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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的震颤声从地面传了过来。
一头短鼻食人象率先出现在两人的眼帘。
短鼻食人象虽然雄壮如山,威猛异常,但是相比之下,它背上的那个人却显得更加恐怖。
那人披着血红色的兽皮,坦胸露乳,肥头盘面,大耳垂肩,双眼如同灯笼一般。他笑口常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有如刀剑,有若毒蛇一般的舌头时不时的探了出来,舔了舔猩红色的嘴唇。
他不仅背负两把开山巨斧,右手更是握着一把宽厚的屠刀,搭在肩上。
那把屠刀刀背约摸三指厚薄,但是延伸到刀刃却细如发丝。
他左手抓住一把锁链,锁链绑扎在短鼻食人象的身上,发出窸窸窣窣的金属碰撞声。
他朝两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三个同样身穿兽皮的粗莽汉子。
“嗷~!——”短鼻食人象止步于两人身前,朝着两人怒吼,一股含着腥气的声浪袭向了二人。
云可儿赶紧躲在边云决的后背,右手伸出两个指头轻轻拉住边云决的衣服。
边云决却巍然不动,食人象的脑袋似乎要贴在他的脸上。
那人在食人象身上,用屠刀轻轻的在光头上摩挲着,忽然哈哈大笑。
他将插在食人象背上的锁链之间,双手按住食人象后背,“轰!”的一声跳了下来,食人象随之发出沉闷的哼声。
那人走到边云决身前,笑意醉人的看着他,说:“好小子!”边云决竟然只能堪堪到达他的胸乳,而身材于他,更是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他声音洪亮,大声说道:“听说来了有云家的人?站出来,让洒家瞧瞧!”
云可儿缓缓从边云决身后出来,鼓足勇气看了他一眼。
那人凝视了云可儿半晌,随即说道:“果然是云家的人!虽然与昔年的云家大小姐相貌完全不像,但是感觉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妙人儿!”
那人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然后朝边云决看过来,说道:“那么,你就是边家的小子了?”
边云决点了点头。
他随即问道:“边锋又是你什么人?洒家十多年没有见他了!”
边云决回答道:“那是家父,怎么,大统领与家父是旧识?”
那人哈哈大笑,无所顾忌的掀开了自己的兽袍,云可儿连忙把脑袋转向别处。
他转过身,将后背转给边云决,上面有一个斜斜的,几乎将他后背劈成两半的疤痕。
他说道:“洒家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这就是他送给我的见面礼!”随即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着边云决,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边云决护着云可儿往后退了两步。
那人语气带着缅怀,道:“十几年了,从无一个故人来看顾洒家,今天却看到两个故人之后,嗯,洒家高兴!”
这时,远远一骑往这边过来,那个骑兵滚鞍下马,屈膝于前,禀报道:“主人,大统领请你前往军帐议事!”
那人胡乱的摸了两下光头,然后走到食人象侧边,回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这两个人是洒家的贵客,还不赶紧迎到军营?”随即骑上食人象,掉转头身,往军营方向赶去。
留下的军武让了一匹马出来,供边云决和云可儿骑乘。
两个人骑在马上,由军武带路,向下方军营进发。
遥远处的屏山,有如沉默的巨人,遮住了半边天空。
边云决在云可儿的耳边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云可儿轻轻说道:“屏山由云州八卫中的龙骑军和熊卫镇守,先前那个胖子,自然是熊卫的大统领,熊罴。”
边云决笑了,道:“你竟然直接称他是胖子。”
云可儿俏皮一笑,道:“怎么不是?而且熊罴大概是云州八卫八个统领里名声最差的一个了,他年轻的时候,肆无忌惮,喜欢闯入权贵的宅邸,强抢贵家女,百般凌辱之后又将她们弃尸荒野。之后他已经沦入人人喊杀的境地,要不是受到雷家家主器重,恐怕早已经被五马分尸。后来,雷家家主拨发给他五百具军铠,令他组建熊卫。他虽然如期完成使命,却让五百户人家家破人亡!”
边云决道:“这些事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云可儿道:“我还知道——”
边云决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女孩子说出那些话实在有些不雅。
云可儿安静了下来,模模糊糊的咕哝了一句:“边云决?”口中的热气在边云决的指间散出。
边云决松开手。
云可儿随之变得异常乖巧。
边云决喃喃自语道:“熊罴名声最差,那么龙骑军的大统领,狴犴,自然是名声最大的那个了!我实在很想见见这个为云州镇守了几十年边疆的风云人物……”
临近军营,森严气象,肃杀气息,愈加浓烈。
一条大路延伸,穿越屏山,一直到十万大山深处。
大路两边,壁垒分明,钢铁和木桩筑建而成的防御工事,横亘在陷坑之间。几十名陷阵冲杀的士兵,站立其间,如若鹰犬。
云可儿在马上环视了许久,随即低语道:“春蚕阵。”
边云决问:“什么?”
云可儿道:“军武的下营方式是春蚕阵,又叫做口袋阵,两边防御如同铁桶,而特意放开一条路,如同口袋一般。本来在兵书上是专门防止敌军重骑兵冲营的,稍加改造,就成了抵御妖兽的绝妙阵法。娘亲以前,特意说过。”
边云决摸了摸云可儿的脑袋,两个人被引入军营。周围行进的军武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搭理。他们的脸上,有风沙血迹,但是目光却沉着坚毅。
云可儿忽然依偎进边云决的怀里。
不远处,有军武正在将战死的战友抬放到远处沟里。
边云决神情肃然,目不转睛看着一切。
大部分死去的人,肢体皆不完整。他们的眼睛闭着,仿佛只是一场黎明前的沉睡。
边云决本来以为会被引到下榻休息的地方,但是打开帐篷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是熊罴的军帐。
军帐内,一头沧澜巨兽的兽皮平铺在粗糙的土地上,头身缓缓延伸,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狰狞头颅挂在座椅上。
由此可见军帐主人的粗犷品味。
……
另外一处大帐里,帐内布置极为明亮。一张长桌横在中央,上面布置有地形图以及哨岗、阵地和士兵的分布情况。旁边有兵器架和案台。案台上,摆满了信函、白纸以及书绢。而兵器架上,则孤独的伫立着一把银白通透的方天画戟。
一个身披铠甲的老者,身材高大,面容愁苦,下巴极长,两束长长的灰白色眉毛从额头垂下。他站在长桌前,半眯眼睛,紧皱眉头,无声的沉吟,细长的指头则在长桌上有节奏的敲动着。
帐外,熊罴未见其身,先闻其笑。他风风火火,宽胖的身材几乎是紧挨着帐篷的皮墙走了进来,带起一阵大风。
熊罴看着高瘦老者说道:“大哥,什么事情唤我?”
老者正是龙骑军大统领,狴犴。
狴犴将一封书信递给了熊罴,熊罴看了两眼,便将书信按在桌上,道:“唉,洒家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结果了。怎么做,大哥你一声令下。”
狴犴声音沉柔苍老,道:“内城是铁了心不会派支援过来了,看书信上隐晦的意思,甚至是希望我们刻意增大一些伤亡。”
熊罴骂了一声娘,道:“晦气,晦气!别人是血肉之躯,偏偏我们就是铜筋铁骨?要我说,咱们也别领着儿郎们在这里跟妖兽死磕了,谁没有两个眼睛一双腿?跑他娘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狴犴叹道:“二十年了,它们在十万大山内终于呆不住了!”
熊罴摸摸光头,捡起桌上那封书信放到大脸面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随之朝书信下方的红色城主印信呸了一口,道:“洒家真是看不惯!这功夫,上面的人还有心思玩外交艺术。妖兽来了,大家得一块儿完蛋!”
狴犴说道:“你等下回去,将你西南角的人马收缩,把口子放大一些。”
熊罴道:“大哥!这样的话,你的人伤亡可就会加大了。”
狴犴摇了摇头,两束长眉随之摆动。
熊罴说道:“大哥,小弟说了!照目前这情况,妖兽是真要从十万大山出来了,依靠屏山是守不住的!我们最好退回云州,依城而守。没道理让儿郎们白白流血一群虫子却躲在城里面快活!”
狴犴说道:“你也看了信上说的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熊罴嘿了一声,然后准备离开。
这时狴犴说道:“听说你留了那两个客人?等下你把他们请到我这里来。”
熊罴摸摸光头,笑着说道:“大哥,你知道我,其实我是想认识两个新朋友。”
狴犴开口:“熊罴……”
熊罴道:“得嘞!大哥说的话,小弟哪里敢不照办?”随即做了个揖,离开了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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