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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十八年弹指而过，云州的主城蒙城又是一年春暖。蒙城乃水陆通行之地，西南不足百里里便是玛瑙之河，商旅云集，空前繁华。这几年天公作美，水旱之灾不兴，百姓十分富足。最令云州百姓庆幸的是他们有一个清正廉洁的司马大人。云州如今吏治清明，盗贼不兴，可以说都是这位纪司马的功劳。提到纪大人，云州百姓谁不挑起大指，由衷赞一声“青天”。
云州是上古时荆花王国的故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自古以来便豪杰辈出。从一代文圣孔夫子到占山为王的阿狸粑粑四十大盗，形形色色，不胜枚举。纪道明到任之后，更是兴办学舍，倡导文学。十年教化，使得云州文风鼎盛，大儒云集。
薄暮时分，城北的“迦陵学舍”刚刚散学。众士子背负书囊，匆匆返家。学舍门前施施然步出三位青年士子，均是秀才装束，两高一矮。右边那矮者面貌俊逸，文质彬彬，的确象个货真价实的白面书生。左边那人却浓眉大眼，筋强骨健，不象读书人，倒似一个弯弓走马的纠纠武夫，十分引人注目。中间那人也不逊色多少，身高八尺，猿背蜂腰，一双眼睛明亮异常，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是个相当有个性的年轻人。
三人缓缓而行，轻声谈笑。那粗豪汉子的笑声却十分响亮，引得路人侧目。就听那文质彬彬的书生说道：“剑豪，天啸。到前面的茶楼坐坐怎么样？泡两壶好茶，散散心。”
林剑豪连连摇头，说道：文怀，喝茶有什么意思。依我看还是到那边得的酒楼去，叫上几斤极品烈血红，不醉不归。”
邹文怀顿时生大惊失色，连忙摆手道：“不，不，那可不行！到时你又要同我斗酒了。我酒量太浅，我可消受不起。”那林剑豪听了极其得意，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纪天啸也不禁为之莞尔，笑道：“莫说文怀消受不起，小弟也不及剑豪海量。再说，如果你喝的酩酊大醉，酒气冲天，肯定会惹起你父亲大发雷霆之怒，到时只怕又要吃那道竹笋炒肉的名菜，小弟于心不忍呐。”
“呃！”
林剑豪对其父甚是畏惧，闻言噤若寒蝉，不敢再提饮酒之事。大约是以前有过教训。
邹文怀听得十分解气，笑道：“还是天啸说的对。再说了喝酒得有喝酒的氛围，人物，时间，地点，都对了，那喝起来才有味道，剑豪喝酒就跟饮牛一样，小弟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喝法。”好朋友间相互揶揄，林剑豪也不介意，一笑置之。谈笑间三人踱进茶楼。云州人好酒不好茶。城中酒肆甚多，茶楼却只此一家。
只见茶楼中高朋满座，士农工商之流云集。三人是这里的常客，茶博士见了慌忙上前相迎，说道：“三位公子刚刚散学吗？请随小的来，雅位给您三位留着呢。”引三人上了二楼，一指临窗的一付座位，说道：“三位公子请坐。今天喝什么茶？”
纪天啸道：“来一壶龙井。”那茶博士自去下楼泡茶。纪天啸游目四顾。就见邻座围座着四个粗壮的大汉，坦胸露怀，狂呼牛饮，旁若无人。纪天啸不禁为之一皱眉。楼上茶客大多是些文人雅士，就算不懂，至少也应该装装样子，附庸风雅。这四个俗不可耐的蠢蛋来这里干什么。
正对面的那名粗壮汉子似乎发觉有人在打量他，警觉地抬起头，目光甚不友好，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纪天啸十分不悦，刚要拍案而起，转念一想，却又哑然失笑，暗道：“我看他不顺眼，他只怕也有同感。为了这点小事生闲气，未免太不值得了。”如此一想，心中释然，又去看向旁边的座位。
那是三个中年人，相貌平平，穿绸裹缎，一副暴发户的气派。正在那边高谈阔论。其中一人身体胖大，似乎是本地人。就听他说道：“王老板，兄弟出门经商，跑过不少地方，只可惜从未往南边去过。听人说晶州如何如何繁华。王老板从南边来，见多识广。能否说来听听，让我这井底之蛙开开眼界。”
那王老板尖嘴猴腮，微带南音，口沫飞溅，眉飞色舞，说道：“若说我们晶州，可谓富甲天下，无处可比。张兄你可知道，每年帝都的钱粮赋税，十有五六来自晶州的华海，华天，天月，景观，天镇，五城。可以说我们晶州人养活了天下人。”张老板两人听他胡吹大气，已经面呈不悦之色。王老板却兀自不觉，继续吹道：“我们晶州才子遍地，美女如云。贩夫走卒之流也能提笔成文，出口成章。盛京就不要说了，那是天下第一大城，比帝都还要大。只说天月，便有户口百万，十分繁华。”
一方是越说越起劲，一方却越听越不耐烦。张老板重重地咳了一声。王板这才发觉两人神色不对，忙道：“当然，贵地比起晶州也并不差吗。”呷呷干笑两声，掩饰心中的尴尬。
张老板面有得意之色，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笑道：“不错。敝地接连几个丰年，十分富足。兄弟的生意也格外兴隆，财源广进。不必再如往年千里奔波，饱受风霜之苦。只管坐在家中，金银就象流水一样流进兄弟的腰包。”王老板面呈艳羡之色，口水几乎流下来。问道：“老兄有何高招，能否指点一二。”张老板道：“高招是没有的。全赖司马大人的洪福。若论咱们这位司马大人，真可称得上百年难遇的好官。”一连串的赞誉之辞随之而来，滔滔不绝。
纪天啸暗自欢喜，嘴角泛起了笑意。邹文怀轻轻碰碰他，俯到耳边轻声道：“天啸，他们在夸奖你父亲呢。”原来，这位纪天啸就是云州司马的二公子，姓纪名歌字天啸是纪道明到云州时的第三年出生的，如今已经是一个健壮的青年了。两位同伴都是官宦子弟，人品不俗。平日里纪天啸与他们评古论今，畅谈胸中抱负，彼此许为知己。
对父亲的赞誉之辞，纪天啸平日里听得太多了。那些人不是父亲的下属，就是他的同窗学友。也不甚放在心上。今日听到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夸奖父亲，显然是由衷之言，不会有虚假的成分。纪天啸暗自欣慰，喜上眉梢。
“哈哈哈哈哈哈！”
忽听对座的那个粗壮大汉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嘲弄之意。偏偏一旁还有凑趣之人，发问道：“二哥因何发笑？”
那二哥讥嘲道：“狗皇帝搜刮民脂民膏，贪得无厌，天高三尺。狗皇帝手下的一群贪官污吏个个贪似恶鬼，狠似豺狼。狗官纪道明只因刮得少了些，贪的少了些，便被人称作青天大老爷。你说好笑不好笑？”
同座四人一齐大笑。那发问之人道：“二哥说的不错。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有什么清官。狗官纪道明表面上沽名钓誉，骨子里还不是一样的贪毒。”
这四人声音十分洪亮，引得楼上茶客人人怒目而视，显然都听到了。纪天啸更是字字入耳，不由得怒火填膺，当即就要发作。林剑豪却先按捺不住了，一跃而起，指着那大汉骂道：“狗头，好大的狗胆！竟敢辱骂纪大人。咱云州城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容不得尔等放肆。”
那大汉也不示弱，长身而起，抱臂当胸，邪笑道：“狗官的儿子是小狗。我说小狗，老子天生胆大，就是不怕王法。你能把老子怎么样？有种就上来试试。”
林剑豪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动手。邹文怀大为焦急，慌忙将他拉回，又按住跃跃欲试的纪天啸，低声道：“大人不计小人过。两位何必跟这两个蠢物一般见识。坐下来，喝茶，喝茶。”读书人有涵养，动手动脚有失体统。两人强压怒火，悻悻坐下，对邻座挑衅的目光，讥讽的言语，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经过这一场纠纷，三人兴致大减，匆匆饮了两口便付帐离去。出了茶楼，林邹二人相继告辞返家。纪天啸郁郁独行，思绪起伏，忖道：“父亲一生兢兢业业，为国为民。所作所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黎庶。到头来却被那几个狗头无端辱骂。父亲常讲：当今天子是难得一遇的圣明君主。那几个狗头却说了许多无礼的言语。圣人教导后世要是是非非，善善恶恶。那几个狗头难道是睁眼的瞎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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