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兵马向这里合围过来？
我连忙扫视了一下这里的地势，不由得一阵慌张。这是一个河谷山岭网状分布的地带，洛水和弘农涧河将崤山余脉截成悬崖深涧，远处通往函谷关，只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远远望去如盘结的羊肠一般，看不到边际。那条山路，顶多只能容纳三人并行，骑兵休想策马奔跑过去。想要通过那里到达函谷关，我估计需要用上几乎半日的时间，所以向前根本就不可行。
向后呢？在我们背后是一片满是碎石的河滩，我和杜畿交谈的时候正是从那里缓缓的涉水而过。让战马快速奔驰而过，只怕要做好折断马腿的准备。
混蛋，这个地方对骑兵来说就是一个绝地啊！
如果是在平原地带，即便是有两万人马合围过来，我也有信心带着这五百骑从他们包围的缝隙处突出去，让他们跟在我们后面吃灰。可是在这个地方，平日是我们最大的依仗的战马反而成了累赘。
大意了！马上就要到达函谷关，出弘农郡进入关中平原，一路上的贼寇都被史阿的声望摆平，我原以为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危险，没想到就在这最后的时刻，危机却不期而至。我果然还是太稚嫩了吗？
“公子，镇定！”看出了我的慌张，杜畿一脸平静的对我低声说道。
我顿时警醒。没错，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冷静、冷静，想想父亲，如果是他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办？战场形势瞬息万般，谁也不能保证把一切都预料得到。前年在延津，突遇文丑和刘备大军的突袭，父亲手中只有两千兵马，可他一样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的用谋略把文丑的大军打的一败涂地，斩杀文丑，吓退刘备。如今我虽然只有五百骑兵，可我面对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贼寇罢了，比起正规的军队，他们能有多少战力？
这个时候我不能乱，这不过是另一场赌局而已，如果我乱了，就一定会输！
“快！所有人都聚集到那个缓坡之上！”我用马鞭指着南边的一处山坡说道。
这个时候跑是最愚蠢的选择，骑兵在山地施展不开，跑起来反而没有步卒快。如果弃马而走，徒步奔向函谷关的确是一个选择，但是那样我们骑兵的秘密就会被人得到。虽然像马镫这样的简单的东西，我们也不可能将秘密保守太长的时间，敌人细心观察之下，早晚会看破这个东西的用处，但是能保留一天，我们就有一天的优势。
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迅速占领一个有利的地势，那个山坡较为平缓，我们既可以在上面据守，又可以依据形势的变化，用战马来一次冲锋，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冲上山坡，来不及向别人解释状况，我立刻命令二百人下马，在前面排成三列，布置一个弓箭阵，余下的三百人抽出长刀，骑在马上，跟在后面，时刻准备冲锋而下。
堪堪布置完毕，从远处的山林中便传来模仿野兽嘶鸣的声音，紧接着一呼百应，四面八方怪叫声不断，在原本静谧的山林中呼啸着，仿佛山魈鬼魅一般，惊起鸟雀齐飞。不一会儿，无数矫健的身影，从山林中飞奔而出。那些人手里的兵器各式各样，有长剑、环首刀、短戟、大钺、钢叉、弓箭、弩机，他们全都穿着缁麻制成的短衣管裤，脚蹬草鞋，在崎岖的山道上健步如飞，有身手敏捷的，就在大石上飞纵跳跃，乱哄哄的朝我们包抄过来。
果然是乌合之众！看得出这些家伙有不少都是武艺高强的江湖游侠，虽然也经过一定的训练，但是章法不严，法度松散的紧。如果在平地上，给我一千精锐步卒，或者就用我手下的这五百羽林骑兵，我敢保证把这四五千“江湖高手”杀的片甲不留。但是看这些家伙，显然都是经常出没山林之间，这地方正好可以发挥他们的专长。
“不要问我这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我对聚过来的曹真等人说，“来者不善，准备作战吧！”
史阿望着聚过来的那些贼寇，铁青着脸说：“四五千人，只可能是张晟那厮的人马，他到底还是来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沉声道：“一会儿若是情况紧急，我带人在这里缠住他们，请公子挑选几十个最精锐的士卒冲出去。”
我冷笑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史阿急道：“这些人都是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若是劫掠寻常百姓还好，顶多只要财物。可是他们一旦劫掠官军，必定会赶尽杀绝。敌众我寡，这不是逞强之时！”
这的确不是逞强之时，河东之事，关系重大，比在场的这些羽林郎的命重要得多。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需要我抛弃他们，那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只要骨干力量还活着，我随时可以重新组建一支新的羽林。
“杨让、秦川、赵楷、薛崇、叶固，你们几个负责保护杜大人，一会儿听我的命令行事！”我沉声吩咐道。现下，我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我会提前把万不得已的准备做好，但是那只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用得到的准备，在那之前我倒要看看这个张晟到底要干什么？
说话间，贼寇们已经来到了山坡底下，四五千人，将这个山坡三面围住。那些胡子拉碴的肮脏的剽悍面孔在底下咧着嘴，肆意的笑着，一点都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弓箭准备！”我喝道。
布成弓箭阵的三列羽林郎立刻引弓搭箭，调整好射击的角度，将羽箭的锋矢对准山下的贼寇。这些羽林郎平日的训练虽然以骑战为主，但并不就是说他们不用学习怎么步战。需要他们步战的时候，他们一样可以下马作战。
弓箭手分成三列，可以梯次射击，保持射出去的箭可以连绵不断的覆盖到敌人的头上，这是军队中的常用战法。后世有一个叫织田信长的倭奴搞了一个什么“铁炮三段射”，自以为得计。其实早在先秦之时，我华夏军队就掌握了这种战法。尤其是秦、赵两国强军，更是将此战法用的炉火纯青。当年赵国大将李牧，用十万弓箭手，在雁门大战匈奴，用此战法射杀匈奴十余万人，杀得匈奴人十余年不敢窥觑赵国边境。夜郎自大的倭奴，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这些贼寇如果敢强攻，哪怕我的这些羽林郎全军覆没，也会让他们付出终生难忘的代价！
贼寇们没有进攻，只是围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不一会儿，马蹄声起，有十余骑从我们来时的路上出现，缓缓的涉过那个不知名的碎石河滩。一个骑着白马，身穿玄色深衣的壮大男子被人簇拥着，高昂着脑袋走在正中间。涧水被马蹄踏的跳跃，日光的照射下，腾空而起的水珠折射出绚烂的光芒，把那个人衬托的威风不凡。
“那个人，是不是张晟？”我问史阿。
史阿皱眉道：“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看身形是他。”
片刻之后，那十余骑跃过河滩，底下的群贼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让其通过。来到众人之前，一个人小跑过去，趴伏在地上，让那人踩着他的背，从马上下来。那人下马之后，随手将似乎是一吊钱的东西丢到那个趴在地上的人的面前，而后耍着手里的马鞭，抬步走上几步。
他的面孔我已经能看见了，那是一张粗豪的面容，一副有些花白的连鬓胡须垂在胸前，左边脸颊上有一个狰狞的疮疤，更给他增添了几分江湖大豪的气质。
“他就是张晟！”史阿沉声说道。
不用他说我已经猜到了。那人脸上的疮疤，估计就是当年王越在他脸上刺下的。这家伙，好大的威风啊！
张晟上前几步，站定身子，咧嘴大笑道：“史阿小弟，一向久违了，还认得老哥哥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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