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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那些书商来了。”一个家丁过来向沈萧禀报。
沈萧放下书，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是……可，殿下，只怕他们不敢进来。”那家丁回禀。
沈萧一皱眉：“难道还要我去门口请他们吗？”要是平时有客来的话，他出去接一下也没什么，可这次他想要“强硬”一些。也只有强硬的态度，才能推动事物的发展，尤其是那些已经运行了很久的稳定事物。
“回殿下，因为他们之中有一人没有请帖，不敢枉进。而那人又是德高望重，因此，其他人也不敢先进。”这些通门的家丁都是很精明的那类人，昨晚就收到沈萧指示，今早有人拿着请帖来就让他们直接进来就好。
他早早的等在门口，等看到一大帮人过来，就猜到可能就是他们，但也奇怪怎么都集结在一起过来呢？
他自然迎出去，问过确认，便引他们往府内去，结果却看到为首那长者（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这叫眼力）面露为难之色，问过之后，那长者言明自己没有请帖，麻烦家丁通禀一声。
沈萧一听，便有些奇怪，听那家丁形容的样子，自己不认识啊，也没听说过。问问左右，还真有知道的，沈萧这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要是早知道那还用请这么多人？不过说来，今天的事已成了一大半！
……
除了府门，沈萧一眼就看到众人簇拥的那位老者，于是连忙抖衣撩袖快步上前拜道：“敢问，您是……”
赵老连忙回礼，呃了一声，旁边家丁连忙说道：“这便是萧殿下。”
“哦！皇子殿下！老朽失礼了。”赵老立刻再次拜礼，同时周围其他书商也跟着行礼。
沈萧连忙去搀他：“老人家莫要施礼，不然就是折煞我了。”
又是一番礼让，沈萧将众人（说着好像很多，其实只有三十人左右）引到府内，大厅中早已备好桌椅，沈萧恭请赵老（已通过姓名）上座，自己则坐在下垂手。
沈萧命人为诸人上茶，给赵老的那杯则是他亲自承上。
或许有人说沈萧身为皇子，这么对待一个非亲非故的老头是不是有些过？其实不然。
诗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在古代，老年人的地位是很高的，这也与当时的思想教育有很大关系。可以这么说，若有一个知书达理的百岁老人，哪怕皇上做了错事他碰到了都能训斥一顿，而皇帝还要虚心受着。当然，这说的不是昏君。
虽然沈萧不知道赵老多大，但是后者腰上别着一块朝廷派发的“寿牌”，用以标证老者身份，不同材质区分不同的阶段，赵老的金腰牌表示他七十以上。
所以，沈萧这样做虽然不是说必须如此，但是他这般恭敬是没错的。
而赵老对沈晓此等礼贤下士的作为十分喜欢：真没想到一个刚过幼学的小童如此懂礼，且不管他要说何事，单看他如此心境将来就必成大器。
这么想着，赵老放下茶杯道：“殿下，恕老朽无礼，敢问殿下将这些书商招来所谓何事？”
还是要给大家普及一下，在古代没有印刷术的时候全部都是“抄书”。从秦始皇焚书坑儒，再在汉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然后便自视甚高，不肯将自家书籍与工商这等污秽行当混杂一气，想学？你只能去“高等人家”毕恭毕敬的抄出来。
到唐末宋初，雕版印刷盛行，书籍渐渐普及，但是书香门第家任然不肯接受，因此书价始终无法下来，穷人家依旧无法学习。
这就是真实的历史【沈萧：我草！我都打算回头杀了这帮书商你却又玩这个？！】，在沈晓这个时代，没有了焚书坑儒，因此也没有罢黜百家（但是依然有尊儒一说），所以书的限制反倒宽松不少。一些穷的没饭吃的读书人就为书商抄书（和纺织业的出现差不多，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萧坑了他们），因此读书人才会比正常历史多出那么多，才会发展出完整的科举制度。
因此，大家知道为什么沈萧对活字印刷这事这么上心了吧？因为难度太大。
这就和英国往中国推销布匹却惨遭碰壁，最后只能发动鸦（）片战争一个道理。
但是有难度也要上，沈萧无权无势的时候连死都不怕，现在有权有势还会怕什么？
“是，老人家。不过……”沈萧故意做出危难的表情用只有赵老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只怕等会要说之事可能会有冒犯之处，还望赵老……”
“明白明白，老朽不请自来已是叨扰，殿下请便。”沈萧这是先打一个预防针，毕竟要是赵老起来带着其他人直接走了他也不好办。
沈萧走到大厅中心，抱拳拱手朗声道：“诸位！诸位！且听一言。”
那些书商对这个小孩也不敢报轻视的态度，他们也算是行走江湖了，消息自然很灵通，一个半月前在怀延县做的一切他们可都一清二楚，就算有不关心这些的，但是对方好歹是皇子，而且这种小孩子掌大事的情况又不是没有，他们之中很多世家在小的时候也是如此。
“在座的诸位都是书界的顶层人物（目前没有泰斗一说），那我即不说客套话，也不跟诸位打哑谜了，咱们直奔主题。”沈萧一挥手，“抬上来。”
有人抬上来一堆木板状东西，沈萧随手拿起一块举给其他人看：“诸位都知道这是什么吧？”
有人说到：“不就是雕版吗？我们印书的，有什么不知道的！”其他人笑着应和。
沈萧点点头，接着说道：“那么想必诸位也知道，雕版的实用性如何吧。”说着，随手把这块雕版扔进火盆之中，但他的这个动作一下引起了其他人的反感——就算这不是他们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不过在这个年代就是干一行爱一行，他们对于雕版的喜爱已经足够他们因这个动作对沈萧不满了。
王乐沉着脸说道：“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萧道：“什么意思？自然是因为这种雕版实用性太差！相比各位也知道，这种木质的雕版想要刻出一页是何等困难，错一个字就要重刻，用缺了一角就要全部重刻，一本书有多少页就要刻多少版，用的时间久了就要重刻……具体它有多少的不方便之处诸位比我清楚。而这，也是为什么诸位更多的喜欢用人抄书，也是为什么书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为什么能买的起书的人这么少。”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诸位可有反驳吗？”
人们都先偷偷那眼瞄了瞄赵老，可对方只是端着茶杯喝水，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有一人起来说道：“我们也知道如此，可我们也没办法！”
“是啊是啊，我们也想降低成本，可是工人那边也说不过去啊。”
“是啊，没办法，现在抄多少字给多少钱都是规定好的啊，没办法更改啊。”
他们大多数人想的都是通过手抄这边将成本降低，沈萧一听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沈萧再次说道：“各位稍安勿躁，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听我说完你们再议论也不迟。”他再次一挥手，这次来的人更多了。
这一共十个长宽一样的大木托叠放在一起，将它们一个个放到地上铺开，远处看去上面整整齐齐刻着无数的小字。
有眼尖的看出来：“这是一个字的印章！”
“没错，这一个个字都是独立的字块，”沈萧手中拿着一个小的木头模子，“大家看好了。”
说着从那些木托上有规律的（其实提前都按好的，所以此时才显得很快捷）取出一个个字块按格镶入手中的模子，不少人眼前一亮，赵老更是心中赞了一声好。
一会就镶好了一页书，并将那个模子交给在座的书商传看，同时说道：“我想各位都看明白了，没错，这些字模是可以反复使用的，我称之为‘活字雕版’。可以这么说，有了这么一套雕版就能代替所有的雕版，而且比人手抄更快更省时省力，换句话说……除了最开始这一套和后续的纸墨，就只剩下找几个认字的伙计将这些字模放到木板中然后拓印就好了。”
沈萧恭敬地将传了一周的木板双手捧给赵老，然后继续说道：“其中各种具体的用处我就不和各位一一说明，相信各位在明白的一瞬间比我更清楚。”
是的，其实这些书商在看到沈萧把字模镶到模子中时就想到了各种运用，此时他们眼神闪烁只是在不断的分析各种利弊以及……利益。
利益这东西真的很古怪，它可以让人舍弃为大众服务，它可以让资本家舍弃简便而选择复杂；它可以让茶商将大量茶叶倒入大海；它可以让奶制品公司将大量多余的奶倒入下水道而不在乎那些喝着过期处理奶的贫穷人家；它可以让快餐公司将大量被曝有质量问题的肉扔进垃圾桶而不管那些在垃圾桶中翻着剩菜的乞丐和某些皮肤的人饿的失去生命。
这就是利益。
这就是——寒冷的日子没钱买煤炭来烧，只因为煤炭挖得过多而让这家人失业了。
讽刺吗？
不，这不是讽刺。
这是血。
这是无辜者的热血在变冷，这是恶意者的吮吸——他们就是吮吸着这恶心的冷血在地面变冷而成长，所以他们的鲜血更加冰冷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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