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入深,大地被一层黑暗笼罩。明月虽然皎洁,却被天空中飘荡的丝丝云朵遮挡,忽明忽暗。郢州城楼上早已点起了无数灯笼,一队队伪齐士兵借着昏暗的灯光,搓着手,在城顶来回巡视着。城顶的木楼内,不时传来觥筹交错声、男子放肆的笑声和划拳声、以及女子不情愿的应和声,却是听得外面的士兵舔着干裂的嘴唇,直欲进去讨碗酒喝,暖暖身子,但终究只是想想而已。
城楼对面,岳家军的营帐内却无半点灯火,一片沉寂。营内偶尔传来整齐的巡逻哨兵的脚步,随后又立刻恢复平静,就像一座根本没有人烟的空寨!
负责紧盯岳家军动向的伪齐士兵并没有放松戒备,如此寂静,反而让他们觉得阴影之下似乎正潜藏着某种危机,就等他们最为松懈的时候,一举出击,从而撕碎这个城池的防御。然而长夜漫漫,人困马乏,不知不觉,他们便一个个地背靠城垛,打起了瞌睡。
正在巡视的监军立刻将他们踢醒,怒吼道:“干什么干什么?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了,还敢睡觉!你是属猪的?”
正留着哈利子的伪齐士兵被他这一通连赶带骂,只好不情愿地爬起来,继续站岗。
监军正要走开,突然看到一个士兵仍旧躺在墙角熟睡,还不时低声呓语。监军怒视着那不知好歹的士兵,通通通地走过去,正欲狠狠地踹他一脚,那士兵却是自己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着实将没有防备的监军吓了一跳。
“南蛮子攻城啦!南蛮子攻城啦!”那士兵却是扯开嗓子,惊慌地喊道。
“啪——”反应过来的伪齐监军猛地抽了他一个嘴巴,瞬间让对方安静了下来。
“你给我偷懒睡觉也就罢了,还在这乱吼乱叫动摇军心!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大人,大人饶命啊!”那士兵赶紧下跪求饶,“可是,可是南蛮子真的来攻城了啊!”
“在哪呢,你的梦中?你还嘴硬!”
“小人方才并未熟睡,耳朵还灵光着呢,方才听到城楼下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必是南蛮子前来夜袭无疑!”
“放你娘的……”监军脏话还没骂完,那士兵身后突然火光冲天。监军狠狠地拨开那拦在前面的士兵,将头伸出墙外,却是发现城下墙角,有人偷偷放了几十堆的柴草,并将它们引燃了。
“不好,南蛮子果真夜袭了。鸣锣示警!”监军急道。
两个随从立马各掏出一个铜锣和一个小锤,分头向两边疾跑,一边大力地敲着铜锣,一边扯开嗓子喊道:“敌军夜袭,敌军夜袭……”
躺着的伪齐兵立刻揉了揉眼睛,抓起身边的武器便开始集合。
“快看,那是什么?”一个士兵指着对面道,其他人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对面远处亮起了一排排的火把,借着火把的光亮,他们看到,宋军炮石兵正在安放着炮石,准备炮击。看来,城下的火堆,就为了给那些炮兵瞄准目标使用的!
炮石装填完毕,宋军炮石兵开始了攻击,一个个石头在投石臂“吱呀”的叫声中快速地掠过火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等它们再次被城楼上的火把照亮时,伪齐士兵早已无法躲避。一阵山崩地裂后,便是一片的哀嚎声和惊叫声!
趴在酒桌上烂醉如泥的荆超和刘楫终于被桌子剧烈的颤动惊醒,在判定了是对方的炮击后,他们没敢立刻出去,而是在木楼中,等待炮击停止,才胆战心惊地走了出来,观察形势。
“看来岳飞那厮想要夜袭啊!刘楫兄,你认为该怎么办?”荆超皱着眉头道。
“哎!如今之计,能守便守,能降便降!”
“大胆,你敢动摇军心?你没听那岳飞说吗,城破之日,便是我俩人头落地之时!况且,如果我投降了,我扣押在李横手中的一家老小岂不是会被他们给杀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城破的时候,自我了断,既成就了美名,也保全了我的家人!”荆超故作正色道。
“大人果然乃英雄也!就当我刚才说的玩笑话。我们城内还有一万守军,他想攻上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属下发誓,定与此城共存亡!”刘楫虽这么说,可是眼睛却左右转动,似乎有其他打算。
“很好!这次由我亲自指挥,定要全部解决了这群宋狗!来呀,备上我的兵器!”……
炮石袭击后,便是短暂的平静。
伪齐军将运粮车吊了上来,横放在城楼的垛墙上,一队队伪齐弓箭手躲在钉在车子前方的木门后面,警惕地看着城下。
垛墙后面,一排排的伪齐长枪兵喘着粗气,排成队形,凝神戒备着城外。
一阵马蹄踏地声由远而近。早已吃过教训的伪齐军立马将盾牌竖起,随后一阵箭雨便落在了他们的军阵中。强劲的劲矢击打在盾牌上,发出巨大的咚咚声,即使躲在盾牌后面也仍旧可以感受到箭的巨大冲击力!时不时,便有几只利箭穿过盾牌之间的缝隙,狠狠地钉到伪齐军的身体内。又或是击穿年久失修的盾牌,将盾牌和持盾的手钉在一起。昏暗的城上立刻响起了持续不断,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箭雨过后,又是一阵安静。伪齐兵咽着口水,紧张地看着城外,他们不知道,接下来面对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突然,大地微微震动,巨大的车轮滚地声由远而近。伪齐士兵心中一凛,这声音对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那绝对是对方巨型攻城车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没过一会,攻城车巨大的轮廓开始在火光中慢慢显现,它犹如黑夜中的一头巨型怪兽,要将这座城池撕成粉碎。
城上的人群中开始对这架攻城车议论纷纷,他们明白它的威力,事实上在白天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还与那攻城车中喷出的火焰擦肩而过,那炙热的温度,白炽的火光,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
该死的,原来南蛮子还有一架攻城车藏着掖着,早知道白天就节省点猛火油以备用了!刘楫心中咒骂道。随后,他又高声威胁道:“都不要后退,谁敢后退,斩!”
攻城车离城还有二十米时,伪齐士兵虽然瑟瑟发抖,却仍旧勉强可以排成队形。
车子离城还有十五米时,前面的士兵已经开始慢慢向后退去,却被后面的人给顶了回来。
车子离城还有十米远时,宋兵从里面退出一台猛火油柜。正对车子的伪齐长枪兵和弓箭手终于忍不住,四散逃命。紧随而来的,是一条照亮了半个城头的白炽火焰。它肆无忌惮地*着城顶上的一切,几辆运粮车在它的喷射下,燃起熊熊大火,不一会儿便烧成灰烬。
肆虐的火焰消失后,攻城车已经接靠在了城楼上。宋兵通过绳索慢慢地将车子上的吊桥放下,搭在垛墙上。随后,一队队穿着精良铁甲,左手持大盾,右手持铁斧的岳家军士兵便如猛虎一般,快速地通过吊桥,跳到了城楼上,而后列阵防御。
“弟兄们,杀了这群宋狗,有赏!敢畏战不前者,斩!冲啊!”躲在人群后面的荆超挥舞着手中的马槊,怒吼道。
两边的伪齐长枪兵在各自长官的整顿下,立刻列阵而前,慢慢向这群宋兵推进。
岳家军士兵将斧头换到左手,纷纷朝腰间拔出沉重的手戟(相当于军中暗器,用来投掷,如果手中重型兵器不慎掉落或毁坏,也可以用之来近战格斗),抡圆胳膊后便将它们快速投向伪齐军阵。“呜呜”声中,手戟劈穿对方的头盔,胸甲,肩甲,重重地劈入肉中,引起了阵阵惨呼,伪齐军的阵型也因此变得混乱不堪。岳家军士兵乘着对方混乱之际,立马持盾扑入阵中,抬起斧头便大砍大杀。伪齐士兵哪能抵挡如此神勇的士兵,纷纷惊呼着朝后退去。
荆超一枪挑死一个逃兵,举着滴血的马槊怒吼道:“再敢退一步者,下场和他一样!”
伪齐军在他的威胁下,只好转头再战,用长枪死死地抵着对方的盾牌,不让对方近身。一时间,战斗形成了胶着之势。
一队队岳家军士兵沿着攻城车攀沿而上,不断地涌入城顶,加入战斗。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宋军一方猛地倾斜!伪齐军节节后退!荆超又组织发动反冲锋,均以失败告终。
“咚咚咚咚咚咚咚……”城外响起了急促而雄浑的鼓声。岳家军的总攻开始了!
“杀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从城外传来。
荆超将头伸出墙外,朝下面看去,只见一队队列队的宋兵,冲到城楼下。搭成人梯,借着楼上友军的掩护,开始如蚂蚁一般往城上攀爬!一时间,城楼上的岳家军人数呈几何倍上涨!眼看城池是守不住了。
“兄弟们,犯不着为伪齐卖命!各自逃命去吧!”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本来已经快要奔溃的伪齐军,听到这声叫喊,都纷纷扔掉武器,抱头鼠串。城顶的防御终于瓦解!与此同时,远处的地平线上,也亮起了一丝曙光。岳家军借着这微弱的光芒,却是更加奋勇杀敌。
气急败坏的荆超正要杀掉几个从身边溜走的逃兵,却被溃败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向后带去,兵器也在拥挤中被撞落。他气得大骂一声后,只好一跺脚,也混在人群中往城下逃去。等他下了城楼,却发现刘楫正带着一干人等往城门口跑去。
这分明就是要投降!荆超朝他吼道:“刘楫,你干什么?”
“哈哈大人,我只是混口饭吃的,如今时移世易,我得为自己的今后打算了!大人保重”刘楫奸笑道,随后便打开了城门。
看着如潮水般涌入的岳家军士兵,荆超终于绝望了。如果,城门不打开,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剩着乱局逃走,如今城门洞开,一切都晚了。他知道,如果岳飞抓住他一定会杀了他,即使不杀,他投降了,那么落在李横手中当人质的妻儿也都得惨死。想到这他不禁怅然,苦笑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说完,便爬上了北面的城墙,跳了崖。
郢州城终于被攻陷了。
岳飞带领着一干将领和列队的士兵准备入城。而在门口迎接的便那个昨天还逞口舌,拒不投降的刘楫,以及城内的大小伪齐官员。他见到岳飞,立马满脸堆笑,迎了上去:“岳将军果然神勇,只用一天时间便攻下了小小的郢州城,实在是震古烁今,千古之未有啊。我现带领全体郢州大小官员,恭迎岳将军,愿随将军鞍前马后,至死方休!”
岳飞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才开口冷冷道:“你是刘楫?不对,他昨天在城楼上说自己绝不投降。可是你和他长的太像,不会是那个人的弟弟或者哥哥,又或者是他儿子还是老子吧?”如此诙谐的话,引得全场大笑。刘楫却是额头冒汗,连忙伸手轻轻擦拭。
“回答我!”岳飞怒吼道。
“在,在下不是别人,正是那刘楫!”
“这么说,誓与城共存亡的是你,城破了想投降的也是你?”
“大,大人冤枉啊!我乃是身在伪齐心在宋啊!之所以说那样的话,只是想麻痹荆超小儿,而后趁他不备,偷偷开门,以迎王师啊!”
“我在下面劝降你你不开门,等我的士兵费尽千辛万苦爬上了城楼,快要破城了,你才开门。那我能不能先砍了你的头,然后再跟你道歉?”
刘楫吓得连忙跪下道:“大人饶命啊!之前我们各为其主,互相搏杀,实乃万不得已。而今屈服大义,将军怎可杀降啊!当年李卫公告密李渊造反,李渊敬重他的才华,称帝后反而重用他。望大人以史为鉴,切勿意气用事啊!”
“以史为鉴?当年,李卫公告密,是因为职责使然,况且,他在赴死时,激扬大义,因此感动了唐太宗,才为他求情,非唯才华。而你呢,苟且偷生于伪齐也就罢了。我还给你机会,让你发挥点作用,结果呢!我已经破城,你却想着要开门了!留你又有何用!等着再次为金人伪齐开我的城门吗?闲话休说,来人,拖出去砍了!其余大小伪齐官员,都绑缚到临安,请圣上定夺!”
“岳帅,岳帅饶命啊!”刘楫纵然哭天喊地,也无力回天,立刻被两旁的士兵左右夹住,拖到一旁,让他面朝南边跪着,一刀结果了性命。大小伪齐官员却是在千恩万谢中,被士兵绑了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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