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红槿城依旧是刺眼的皇城,那条空旷的走廊一如既往的空洞漫长。
“烛阴,昨天北边传来的那几次波动你察觉到了吧?”一个玄衣老者开口,前方另一位赤衣的老者停下脚步,回头默默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该说的,不要说,”赤衣老者沉声回答,手上那只朱雀造型的纹章戒指闪着火红的光,“你我都是快要去往北溟的人了,趁着还有口气抓紧时间为后辈做点儿退路。我们已经不是那个冲动好事的年纪了,那些事交给族里的年轻血脉就好。尘伏,听说令子尘未天赋异禀,实在是可喜可贺。”
“恩……也好也好,”尘伏默默的从怀里摸出那枚玄武造型的纹章戒指,戴在手上的一刹闪起了灰黄的光,老者原本已近垂暮的浑浊双眼凭添了几分威严,“差点儿把这东西给忘了,你这老家伙依旧是这么小心啊。”
“小心些总不会有错,”烛阴轻笑,“你如果不想死的太早也小心点儿为好。”
忘阳城北青丘山《扶桑录.边陲录》言,青丘之山,红槿之北境,绝荣盛,始险恶,有言曰,出此山,魂即归辰天,不付形神。闻有异兽霜华。
天空已经完全亮了起来,但是太阳还没有升起来。青丘山间,赤(和谐)裸着上身背着剑匣的游侠儿依旧在朝着北边的险恶之地前进,身后跟着那个早已疲惫不堪的少年。
“阿琅小子!”游侠儿的喊声将少年的困意惊醒了,少年抬头,发现青岚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只好跟着他一步一步朝前晃,“照你这速度,如果那个音格尔的方向没错,不出两个时辰便能追上我们。”
“大叔你骗人,”少年有气无力的回答,他这普通人的身子实在比不上走南闯北的游侠儿,“他一夜都没有追上我们,你怎知道他现在不出两个时辰就能追上我们?”
“小子,记得我让你扔出去的那把清光么?”青岚看他实在是走不动,只好停下步子陪他歇息一会儿,“昨晚我感应到那把剑没有离开过地方,但今天速度很快的朝我们这个方向追来了,这说明有人捡起了那把剑并且在追我们,而唯一可能知道我们往北走的只能是那个音格尔。”
“为什么?”少年抬头问他,本来应该是棕色的左边眸子却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黑色。青岚叹了一口气,“你不记得了么?”
“记得什么?”阿琅一脸疑惑,“对了大叔,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记得也好,”青岚轻笑,摸了下他的脑袋,“你在忘阳有没有什么牵挂的?”
“牵挂的?”阿琅第一个想到的是间妩。说起来今天本来就应该跟间妩一起去帝都的尘家了,可是他却莫名其妙的跟着这个见了一面的游侠儿爬起了青丘山。虽然间妩没了他依旧还是尘家的新娘,但是她心里应该还是会觉得失望吧,阿琅心想。但是嘴里却说了一句,“没什么牵挂的,我是个孤儿。”
“孤儿?呵呵,”青岚笑,“这一段时间你就跟着我,我会慢慢把一切都告诉你的,现在我们要先穿过这个青丘山,哪里的破庙里有我留下的衣服,我们总不能这么衣不蔽体的在哪买险恶的地方逛吧?”
“也是,”阿琅笑。但是青岚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下来,低头对他说,“你是不是走不动了?那我背你走,那个怪人快追上来了。”
青岚不等他回答,又跟昨晚一样把他扛在肩上,朝着北方迅疾的跑过去。
忘阳城外,地点未知音格尔感觉那股气息越来越近,但是忽然间却又加快了速度。他不由得有些烦躁,如果是在月州,那他可以在瞬息间去到任何一个地方。但是在这个从未来过的辰州,他只能消耗大量的力量来维持制造镜纹的剧烈消耗。长时间连续的镜纹制造让他也开始吃不消了,只能落地暂时歇息片刻。眼前是高大的山脉,他必须恢复*力用来穿过去。
他拂去头顶的兜帽,左手摘过腰间的银色小壶端详了一会儿。里面那个自称笹舟的少女是他来到辰州后第一个聊了这么多的家伙。其实他也好奇为什么少女如此的信任他,但是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少女就这么死在那里。他更为疑惑的是为什么那个看起来那么孱弱的少年竟然能够承受那个荒兽魂魄的力量。他不想插手这个辰州的是非,他只想封印了这个荒兽之后回到辰州,那里有无数的人等待着他的消息。
“看来一时半刻回不了月州了,”他自言自语,腰间的银色小瓶如同听懂了一般摇晃了一下。“怎么?”他轻笑,“你也觉得累了怎么?”
兽魂的气息还在朝北方走去,音格尔倒不怕他们能走丢,因为现在他们的速度虽然快了,但还是没有他自己一个人来的轻巧。
他现在已经没有回到月州的办法了,他其实对那个游侠儿没有任何仇恨,他也没有想好怎么将那个荒兽的魂魄从少年的身体里取出来。
但是他必须要把它带回去,这甚至关乎他月州的生死。
青丘山北青岚感觉到清光的气息已经停下了脚步,他也已经累得不行了。阿琅发现,越往北边天色就越沉,然而青岚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他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到了!”青岚深深出了口气,把扛着的少年放下来。他们面前是一座破旧的无人寺院,门口已经早已没有了门匾,年久失修的屋顶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
“进来吧阿琅小子,”青岚走在前面,穿过早已杂草丛生的前殿来到后院。当阿琅走进来的时候却愣住了。
七个低矮的墓碑静静的立在那边,碑前石板上放着的酒坛证明不久前曾经有人过来祭奠过这破旧寺庙里沉睡的灵魂。
“愣着干什么!过来!”青岚径直走到那个新堆的坟墓旁招呼着少年,同时卸下背后的剑匣,从旁边捡起一根粗糙的树干后直直的插进了墓土里。
“大叔!”少年急忙制止他,“这样对死者大不敬!”
“你不看看这是谁的名字!”青岚大笑,阿琅望去,青色的石板上刻着凌厉的“青岚”两个大字。“这是我给自己立的衣冠冢!”青岚继续掘开那个坟墓,“我本来以为自己回不来了,就干脆把自己跟他们几个葬在一起了!”
他埋得很深,自己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挖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包袱,青岚将它提上来,打开后是几套厚实的剑服。他先挑了一套略微紧实的丢给阿琅,自己挑了一套合身的穿在身上,阿琅也悉悉索索的穿戴整齐,虽然仍旧是肥大了些,但比起之前的着实是暖和了不少。
“这才有点儿闯荡的意思!”青岚夸赞了他一句,少年立刻不好意思的笑笑,低着头看着脚下。忽然间他愣在了原地,如同看到了什么让他无比惊恐的事情。
“怎么了?”青岚看他脸色不对,低头看他望着的方向后微微叹息一声,“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的,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少年背对着天空的太阳,可是他的脚下却没有影子。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但是他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没有影子。
“我怎么了?大叔?难道我死了吗?”少年忽然想起来那个民间的传说,死者的灵魂是没有影子的,因为他们没有生命,他们已经不属于轮回的一部分。
“别瞎说,”青岚望着少年已经忍不住颤抖的身体,只能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这个懵懂的少年还没有经受过鲜血与死亡,他这种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他。但是,他的身上现在却带着辰州新的希望,“你是比万物更高贵的被星辰选中的孩子,不属于轮回之外,当然没有影子了。”“那他们是因为这个才追杀我?”少年抬头,望着面前的游侠儿,一黑一棕的眸子说不出的诡异。
“算是吧,”青岚笑,“你想不想去帝都?”
“想。”少年回答。
“那你想不想成为这个辰州万人之上的皇帝?”青岚依旧是那种满不在乎的口气,“就跟今天的纯白皇帝一样。”
“不想。”少年的回答让青岚有些惊讶,“那你想干什么?”青岚问他。
“我想成为一个厉害的人,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一切就好了。”少年弱弱的开口,“比不上大叔的话也没关系,我不要太厉害就行,所以为什么会选中我啊?”
“这个辰州之上的那个位子就是你的,”青岚转过身去望着那其余的六个坟墓,每一块墓碑上都有一个曾经鲜活的名字,“这是注定的阿琅,听好了,你是上天选定的纯白皇帝,这仅仅是你开始的第一步,你只要敢去面对它,整个辰州,我说的是真正的辰州,”青岚的声音严肃中正,如同一位师父在教诲自己最心爱的弟子,又像是对于辰州未来的推算预言,“都将被你所了解,统治,都将匍匐在你的王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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