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这些话，天色已近黄昏。
龙五显得有些疲倦困乏，让他们去吃晚饭，自己回到石屋内，不再出来。
这一顿饭，却是入岛以来吃得最为沉闷的一顿，固然有今日技不如人的懊恼，亦有因听了龙五的说话而产生的感慨。
龙五的话，便如在他们本来一片纯净的屋顶上打开了一个天窗，使他们忽然从天窗里洞窥到了外面世界的一角，原来竟是如此缤纷多彩。
这个天窗一打开，就再也关不起来了。短短的一天时间，三人却似长大了许多，平空生出许多心事来。
用完晚饭，到了读书识字的时间。柳七什么都不学，就是要白芄教他写“江湖”这两个字，学会后，在纸上连写了十几遍。
他望着写得歪歪斜斜的两个大字，自言自语道：“江湖！江湖是什么？它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青龙与白芄站在柳七身边，一同静静地望着这“江湖”两个大字，心中也如柳七般充满了疑问及憧憬。
这一天晚上，青龙失眠了，躺在床上，思潮起伏不止，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披衣下床，推门出去，来到柳七房外，听到里面索索直响，原来柳七也失眠了，正在辗转反侧。
他本想叫唤柳七，不知怎么的，心中莫名一动，却住了口。他在房门前站了片刻，转身朝断天崖走去。
此刻已是子时极深之夜，月亮像半个被撕开的烧饼，在缓缓移动的云层中半隐半现，把大地映得一片苍暗。断天崖便似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壁立千仞，高耸云端，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整个东海之岛。
广袤的天穹上，暗云、淡月、疏星相映交织，让这座从远古时便已屹立于天地间的断天崖显得更加苍凉寂寞。沧海桑田，岁月蹉跎，这个本来没有岁数困扰的天然巨人，似乎也生起了垂暮的沉哀。
青龙站在崖脚下，仰望着这个巍然屹立的远古巨人。在这里，他烦躁不安的心不但在不知不觉中平静了下来，更兴起了一攀巅峰的豪情。
他练习“纵天梯”轻功有些时日，已非一年前的昔日阿蒙，此时深吸一口气，将玄武真气在小周天内畅通运转，足尖发力，轻轻松松跃起，已腾上三丈来高。眼看起势将尽，“呼”的将腹内浊气吐出，足尖点在崖壁上，再次腾起数丈。
如此这般，真气于一吸一呼间在小周天内反复流转，身法的蹿跃更见敏捷，数个起落，早已上了二十余丈，较之一年前初次攀登的艰辛，有如天壤之别。
他十指如铁爪般紧紧扣住崖壁上突凸出来的石头，稍歇片刻，再深吸一口气，展开第二轮的真气运转，再次蹿跃而上。但第二次的换气毕竟比不上第一次纯熟，效果明显差了许多，只上得十余丈，便不得不停下再度歇息。
他昂起头来望向山顶，却哪里望得见尽头了？此时全身贴附着崖壁，从这个角度望上去，整座断天崖便似要倾倒下来一般，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心里压力，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他正在仰首慨叹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你也来了。想上到顶上去？”青龙回过头来，看见是龙五，只是他身形轻如鬼魅，青龙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
龙五不像以前那般抱着青龙，而是一手携着他，与他同时向上纵跃。
青龙得到龙五携带之助，上崖便轻松多了。他调均呼吸，与龙五并驾齐驱，蹿跃而上，偶遇上险峻之处时，龙五便会发力助他。
即便如此，但断天崖实在太高了，两人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上到崖顶。龙五呼吸粗重，青龙则早已汗如浆出，筋疲力尽，好一会才稍微恢复回来。
喘息既定，青龙放眼四望，才看见这断天崖崖顶上直如刀削般峻峭，可立足处只有一丈方圆，人便似站立在一把巨大的利剑尖端上，天穹呈现出弯曲的弧形，笼罩着头顶，触手可及。
半轮淡月散发着金黄色，斜斜挂在天角下，吐露着说不出的恬静，依稀仿佛的云层从足下飘动。
从巅峰上向下眺望出去，大海淹没在黑夜里，看得不甚真切，朦朦胧胧间有粼波流动，又似是一片望无边际的平原，隐隐约约传来的怒涛惊浪声，却像是万马在草原上奔腾驰骋着。
青龙站在这巅峰绝顶上，白云、山风尽在脚底下，放眼四周皆空，云生足底，有如身处天上，心目俱摇，手足如废，但临此胜境，却又有着另一种直欲冲天飞起的豪情充斥胸襟，心情大畅。
龙五道：“杜甫有诗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赞叹泰山绝顶的景色，可惜他没能登此绝峰，否则，他就不会再慨叹泰山的高绝了。这里才是真正的‘会当凌绝顶，一览天下小’。”
青龙虽然在跟白芄读书识字时听过杜甫的这首《望岳》，但一来年纪尚幼，二来也从未攀登到过如此巅峰绝顶，因此也未能体会到个中的意识。
此时此刻，身临绝顶，方略略感悟到了此等自然景象的雄伟磅礴的大气以及和作者写此诗时的心胸气魄。
龙五盘膝坐下，望着前方漆黑一团的茫茫大海，说道：“每一次当我登上这里时，总会生起对天地自然的敬畏之心，便更加感慨人生的细微渺小。
“三国魏武帝曾说‘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意思是说，神龟虽然长寿，也有死亡的之日；腾蛇即使能够乘雾飞天，到头来仍不免化为尘土。
“因此，他便有了下面一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面对着匆匆数十年的苦短岁月，曹阿瞒他不肯服老啊，不甘于这般平淡虚度此生。”
青龙知道龙五忽然说起这些话，必非无因，因此也盘膝坐在他身边，静静听他说话。
龙五继续说道：“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连秦始皇此等鲸吞天下的豪杰也渗不透生死，跳不出红尘，派遣徐福等人入海觅仙，寻求仙丹，意欲长生不老。
“世人只道他残暴成性，心生无稽之念，却又有谁人体会到他内心中的苦闷？英雄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秦赢政寻仙求丹，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因为壮志未灭啊！难道我龙五，连古人也不如吗？难道我龙五，连这一点的雄心壮志也没有吗？”
说的这里时，声音里固然饱含激昂，却也带着一丝的悲怆。
这些心事，他平日都是深埋心底，从不向人透露，即便是白芄也没有露过半点，但今晚此时此刻，却起了倾诉的欲望，终于向身边这个自己最为期待的弟子吐露了心声。
青龙侧头望着身边这个素日冷硬无情的铁汉，听着他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真实情感，不知怎么的，心情忽然也变得沉重起来，再一低吟着“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英雄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这些词句时，心里更是徒增莫名酸苦。
龙五道：“三年前，我以东海龙五的名义举办了一个乾坤会，邀请南山凤凰、西池圣母、北冥地藏到东海龙岛一聚。
“那时我想，既然我们四人被称为‘乾坤四奇’，如果能够结合在一起，必当是江湖中最为强大的力量，即连五大门派、三大家族也望尘莫及，什么天道盟、三十六路烽烟则更如蝼蚁虫子，不值一题，因此便把他们三人邀请过来，意欲干一番大事业。
“谁知道在此期间，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导致我们四人最终反目成仇，抉袖而别。”
青龙日间听到南山凤凰的弟子孔雀曾提起过“乾坤会”这个词，此时又听龙五提起，知道其中必然有一些甚为重大的事故，便悉心倾听。
;
(https://www.mangg.com/id49613/270100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