能依稀辨清那里是水，那里是岸。船在水中不停的起伏，船头溅起的水，向两边喷射分开，散出浓重的土腥味??????
船顺流而下，不用摇水轮了，二愣子也急忙跑到船头，蹲在我和玉莲两人旁边。想说什么，可又没说出来，只是用杀猪刀不断的敲击着木筏；一会又去船边伸手摸摸凉凉的河水??????
王掌柜坐到小竹床上，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别人的说：“这船结实着呢，以前打渔的人，一天到晚都在船上，没事。”
王掌柜媳妇依旧抱着小秋千一动没动，只是说：“没事??????我们没事。”
说完，又拍着小秋千说：“风不吹，雨不淋的，怕啥，是吧。”小秋千只是点头，什么也没说??????
老先生独自把着舵，不停的左右摇摆舵杆，手搭在舵杆上，就像是医生仔细摸着病人的脉搏。
船不断向前行进。当走出一段宽阔的水域，渐渐进入一段狭窄的水道的时候，水流也开始变得更加急促，船晃动的也大了起来。“嗡嗡”的流水声也更加响亮了。两面黑呼呼的山峰，随着水流变窄，也快速往一起贴近，连成一片向这艘船挤过来，感觉再往前走就要把船给挤扁似的。
这时，我回头说：“前面变窄了，好像还有弯道呢。”
老先生没有回头，一面仔细把着舵杆，一面说：“我看见了，你们都坐稳了。”
老先生的话音刚落，就听“咯嘣”一声闷响。随着闷响，船头两侧溅起一丈多高的水雾，船“嘎吱”就停住不走了。几个人都本能的发出一声惊叫??????
冷不丁的一停船，二愣子一个跟头就向前翻去，幸好有船舷挡住才没掉到水里。我和玉莲也都不由自主的“啊”的一声扑倒在木筏上。
我在倒下的一瞬间，伸出一条胳膊垫在玉莲身下，这样玉莲就摔得轻的多了。可是，我自己却实实在在的砸在木筏子上。组成木筏的树干上，有很多被刀削断的树叉子，茬口新鲜锋利，身体一撞上，衣服顿时被划出几条口子，有的已经划破肌肤，渗出血来。
老先生本来是用一只胳膊夹着舵杆，船猛一停，身体迅速向前滑，就在身体快要离开舵杆，向前扑倒的时候，猛地回身，身体原地划了个半圆，双手紧紧抓住舵杆的头，就像拉扯受惊的野马一样，身体后坐才稳住脚步没有摔出去。
坐在小床上的王掌柜媳妇扑通栽倒，怀里抱着的小秋千也脱了手。吓得小秋千，边喊边爬起来就往王掌柜媳妇怀里钻。手胡乱的不知抓那里才好。王掌柜媳妇一面往外看，一面用手抓住小秋千说：“不怕??????不怕。”
我们几个人刚一站稳脚。船尾在水流的推动下，开始往一边甩出。同样“咯嘣”一声，船倾斜着，横在激流中。船被水流推的不断颤动，有种随时都要翻掉的架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船上的几个人都“蒙”了。紧张的连呼吸都快要停了。
老先生像踩着棉花一样，一面往船头跑，一面大声喊：“都呆在原地，别动！”
等老先生来到船头，见我以趴在船舷上往下看，手还不断的在水里摸着。老先生俯下身问：“有啥没有？”
“有，”我说，“长长的一条，也说不清是啥。”
老先生也趴下去，一手按着船舷，一手在水里摸了一会，说：“是‘铁链子’，肯定是鬼子兵搞的，我们得得赶紧想法走。”
老先生的话刚说完，就听南岸鬼子兵的叫声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枪响。黑夜中杂乱的亮点呼啸而至。由于船头向南，船舱全部都暴露在子弹的攻击之中，两边披着的树干，此时丝毫起不了作用。
我一斜身把正蹲在身边的玉莲推到船舱里，然后顺势趴下。老先生也侧卧在船板上，大声说：“都趴下！别乱动
此时船舷成了最好的掩体。眼看着子弹从身体上面飞过，胡乱的打在船的每一处。有的子弹直接从船舱里飞过，吓得里面几个人都紧贴在船舱的挡板后面。
这时，老先生高喊：“二愣子，快把那根树干拿过来
说完话刚要起身，可是，密集的子弹又让他趴了下来。这时，我突然迎着子弹跃起，快速从木筏子上翻滚过去，然后回身，双手扣住木筏子的边缘，拼尽全力，把木筏子的一侧给搬了起来，像一面墙似地矗立在船头，横担在两侧船舷上。老先生也来不及多想，急忙趴在船板上，从下面的空隙钻过来。
这时，二愣子已经把树干拿过来，老先生也没说话，接过树干，几步来到船边，把树干笔直竖起，顺着船的边缘插下去，然后用力往回拉??????我让二愣子过来扶住木筏子，自己跑到老先生身边问：“咋样，能行不？”
老先生急促的说：“这不行，使不上劲。走！到船头
我们两个人快速往前走，和二愣子一起把木筏子又往前挪了挪，直到能看见由于绷紧已跳出水面的“铁链子”。然后老先生把树干从船头的半圆处伸下去，试探着顶住“铁链子”再叫我过来，一起用力往外推??????
这时，子弹更加密集，显然鬼子兵在不断增多。好在有木筏子能挡一下，大多数子弹都打在木筏子上，震得木筏子不停的抖动。偶尔有从木筏子的空隙钻过来的子弹，带着一股冷风，经过几人身边，有的打在船舱上，有的直接钻进船舱里，吓得小秋千双手紧紧抱着头，眼紧闭着。
王掌柜媳妇抱着她，躲在舱门的挡板处，眼瞪得老大，不停的说：“完了，这下完了??????”
王掌柜和玉莲好像没有听见她说什么，都端着枪。可是，因为有木筏子在前面挡着，怎么也找不到开枪的地方，只能急的来回观望??????
许多手雷也不断响起了，有的在水里爆炸，把河水像瓢泼一样溅上了船；有的在船舱顶上像闷雷似地一声巨响，烟气顺着缝隙喷进船舱。好在有两层坚韧的树干保护，把弹片阻挡在外面。
老先生大声喊：“你们俩快过来搭把手。”
王掌柜和玉莲听到喊声，都放下枪，跑过来。
老先生说：“来！就这样，用力往外推就行，我去后面摆舵。”
说完，把手里的树干慢慢让出来，自己跑到船尾，把住舵用力往外拨。每拨一次舵杆，就大声喊：“用力推??????用力推！”听到喊声，我们三人就死死抓住树干，拼尽全力往外推??????
子弹和弹片有时都是擦着几人身体飞过，可是谁都没有时间去在意。一头是紧握树干，拼命的推，一头是抱紧舵杆，全力的摆。几个人都明白，只有把船摆过来，离开这里才有生存的希望。所以，都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二愣子双手扶着木筏子，用一侧肩膀支撑着。子弹打在木筏子上，“啪啪”乱响，不时的有子弹飞过来，他想躲又没地方躲，只能闭着眼，两手随着木筏子的震动不断的抬起又落下，交换着位置。随着手的移动，嘴里还：“哎呀！哎呀！”的说个不停??????
在前后默契的配下，船终于慢慢离开“铁链子”。等船头快要摆正的时候，老先生又大声喊道：“快进船舱——摇水轮！走！”
听到喊声，我们几乎同时放下手中的树干，快速跑进船舱里。我第一个扑向摇把，一刻没停，脚一停住手就已经摇起。王掌柜也不怠慢，踉踉跄跄紧跟在后面摇起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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