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条船的船长,俗称“船老大”或者大把式,就是这条船上的主心骨。这点毋庸置疑,区别只是渔船老大总带着他的船员收获可观的渔获,运船老大总是能选择最好的航线避开危险的海域,只此而已。
浩浩瀚海无边无际,海上行舟,多数时候都是孤立无援。每一艘船,每一船人自打驶出港口就要开始独自面对大海的风云变幻,可人力总有尽时,天威总是难测,想要遇风乘风,遇浪破浪,一船人同舟共济才是最不可少的事情。如是真逢逆水行舟,一艘船便是一个整体,船上的每个成员都是一荣共荣一损俱损,不管你是重要的舵手,普通的浆手甚至只是个厨子,在海上漂白就总还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船长这时候要扮演的角色,就是牵住这条绳往前走的人。
“船老大”的名字可不是平白无故叫出来的,老大就是最有权威的人,他们总将规矩看得很重就是缘出于此,而一个好的船老大,他船上所有的船员都会安心依靠他,或者可以无条件的信任的他。这和带兵打仗的将领应对其属下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是可以相通的道理。
陈得顺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也正处于这样一个很特殊的位置上,现在他已经和精锐营上了同一艘船,而这艘船上的老大却是老将张旺。若论起身份地位,主上臣下,无疑身为陈家族长嫡子身份的自己,总是要比一个要塞总参张旺更加接近岐山的权枢。不过自从他应允张旺的请求,把精锐营的具体军事指挥完全下放。选择相信这位老将时开始,他需要做的就是一直维护这位老将的权威,同舟共济。
涌出倭人聚居区,三千浪人武士人多势众,复仇心切的个个咬牙切齿,谈不上有什么战阵军容可言,可乌泱泱一片还是带着一股子的狠辣劲。
反观将要迎敌的精锐营这边,刚刚功成身退的鹰隼哨们不止没有风光无限的模样,甚至连体面人的排场都不讲,跟着楼烦就闪进了藤甲兵组成的人墙掩护里,龟缩。
没有功夫做些个表面文章,头炮打得够响也还不到矫揉造作的时候,老实的补足箭矢以待卷土重来,就是鹰隼哨们该做的,楼烦的指挥中规中矩倒是无可厚非,毕竟战场之上看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只要能赢就好,谁也不敢苛刻你战后的样子到底还算不算潇洒。
这是临战指挥的学问,讲究的是疏密得当进退自如,军卒不能总在勇往直前,适时的龟缩也是必要的。只是如此相比之下,躲在比稍作休整的鹰隼哨更靠后的地方,已是远离即将交战双方的张旺,就实在显得龟缩的没有任何道理。
身为一军之首,张旺既没有站在首当其冲的藤甲兵左近身先士卒鼓舞士气,也不像楼烦那般严阵以待,在仔细检查属下身上是否还留有纰漏。他的令人乍舌,是怎么看也和什么大将之风运筹帷幄沾不到任何边的。
这位甘落人后的老将留在了光天化日却已是门可罗雀的街道上,一人一马十分的悠闲,只是人老马也老,他的坐骑也是马到古稀,似乎有些经不起长途奔波的劳顿,致使张旺就地歇马,旁若无人的给他的战马削起了蹄。
正所谓马老蹄先损,战马蹄上钉有蹄铁虽然保护了马蹄角质的磨损,但是战马年龄大了,马蹄角质的生长时间久了也会使马蹄子畸形。不知从哪找来了条长板凳,板凳一头蹩起了老马的马腿,另一头让张旺坐着,他取出了一把随身携带的小锉刀,动作很熟捻,一人一马的配合也游刃有余,丝毫不见老马的挣扎,显然是早有先例。
张旺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异于常人,牵连吸引了一直旁观的陈得顺三人,都把眼珠从一直紧盯的倭人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大战将至,往日里最是爱惜军卒的张老将军却抽身事外,前边的精锐营里肯定少不了有一个和我拥有相同魂石,或者类似魂石能力的替身存在,帮助老将军傍观者清,遥控指挥。这就是物尽其用。”耶鲁的一只眼睛挨了麻头一记老拳,肿成了泡状。另一只眼睛又眯笑没了,只好用一幅货真价实似笑非笑的表情,得意的冲着麻头说道。
耶鲁的资质确实不错,只与陈得顺相仿稍大的年纪就已经摸到了使用标准二级斗气的门槛,有点傲娇不算是什么大毛病,可他偏偏碰上了自小出身军伍的麻头,他不是麻头的对手,军中也最看不惯的就是愣头青。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贪生拍死?我眼睛盲的也能听出老人家又在给他的战马削蹄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懂不懂?”棒打出头鸟几乎每个兵油子都干过,何况带上面具的麻头已经是神经大条了,他执拗的认为先前陈得顺的暗示,只是单纯让他要惩戒一下耶鲁。
听到两人的对话,陈得顺头疼的挠起了头,直接开口打断:“都别呛嘴了,你俩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少爷?临阵在前扰乱人心,私下议论将领是个什么罪名,我想你们俩都应该知道吧?”
麻头和耶鲁哑火了,见二少爷拿出军法从事,慌忙跳下马来单膝跪地,同声道:“属下知罪,再也不敢聒噪了。”
“没时间给你们约法三章,你二人既然知罪,自当有所论处。你耶鲁不是能耐吗?我要你取倭寇首领的头颅来见,如若取不来你就趁早给我滚回花镇,省的就知道给我添乱。至于麻头,你一个老兵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要你沿途掩护耶鲁,若是耶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就别穿这身军皮了,和他一起回老家种地去吧。”
即是军令便军令如山,两人之中显然麻头更加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不过他还是有所顾虑:“是,卑职领命,只是我等现属护卫一职若两个都去了,您的安全谁来保障?麻头自知孟浪,只恳请少爷让耶鲁留下,卑职一人前去即可,定当提倭匪头目项上人头来见。”
耶鲁附议道:“麻头说的对,少爷留下奴才牵马坠蹬也好啊,不是奴才贪生畏死,只怕少爷万一要有个好歹,就是用奴才的千百条命也换不来啊。”
“您二位深明大义,我是指使不动。非逼去跟张老讨上一张军状来,可好?”陈得顺满口商量的语气,却丝毫不在与二人啰嗦,调转马头就向着醉心削蹄的一人一马,踱步而去。
耶鲁见陈得顺走的坚决也不敢出声了,两贼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张旺将军在少爷身边,自己还跟不跟着也就没有什么所谓了。也是这小子蔫坏,跟麻头都不通一下气,站起身就扎进了藤甲兵摆开的阵势,活脱一条泥鳅玩命的往前钻。连累的麻头还没回过味来,也只好愣愣跟着。现在最难受的是麻头,谁让少爷下令叫他保护自己了呢?领跑的耶鲁坏坏的想着,但不敢嘿笑了。一笑就会扯到他挨了麻头一拳的眼框,生疼。
陈得顺也就是做做样子,萨丁马才走出两步,他就扭身看着两人的背影哭笑不得。“这俩傻小子真是实在,一个把家当成了战场,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惯了,好像他的命都是用敌人的命一条一条填活的,要别人的命就像救自己的命。另一个更把战场当成了家,自己一句话就让他把杀人当成了端茶递水般简单,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重新面向了歇脚的一人一马,看到老张旺把铠甲都蜕了胳膊上网起了袖卷,长长的白胡子让他背上了肩头,捧着一只老马蹄子意犹未尽,分明就是个吝啬老农在心疼自家的大牲口。
“这老家伙真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陈得顺终于苦笑了出来,扭身又朝没影了的耶鲁和麻头啐了一口:“这两个天真货,怎么就会把人家死气白咧的往好处想呢?老张头分明就是没把人家倭人当回事,跟这消极怠工呢。”
说话间就来到了张旺身前,见老将军要给老马换条蹄子,正忙着抽出屁股下面的长板凳,陈得顺赶紧下马搭了把手。张旺抬眼看是二少爷,却也没再讲究什么礼数。他心里是把陈得顺当做自家子侄看待的,把马蹄子绑好在板凳上,才得空疑惑的道:“怎么没跟那俩小娃子一起去看看热闹啊?”
“您这摆渡的都不着急,我们这些个乘船的还跟着瞎急个什么劲。”陈得顺伸手要过了张旺手里的锉刀,酸酸的回话。
见陈得顺要帮忙,老头也不跟他客气,站起身就给他让出了板凳,嘿嘿笑道:“您可不是什么乘客,老头子划的是条渔船,您是牵着渔船走的鱼群,您指哪老头子可就得打哪啊。哈哈。”
陈得顺的真实年龄,早过了被调笑还会羞涩的时候,可他还是要表现出受委屈的样子:“您老人家眼睛里不揉沙子,小子可不敢藏着掖着了。家父早就和东海海师的一位舰长有了联系,倭人聚居区的这出戏也就是钓鱼的鱼饵,为的是把海上的倭人海匪全勾出来。到时候还要麻烦您配合行事,给倭匪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事先声明啊,可不是小子信不过您,您老别有什么间隙。我的这点幺蛾子不也没逃过您老的火眼金睛吗?”
瞧着陈得顺干活够卖力气,张旺满意的暗自点头可嘴却不软:“哼,倭人聚居区里出来的这些货色,别说动用要塞的五百精锐了,就是交给楼烦领着五十鹰隼哨,游击,恐怕都不够他们袭杀半天的份。就你小子贼精,把嘴捂得这么严实,是想等着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出丑吧?”
(https://www.mangg.com/id46053/2625571.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