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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水河上急流缓动,片刻前还是人喊马嘶的河畔陷入一片安静,有一丝鲜红的血迹渗入河中随流而下,这抹红色给原本清澈的河水增加了无限诡异的杀气。魏延紧皱眉头看着河畔林间的三百余具蜀军尸体,大部分尸体都有弩箭伤,伤口流黑血,显然是遭到敌人毒弩突袭,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迅速倒下,可见毒药药性之狠。
魏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刘强带巡骑匆匆而来,魏延抬起脸看着他一言不发,眼中发出一丝询问神色。刘强翻身下马道:“禀将军,属下前后查看周围二十余里,但却未曾见到一名敌军!”
魏延身边的裨将董凌问:“刘兄可曾联系上先锋人马?”
“我回来路上正好遇到马岱将军派来报平安的游骑,只说一路顺畅,未曾遇到过任何抵抗。”
魏延怒道:“那真是他妈的见鬼了,要干掉老子三百来精锐对方人只会比我们多不会比我们少,这么些人也该逃不过探马的眼睛啊,难道这帮蛮鬼都上天了不成?”
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外六十名御赐虎贲勇士环帐而立,由于寒意入骨的夜风他们已经不再像刚离开成都时那样袒胸露怀崭露一身结实的肌肉,这些勇士中偶尔有一两名打个喷嚏,但精神劲头倒是没有一丝松懈。也许是因为他们用自己身体挡住了点风力,帐中的烛火还真没有一根出现晃动。
“你是说,找不到逆贼的伏兵?”诸葛亮注视着魏延。
“没错,这些兵卒显是中了毒弩,顷刻间失去性命,从林间痕迹来看似乎尚来不及与敌人接战厮杀便全部阵亡。。。周围方圆二十里都查遍了,就没见到那帮龟孙!”
“可曾仔细搜过林中?”
“都看了,绝无遗漏。蛮兵多裸足,无马蹄印,他们似乎未进林中。”
诸葛亮挥手道:“中军先按兵不动,董凌速派哨探让马岱率军继续前行五十里,沿路仔细察探。刘强将此事禀报后军,你可再带巡骑察看附近山中可有洞穴沟壑藏人,一经发现立刻回报。”
“遵命!”董凌刘强异口同声答道,齐齐转身而去。
诸葛亮看着魏延:“文长,你有何看法?”
魏延大咧咧拍胸脯道:“丞相只管放心,我老魏就怕他们不来!”
旁边的参军王谋点头也道:“魏将军所言极是,小人也察看了那些军士尸首,所有伤口乌黑带紫必定喂有剧毒,若让他们袭营虽搅起不了什么大乱,就只怕流矢惊扰丞相千金之躯。我军才入越隽便遭此小挫于士气大为不利,中军后军行军皆为之所累,可见敌遣军之将见识不低啊。这帮贼子得手必然嚣张,今夜多半会来摸营,我看咱们还是早作些准备。”
话音未落魏延冷冷哼了一声:“王参军话说到哪里去了?怎能长他人志气,灭我军威风!你也倒是说说看,这些个偷袭暗算的蛮子到底是飞天还是入地了?为何遍地寻他不着?”
王谋看看诸葛亮,面色犹豫道:“外水沿岸荒芜多林,短时之内恐怕难寻敌踪。”
帐内众将陷入沉寂片刻后,还是由诸葛亮打破了僵局:“文长休怪王参军直言,贼人有心要躲我军多半是寻他不着,这么闹下去徒费精神也弱我士气,今夜这帮贼子若来偷袭那岂不是正好撞上门来,我等还是准备一下迎客如何?”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停留在王谋身上。
刘强双腿夹马肚,努力在颠簸中保持平衡,看着跑到前面百来步的诸葛乔,他心里充满了羡慕。从后军营地出来已是深夜三更,月亮从云层中露了半边脸出来勉强照亮了崎岖的山道,没跑几步刘强和亲兵们就发现诸葛乔的骑术与自己不在同一档次。想到丞相的嘱托,刘强忍不住高呼了一嗓子:“乔兄弟,慢着些,当心路边有贼人!”为了避嫌他尽量不叫出诸葛乔的姓氏,否则在军营里光这两个字就会引来无数不必要的麻烦。
诸葛乔毫无声息地突然勒马转头,月光下依稀可见这个年轻人灿烂笑容中一口洁白的牙齿。南征路上几天来的风餐露宿,刘强已经习惯了诸葛乔平日间的沉默寡言,只有到了马背上这个年轻人的表情才会鲜活起来,尽管看似孤僻但他并不拒人千里,无论是和兵卒们搭建营帐还是生火做饭,诸葛乔都表现得非常投入也很熟练,因此包括刘强亲兵在内的一帮巡骑都没把他当外人。
“你们跑不动了吧?”诸葛乔问道,他对自己的骑术非常自信,尤其在今天胯下还是一匹老马的情况下更应该有骄傲的资本。
“看你说的,这两军对阵,总得小心为妙啊。”刘强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但身后的贾蒙却多嘴道:“乔兄弟,你上辈子大概是匹马吧?要不咋跑这么快?”众人在黑暗中咧嘴笑了起来,这几句话的功夫,后面的百余名游骑也赶了上来。
刘强挥了挥马鞭:“大家不要疾跑,列队前进,注意观察路边情况!”
“刘兄,你们家乡有马吗?”诸葛乔跟在刘强身后问。
刘强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乌托邦哪有这稀罕东西,我们家乡连稻米都没呢。”
诸葛乔惊讶道:“啊,那你们吃什么?”
“牛奶和面包。”
“嗯,面包是什么东西?我记得好像听人说过,这不是沈贤弟的表字吗?”
“哦,对啊,沈贤弟小时候家里穷,没面包吃,所以就起了这么个表字,让他自己有点想头。”
诸葛乔扭过头来一脸奸笑:“我听出来了,刘兄,你这是在拿我寻开心呢,是不是怕我快马加鞭跑到前头去?”
刘强也笑了起来,用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你个猴精,我不跟你说了!”
巡骑马队转过山崖,再下道坡就能看到中军大营了,由于诸葛亮严令夜间行军马匹四蹄必须裹布,因此他们并未发出太大声音,除了鞍具金属环扣碰撞声外就只有马匹偶尔发出的响鼻声。刘强深深吸进一口带着浓烈寒意的山风,眼前这片漆黑的森林让他想起了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晚上,那之前的所有事好像已经成了一个遥远得快要遗忘的梦。
山崖的拐角处正好可以俯瞰河畔的中军大营,大营里没剩几盏灯火,看样子丞相和将官们都睡了,不过这不太像他一贯的作风啊。刘强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河边,突然瞳孔放大了许多,因为他看到河面上突然冒出无数个小黑点,这些小黑点逐渐变大并脱离了水面,金属特有的闪亮让他顿时明白了,原来那都是些浮出水面的脑袋。敌人潜在河水中发动偷袭!
“都跟我来,有贼人偷袭大营!杀!”刘强不假多想摘下鞍桥边的狼牙棒,接着拼命用力一夹马肚当先冲了出去。机灵的诸葛乔几乎在同时也看到了水面上的动静,他也抽出身后强弓喝道:“贼人在水上,快挡住他们!”霎时间呼喝声和马匹的嘶鸣声划破了沉寂的夜空。
从山崖上冲到中军大营尚有三百步的距离,但骑兵骚动的声音显然已经被潜水而来的敌人听到,水中的那些影子们加速冲上岸滩,刘强远远看到有一队巡夜军士上前拦截,不料敌人举手摆弄了一下这帮兄弟瞬间就都倒了下去。马蹄声中田真在背后嚷:“大人,敌人好像用的是短弩!”
“果然是他们,大家冲上去放箭,不要靠近!”刘强大喊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他们”是指白天偷袭蜀军前哨部队的那伙贼军。当骑兵冲到中军营前一百步时,刘强看得更清楚了,水中冒出的这两百来号人大都赤裸着上身,手上几乎人人一柄短弩。
“大营里的当值官死到哪里去了?怎么不鸣锣!”诸葛乔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也处在死亡的危险边缘。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这句问话,原本一片漆黑的左侧小山上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锣响,百多枝火把突然亮起,数千劲卒簇拥着一个胖大的身影屹立在崖头,与此同时十二面战鼓也从崖后响起。可惜大部分闯入中军营地的贼军没能注意到这个煽情场面,因为他们中有不少人被突然从身边帐中戳出的锋利矛戟刺倒,魏延的狂笑夹杂在惨呼声中仿佛幻觉一般传来。
刘强带的骑兵此时也冲到了军营大门,他见军中早有安排立刻勒马大呼:“到河边去,下马列阵放箭堵住他们!”话音未落诸葛乔连人带马已化作一团影子闪过他身边。近五百骑士冲到河边下马纷纷拉弓,有的人甚至端坐马上就拉弦放箭,见势不妙正打算原路退回的敌人被兜个正着,冲前头的十多人一声不吭就倒了下去,每个人身上至少插满了五六枝箭羽。营中火光大盛,刘强隐约看到身披重铠的魏延当先追杀败退的敌人,这位老兄甚至来不及骑马,提着柄长杆大刀一通乱砍。冲入中军营中的两百多敌人只剩将近八十余残兵败将,刘强身畔频频响起箭羽掠过空气的尖啸声,在他看来这帮人几乎每走一步都要丢下数具尸体。由于长弓射程远远超过短弩,因此巡骑队根本不担心对手的剧毒弩箭。
身后突然传来一片躯体倒地的闷响。“河里有贼人!”一名骑兵刚喊完就被射倒在地,刘强扭头才看到就在身后的河中又冒出百余人,这些敌人手里拿的是长弓,看来是准备接应偷袭队伍的伏兵,看到自己人被困岸上干脆杀出来相助。“大人快——”贾蒙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喊了半声,刘强扭头发现他左眼窝里插了一枝黑羽箭,仰面朝天倒了下去,腿脚还没蹬开就僵直不动了。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刘强拉开弓向河里站起的身影匆匆放了一箭,白色的箭羽掠过敌人身畔落入河中,与此同时一枝箭飞来扑的一声插在他脚下的沙土里。
“请大人给我递箭!”有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地响起,刘强放弃了继续拉弓的念头,转头看见身边蹲着一名满脸麻子的骑兵。这人身材矮小,蹲下后更矮,好几枝箭从他头上险险掠过。这麻子兵拉弓很慢,但到满弦时完全没有任何停滞立刻送指放箭,嘣的一声刘强扭脸看去,河里有一个上身赤裸的敌人缓缓倒了下去。生死关头没有任何时间再供犹豫,刘强立刻抽出囊壶中一枝箭递给麻子兵,这人眼睛根本没多看刘强,接过箭后就这么一拉一送,行云流水般动作过后他空着的右手又伸到了刘强眼前。刘强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具被抛起的弓在河面上晃动了一下就和它的主人一同沉进了水中。接下来两个人的配合紧密多了,刘强一口气递了二十多枝箭,那麻子兵自始自终没侧头看他,一对大小不匀的眼睛只盯着河面,那个方向不时传来有人发出的惨呼声。
魏延此时已带人赶到河边斩杀了逃遁的残余敌人,而河中的接应部队见友军全灭也开始向对岸撤退,他们逐渐脱离了巡骑队的弓箭射程,然而小个麻子兵的每一次拉弓仍然会让一名敌人消失在河面上,只是敌人越远他放弦的速度也越慢,仿佛需要足够的时间瞄准和估算。
“不能让他们跑了!”诸葛乔抬高弓眼放了一箭正中跑在最后的一名敌人后心。
“放心吧,有人等着他们。”魏延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刘强“服侍”的这名矮个麻子兵。
果然,河对岸瞬间亮起百余只火把,裨将董凌带了千余人张弓搭箭瞄准了迎面逃来的敌军,心智崩溃的敌群中发出一阵非人的怒吼,这帮人妄图迎着箭雨抢上河滩,可惜数量对比实在太过悬殊,第一次齐射河里就只剩下两个站着。刘强把最后一枝箭递给麻子,麻子站起身来用一个非常夸张的展臂姿态拉满了这张强弓,箭羽飞出的瞬间只听喀嚓一声整张弓折为两段,弹出的弓弦抽在麻子脸上拉出了一道血口。河两岸的人都看见,水上最后那两个影子突然同时歪倒下去,但是他们的身体仿佛有某处被紧紧衔接在一起。
“丞相有令,伤的贼人留下问话!”一名骑兵从山下飞奔而来,一路狂呼。
“你是谁?”刘强眯缝着眼问满脸血污的小麻子。
“小的名叫花麻子,家中是成都城兵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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