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先生竟然还当过策士。”黄裳颇有些惊讶,眼中情绪难以捉摸,不知在想什么。
“唉。”刘泓澈叹息一声。
黄裳稍稍沉默了有片刻时间,而后又问起:“话说如此重要之物,尉迟圣星为何不自己运送,要交由你来呢?”
刘泓澈讲述道:“那‘万魂朝圣甲’整重一万七千余斤,一般储物戒根本无法容纳,只能靠车马驮运,而且你别看尉迟家势力庞大,其实在天策府内部也是树敌不少,比如青砂城城主宋璇白神将,跟尉迟铉就很不对付,尉迟圣星带着此物根本无法一路通行,所以才找老夫替他运送,我当然不情愿,可哪里敢拒绝他……而且我五岳盟的商队常年往返炎、长两洲,一路上的各个关卡基本都打通了,只偶尔做些抽查,谁知凌烟渡又新来了一批愣头青,唉……时也命也……”
刘泓澈说着说着,不禁喟然长叹一声。
“原是这般,如此就说得通了。”黄裳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
“什么说得通了?”刘泓澈有些纳闷。
“没什么。”黄裳笑了笑,随即又问道:“看先生沦落到如此地步,想必是为尉迟圣星背了黑锅吧?话说我们当日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见商队里其他人呢,此事关系紧要,想必他们不会被轻易放过吧。”
“唉。”刘泓澈叹息不已,眼中隐泛泪光,道:“老夫害了他们啊。”
“此话怎讲?”黄裳不解道。
“他们皆被凌烟渡守备上策向燕处决了,整整五十七条人命啊!”刘泓澈老泪纵横道。
“什么!”听闻此言,黄裳和冷雨萱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那向燕只是一上策,谁给他的胆子。”冷雨萱目露冷意,却是被这事激起了怒意,人皆有恻隐之心,她亦不例外。
“苏姑娘莫忘了,此事关系尉迟圣星,这些人命说到底是记在谁头上的?尉迟圣星会在乎这区区五十几条人命吗,何况还是无人在乎的散修。”刘泓澈悲恸之色稍有平复,声音却是变得沙哑了。
“当真丧心病狂啊!”黄裳不禁喃喃感叹,虽然这五十几条人命跟他毫无关系,但脊梁骨亦是阵阵发寒,他还是太小觑敌人的凶残了,他本以为自己在狠辣果断方面不逊色于人,但与尉迟圣星、向燕之流相比,他却只配用温柔来形容。
不知不觉间,他心中杀性也被激了起来,变得无比强烈,甚至有些口干舌燥的。
他对尉迟圣星早动了杀心,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的从刘泓澈口中掏尉迟圣星的把柄了。
但那只是为了报复,并不急于一时,他还抱着从长计议的打算,毕竟尉迟圣星无论实力、背景都非他能够撼动的。
但此时此刻,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只待脱身,立刻就要行动起来。
尉迟圣星太具威胁性了,他若不死,自己始终不得安宁,如同头上悬着一把铡刀,随时可能落下。
不过仅凭冲动是无法成事的,此事还得依靠手段。
黄裳稍作思忖,立刻怂恿起刘泓澈来。
只要刘泓澈肯攀咬尉迟圣星,尉迟圣星定然惹上大麻烦,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先生为何不将真相公诸于众呢?为尉迟圣星这种人渣赔上性命,不值啊!再说,先生难道人心看着那五十七条无辜性命死不瞑目,含冤百世,不得昭雪?”黄裳情深意切,言语犹如当头棒喝,颇有发人深省之效。
“就算我攀咬尉迟圣星,又能如何呢?他背景深厚,无人主持公道的话,根本扳不倒他。”刘泓澈内心挣扎不休。
“但先生不讲出真相,就算有人想替你主持公道,也无能为力啊!”黄裳冷声道。
“我……我……”刘泓澈被逼得心乱如麻,结巴了半天,才整理出语言,悲痛无比的说道:“他向燕拿我儿孙后代的性命威胁我啊,只要老夫胆敢乱说一句,便让我刘家鸡犬不留啊……鸡犬不留啊……我不敢呐!”
说完这话,刘泓澈仰天长叹一声,而后爬进了囚室深处,不再听黄裳多言半句。
随后黑暗之中,隐隐有哭泣之声传来。
“……”
黄裳一时无言,不由陷入了沉默,他从未觉得面前的敌人是如此强大,不可撼动。
他有些无力,虽然不肯认命,但就好像一只蚍蜉妄想撼动大树。
“我可以让我哥帮忙,我哥可是裁决院院使,专司裁决、司法之事。”冷雨萱见黄裳怅然失神,不禁有些心疼,伸手握住了他的掌缘,在他耳边轻声言道。
“你哥是裁决院院使?”黄裳闻言有些意外,喃喃道:“难怪这名字我听着总觉得耳熟。”
“等见到他之后,我便将这些事情告诉他!”冷雨萱小声说道。
“千万别!”黄裳皱眉一忖,而后出言阻止道。
“为什么?”冷雨萱不理解。
“你家跟尉迟家关系挺好吧。”黄裳问道,双方都到了快要联姻的地步了,就算关系不算顶好,也绝不会差。
冷雨萱沉默不语,未作回答,算是默认了。
“这便对了,你将此事告诉你哥,你哥却未必会对尉迟圣星动手,反而会让尉迟圣星警觉,到时候这条线索彻底断了不说,还会使我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你别不信我所言,毕竟他跟你不一样,你是小孩子,可以单凭自己的喜好行事,他却得为整个家族的利益考虑,就算他再喜欢你,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不会听你的。”黄裳并未避讳,直言道。
“大叔……”冷雨萱有点愧疚,不知说什么好,低垂着头。
“这事与你无关,你无需这样。”黄裳揉了揉她脑袋,开解道。
“嗯。”冷雨萱像只小猫一样,又蜷缩在了黄裳怀里,小声道:“那你说我哥会不会替我求情呢?”
“我不知道。”黄裳摇头说道。
“我不想跟尉迟圣轩结为道侣。”冷雨萱闭着眼,往黄裳怀里拱了拱。
黄裳实话实说道:“我也不想。”
“为什么?”冷雨似乎对这问题极感兴趣,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跟尉迟家有仇,若你二家联姻,将来我要对付的便是两个庞然大物了。”黄裳解释道。
“原来这样。”冷雨萱撇了撇嘴,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似乎对黄裳这回答有些失望,又躺了回去。
黄裳笑容恬淡,未作多言,伸手替她捋下脸颊上的头发,轻轻拍着肩头,哄她入睡。
牢狱之中,暗无天日,更无自由可言,除了睡觉,真不知还有什么方式来打发时间。
“黄裳!”
正当他将冷雨萱哄到半睡半醒之际,外面巷道里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怀中的冷雨萱自是被吵醒了过来,黄裳眉头微皱,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黑甲策士朝囚室跟前走了过来。
“给我出来!”
黑甲策士解下了缠在牢门上锁链,冲里面喝道。
冷雨萱一把抓住了黄裳的手腕,不容他起身离开。
见黄裳坐在那半天不见动静,黑甲策士顿时有些不耐烦了,拿着锁链往牢门上狠狠抽了一记,哐当一声巨响。
“都他娘死到临头了,还卿卿我我,简直不知死活!快给我出来,别让老子请啊。”
“放心,我没事的。”黄裳小声劝慰道,从她手中挣脱出来。
“你小心。”冷雨萱眼中满是担忧,立刻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盯了那名黑甲策士一眼,本想要出言威胁一番,使其不敢乱来,但心头一想,此举只会给黄裳招惹更多仇恨,便没有说出口,只是安静的望着黄裳,目光楚楚动人。
“白羽,替我照顾好她……”
黄裳还没交代完,便被不耐烦的黑甲策士推搡着离开了,去到了一间光线阴暗的审讯室内。
室内只有一方石台,一张靠背笔直没有扶手的铁椅子,还有一扇铁屏风,将整间审讯室从中隔断。
椅子上坐着一个体形魁梧的大汉,虽然模样生的威严,但不知怎地,总给人一种獐头鼠目的感觉,虚眼看人、嘴角还噙着一丝烂笑,坐姿歪斜,此人正是尉迟圣星的堂弟兼狗腿子——尉迟圣明,长时间鞍前马后,也就养成这种气质,屏风后面应该还有一人,虽未露面,但黄裳却是听到了他的呼吸声,粗沉有力,应该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黄裳脑海里登时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尉迟圣星。
那策士将黄裳推搡至石台后面,将镣铐穿过铜环,锁住黄裳的双臂,而后带上门退了出去。
尉迟圣明并未自报家门,也未走审讯的流程,那策士离开之后,便一步一颠的走了上来,活像个二流子。
黄裳虽已猜测到此人身份,定是尉迟圣星的鹰犬无误,但并未拆穿,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激起对方的杀机。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权当一无所知,遵循常理,他此时自该大叫冤屈。
“这位大人,在下纯属冤枉啊,我跟圣灵宗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尉迟圣明并未接话,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青黑色的丹丸,对黄裳冷声呵斥道:“吃下去!”
黄裳嗅着丹丸散发出来的气味,不敢断定是否有毒,毕竟世间有毒之物何止千万之多,就算他精通药理,也不可能只凭气味分辨出来,但他已落到如此地步,根本没有选择余地,就算他不肯吃,对方肯定也能给他硬塞嘴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是什么?”
黄裳拿着那枚丹药装作畏怯、犹豫之态。
“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演了半天,见差不多了,黄裳也不再反抗,将丹丸放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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