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校场,有一处大帐,朗朗的读书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句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
“这是……”荀缉突然怔住,侧耳倾听,越听脸上的惊讶神色越重。
我知道他为什么惊讶,因为里面是新进的羽林郎在训练间隙读书识字,而他们诵读的书正是《三字经》。
《三字经》是何人所作,成书于何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如今的大汉绝对没有此书。对于如今的士人来说《三字经》没什么了不起,它的文意浅显,讲的是儒家最基本的经义,而且即便是以儒家而言,它也多取用孔孟,和荀缉的先祖荀子的某些观点是相悖的。但是这部书其实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因为它是一部优秀的发蒙之书。它虽然很浅显,但是包罗万象。道德经义、治学态度、行为准则、天文地理、数术礼乐、历史典故无所不有,而且读起来朗朗上口,生动有趣,即便是对毫无基础的童子而言,基本也不存在阅读障碍。
后世这本书的出现,降低了读书识字的门槛,对华夏文明的传承所起的作用是非同一般的重要。
当然原先的《三字经》中有许多历史典故是取自大汉以后的,我把它弄出来的时候,删减了许多的内容,又依据文义新增了一些东西。我把它交给吴质,让他用来教这些羽林郎读书识字。吴质刚拿到那几卷书简的时候也很惊讶,毕竟只要是真正的有识之士就能分辨出它的价值所在。天资卓越,聪慧异常的荀缉不可能不知道。
静静的听了一会儿,荀缉突然转头问我:“帐内读书者何人?”
“新进的羽林郎。”我说。
他看向我的眼神变了,“是否每个羽林郎都要读书?”
我点头答道:“是。先前招募的羽林郎如今已经能认识一些简单的字了。”
这下他的脸色也变了,变得愕然,“公子所图非小啊!”
“何以见得?”我微微一笑。
他叹道:“士卒何须识字?你这不是练兵,而是练将!”
真正聪明的人往往都是见微知著,凭借着目见耳闻的一点讯息就能推断事理。而那些别人刚开始做事就迫不及待的冷嘲热讽的家伙,都是些自作聪明的愚鲁之辈罢了。荀缉无疑是真正的聪明人。
事实如此,我也无意隐瞒。我对他说道:“请入我帐中一叙。”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只有五百人,可是我依然在营地中央弄了一个比一般的营帐都大的中军营帐。不是我虚荣,为了凸显自己的地位,而是我要从一开始就让这些羽林郎知道正规的军队是什么样的,让他们知道尊卑,知道敬畏。
只有知道尊卑的军队才有向心力,懂得敬畏的士卒才能无所畏惧!
这便是一个将帅御下的法度!
我的中军营帐的一切都按正规的军营布置,前面竖着我的将旗,帐前有士卒值守,一派森严之像。在营帐的入口处,捉刀侍卫的是秦川和赵楷。两个人手按刀柄,目不斜视的立在那里,如同插在地上的长枪一样的笔直。
见我和荀缉过来,两个人同时伸出一只手,各自撩开半边帐帘,动作很谦卑,但是他们的脸上依然不带半分表情。荀缉的目光又在他们两个身上打量了一番。但是任凭他的目光如何上下审视,两个人保持依旧面不改色的神态。
“请入内。”我笑着说道。
他收回目光,随我进入营帐,帐帘立刻刷的一声合上。
营帐内别无长物,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架上挂着我的刀剑,案上放置着我的印绶,边上堆放着竹简,许多张画在锦帛上的地图凌乱的散放在地上。
“军中简陋,孟熙不要见怪。”我说道。
他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自顾自的席地而坐,捡起地上的地图看了起来。一连看了几张,他问道:“这可是许昌周边的地形图?”
“正是。”
“何人所画?”
“能有何人?不过是我麾下的羽林郎罢了。我让军中做过斥候的老卒教他们绘制地图,我带着他们在许昌周边四处游猎,每到一处,最先做的便是勘察地形,将其绘制成图。半年以来,便有了这三十四张图。”
荀缉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惊讶了,他叹道:“我相信,即使曹公那里,也没有如此详细的许昌地形图。”
我颇为自得的一笑。半年以来,我带着这些羽林郎把许昌周边方圆一百里的范围走了个遍,不但猎遍了那里的猎物,更将溪流河水,深沟高岗,村庄树林都摸了个透彻。三十四张图,已经将许昌周边的地形详尽的纳入其中。
我说:“为将者不知地理,不识天文,便不是合格的将领。以此标准,这些羽林郎还差的很远!”
荀缉摇了摇手中的地图,说:“公子太过苛责他们了,仅仅半年时间,有此成果,殊为不易。我观帐前那两个士卒,就非同凡响。公子军容之严整,不亚于周亚夫之细柳营。”
我笑道:“那两个人确是我营中的佼佼者。那个稍显瘦弱的叫秦川,他这个人有一股橫劲,入伍之前他还是个人人可欺的孤儿,如今已能熟练的运用五兵,前日追击张飞,他砍下过两个贼人的首级。那个高大一点的叫赵楷,这小子头脑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就是为人懒散了些,不过近来已有所改观。”
不错,赵楷这小子自从经过那一场追击战之后,的确改变了许多。许是他亲眼目睹了身边的袍泽战死,深深的触动了他,自那以后他嬉皮笑脸的时候少了,训练的时候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看来有的时候练兵千日不及战场一遭,战场是最能让人快速成长的地方,当然也是最能让人快速毁灭的地方。
他突然嘿嘿一笑,说:“武帝建羽林,仅仅是教授五兵。而公子的羽林,不仅练习五兵,还要传授兵法,教以文字,公子之志不当是为卫、霍!”
我大笑:“此生若能为卫、霍,名留青史,万世瞻仰,还不知足吗?”
他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公子不是要做卫青、霍去病,而是要做驾驭卫青、霍去病的人!”
我的面色一寒。这家伙不但看透了我的心思,而且还把话给说透了。不过,敢于说这话,那他就绝非是荀彧那样的心向汉室之人。但是,我还是要把姿态拿出来才行。
“孟熙慎言!”我寒声说道,把脸绷得如同冰霜。
荀缉抚掌大笑,直笑的前仰后合。
我被他笑的真有些不快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地方。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他狷狂的做派罢了,即使不快,也不能和他生气。我紧紧的盯着他,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果然,他笑了一阵之后,捂着胸口,喘息了几下,待到呼吸平稳之后,这才嘴角上扬,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公子邀我前来,给我看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无非是想招揽我而已!既如此,何不坦诚相见?”
他用灼灼的目光看着我,口中言道:“敢问公子之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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