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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玉京燕，相王的马车徐徐驶回府邸。
刚一撩帘，就瞧见管家躬身迎了上来搀扶。
“爷，柳家的那位小姐来了。”
“喔？”相王颇为意外，“什么时候？”
“就是刚刚，与爷是前后脚。我已让她在花厅等了，若是爷不想见，我去打发了她？”
若是没有刚刚的一面之缘，相王此刻多半就允了。
可眼下，他摆摆手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说着，他抬脚进府，一路溜溜达达的自往花厅而去。
可刚一进花厅的月洞门，他便停下了脚步，眼神迷离。
隔着那数株蓬勃的紫薇花树，在一团黛紫芳华下，一个素白纤弱的身影袅袅婷婷。
她微微仰首，抬手去接那半空中的落花。衣袖半褪，露出一截白晳的小臂，滢润如玉。
她捧起几瓣残蕊细瞧，眼中渐渐落泪。
紫薇花下轻愁人，这样的凄婉之景让相王也有些怔怔出神了。
似乎感觉到了别样的注目，柳眉略一回身，果见园门边立着一个锦衣男子，不由一惊，“你是谁？”
蓦然回神，相王收敛神色，举步走来，“鄙人李珏，惊着柳小姐了，实在失礼。”
李珏，柳眉略略沉吟，惊道：“你是王爷？”
相王微笑点头，“正是小王。”
“给王爷请安。”柳眉忙拂身要拜，却被他拦了下来，“柳小姐不必多礼，却不知今日所来为何？”
柳眉咬了咬唇，犹豫着看了他两眼，方道：“我想求王爷让见一见表哥。”
“说求字未免严重了。”相王笑道，又做了请的动作，邀着她比肩徐行，“只是，我留下了沈二公子，只怕沈府里多有人怨我多事了吧。”
柳眉忙道：“不不！若不是王爷将他留在了身边，依二哥哥的性子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动静来。对于王爷的恩情，姨父一家包括我们家都是铭感五内的。”
相王笑了笑，转而看了她一眼，忽而驻足。柳眉不知何意，也随他站定，诧异得望向他。
沉默了一会，相王道：“柳姑娘，你是个极聪慧的女子，何必还要知其不可求而求之呢？”
轰的一下，柳眉臊得满脸通红。
若不是他是王爷，若不是有求于他，她恨不能立刻转身就走。
“王爷……”她撇过脸，眼中含泪。
相王叹道：“本王失礼了，柳姑娘莫怪。我只是觉得，以姑娘的品貌实不该委屈至此呀。”
一言出，又击中伤心人的伤心处。
柳眉拂了拂身，勉强道：“王爷缪赞。”
“柳姑娘，小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爷请讲。”
相王深深看她，缓声道：“人人都说女子从一而终是为坚贞不屈，小王却觉得人生际遇不同，心境不同，所遇之人所涉之事不同故而选择亦可不同。又有言，良禽择木而栖。可以我看来，天下良木未必只有一根，姑娘以为如何？”
说完，他指了指前方的小院道：“沈二公子就住在那里，姑娘请便吧。”又从袖中取出一块腰牌递予她，“日后你若想来，只管来就是了。”
接过那枚赤金腰牌，柳眉茫然抬头，却见他已经转身，渐行渐远了。
推开那扇精致的木门，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慢行。
穿过几许花树，绕过一方水塘。遥遥便看见一个清瘦公子临窗独坐，正捧着一只风筝兀自出神。
那只风筝，她在万竹山中见过一次。
还是那样的燕子，还是那样的人。只是那时的笑颜，化作为眼前的愁容。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那个叫林不及的女子。
柳眉痛彻心扉，却仍是一步步向他走去。
“二哥哥。”她在他身旁坐下。
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出现，沈远浪茫然望来，停了片刻，迷茫的眼睛才慢慢聚神。敛眉一敛，问：“你怎么在这？”
诧异，不悦，厌烦，在他眼中划过，唯独没有惊喜。
柳眉忍着羞愤，道：“二哥哥，姨父姨母都很担心你，随我回去吧。”
“回去？”沈远浪惨笑道，“我早就被赶出家门了，还往哪回？”
“二哥哥，当日姨父是在气头上才那样说。只要你回去好好给他认个错，他不会不原谅你的。姨母天天以泪洗面，大哥哥也急得四处找你，我父母也担心你的安全。二哥哥，别再怄气了，随我回去吧。”
她急切得道，末了停了停，哽咽道：“只要你肯回去，我去求姨父姨母，还有我爹娘不提婚事了。”
大婚前夕被未婚夫退婚，这大半月来，她无时无刻不处于京城百姓热议的焦点之中。
沈柳两家的家长无不对此大发雷霆，沈老爷甚至将这个不孝子彻底赶出了家门。
父母也深怨他，一度要为她另择良婿，可她却抵死不从。
在她看来，比起婚姻，她更在意的是他这个人。
她知道他怪所有人都瞒着他偷走了他最心爱的人，她也知道即使那个再不回来，他也不会忘记她。
可她总是放下不这段痴情，这份执念。
只要林不及能被拘在宫里，她相信她总会感化他。
哪怕他的心不能全部属于她，只有那么一点点她也是高兴的。
婚事可再议，可人她不想放弃。
她默默垂泪，脸上一片煞白。忍受着各种流言蜚语，压抑着被拒婚的羞怒，她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沈远浪看了看她，忽然也沉默下来。良久，他道：“柳眉。”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灰暗的心莫名的有些喜悦，她抬起头来看他。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他道。
柳眉破泣为笑，还不等她多说什么，却又听他道：“可我不能娶你，这一点我早就说过。我这一生，只会爱一个人。我曾经许诺她，不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会等着她。我，是言出必行的。”
“所以呢？”刚刚燃起了一丝喜悦瞬间破灭，柳眉颤抖得问。
“所以……”沈远浪叹了口气，直视她的眼睛，道：“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好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慢慢攒起拳头，柳眉死死忍耐着一触即溃的泪意，问：“哪怕她在宫里，哪怕不知多少年，你都要等她？”
“是的，哪怕如此，我也等她。”沈远浪沉声道。
泪，终于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唇，却莫名得泛起了笑意，凄丽的似从绝望中开出的一朵花，令人痛心。
柳眉抹了抹眼泪，缓缓站起身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会……永远等着你。”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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