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晔到父亲麾下的时间毕竟尚短,还不能做到对父亲手下的每一个臣属都了如指掌。
任峻,字伯达,河南郡中牟县人。他是在父亲起兵讨董卓的时候就征集宗亲家客数百人投靠而来的,是最早追随父亲的人中的一员。他的投靠让当时人微势孤的父亲很高兴,当即就把我的一位姑姑嫁给了他。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姑丈。
但父亲厚待任峻多半是出于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因为他的才能并不出众,不论是武略还是为政,都只是中等之才,在越来越多的贤才投靠父亲之后,他越发显得平庸。但任峻有两个优点是父亲手下这么多的贤才都比不上的,一是他的性格稳重宽厚,看似不聪明,但在大是大非上看得很明白,话不多,每有所言便极有见地;二是他勇于任事,不怕吃苦,不论多么困难的事情,只要交给他,他就会一门心事的干到底,任劳任怨。
正是因为任峻的这两个优点,所以在建安元年的时候,许昌附近遭遇饥荒、旱灾的时候,父亲任命他为典农中郎将,招募流亡的百姓,在许昌附近的开辟荒地,实施屯田,这就是许下屯田的由来。如今仓库里的粮食都是任峻从无到有,拓荒屯田,累四年苦功积攒下来的。
陈群向刘晔介绍了一番任峻的事迹,刘晔听来不住的点头,但末了还是有些不能放心,揪着胡须说道:“即使任伯达勇于任事,但到底还是难。毕竟没有粮食谁也变不出来。”
陈群坐下来摆摆手道:“子扬兄还是不了解任伯达,他这个人有一股恒心,只要把重任交给他,他就一定会尽全力做好,且保证不叫苦叫累。我估计由他督粮,还能再多供应大军一两个月的用度出来。”
刘晔点头道:“果真如此,明日我等就向主公进言更换督粮官。再多出一两个月,如果还不能击败袁绍,那……”
刘晔没有说下去,但我听出了他的意思。如果到那时还不能击败袁绍,那便也不用再打了。因为我们已经耗尽了战争的潜力,不用袁绍强攻,就自己崩溃了!
陈群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打仗嘛,胜负还要到战场上见分晓,地下说再多漂亮或悲观的话都没有用。
从这一件事情可以看出司空曹掾的重要,他们在以司空佐官的身份管理者着军国大事。而陈群和刘晔都是只有二三十岁的人,却已经被父亲任命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可见父亲的用人之道,不在乎你有多大岁数,不在乎你的资历,只要有才就大胆任用。反过来说,这两个人也都是极有才华的贤才。陈群考虑问题全面周到,而且知人善用,父亲手下官员的优略、才干都在他的肚子里装着。而刘晔则是个天生聪明有巧思之人,明明刚刚接手职位不久,可父亲治下的钱粮数目他屈指一算,很快就能得出总数,而且能结合实际情况判断出用度出来。这两个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经国大才。
他们的事情说完,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刚才多亏公子提醒,才解决了一件大事。多谢了。”
“长文先生不必如此客气,父亲让我到司空曹掾来就是向列位学习来的,二位不必把我当做公子,有什么事情只管指派,若我犯了错也请随时指正。”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什么是知己者?其实就是尊重他们的人。对这些名士,我始终保持足够的尊重,哪怕在私底下我对他们有诸多非议。
果然,听了我的话,陈群和刘晔都露出欣然的神色,两个人对视一眼,呵呵笑了。
“其实在公子来之前,我和子扬兄已经在商议公子的职司。听闻公子九岁既能属文?”
我不禁脸红。是的,我九岁的时候是能写的文章了。可那时我也仅仅是能把意思表达清楚而已,所谓写文章更多的是一种臭屁的炫耀,想在人前表现一番而已。当时大人们夸我聪明,我还得意洋洋。等我有了一定的鉴赏能力之后,我就把那些东西全都扔到了火堆里,免得将来有一天被人拿出来指指点点,说这就是曹子桓当年写的东西,简直是贻笑大方。
但我还是点了点头,现在的我自然不是当年能比。
陈群笑道:“不知公子可有近作?”
他们要听我的文章,难道与给我的职司有关系?
“前些时候做了一篇赋,请二位先生指点。”
我清了清嗓子,吟道:“惟弹棋之嘉巧,邈超绝其无俦。苞上智之弘略,允贯微而洞幽。局则荆山妙璞,发藻扬晖。丰腹高隆,庳根四颓。平如砥砺,滑若柔荑。棋则玄木北干,素树西枝。洪纤若一,修短无差。象筹列植,一据双螭。滑石雾散,云布四垂。然後直叩先纵,二八次举。缘边间造,长邪迭取。尔乃详观夫变化之理,屈伸之形。联翩霍绎,展转盘萦。或暇豫安存,或穷困侧倾。或接党连兴,或孤据偏停。于时观者莫不虚心竦踊,咸侧息而延伫。或雷忭以大噱,或战悸而不能语。”【作者按:这篇《弹棋赋》是曹丕在赋这种题材上的代表作之一,作于何时,没有记载,但是可以推断而出。公元208年曹操担任丞相的时候,曾经下了一道命令,不许把赌博、下棋之类的玩物带到宫中。因此曹丕写这篇赋当在之前,曹丕后来在《自序》中说自己少年时曾经为弹棋写过赋,大致应该就是本文故事发生时的前后。】
这篇赋是我迄今为止写的最得意的文章,但是父亲不喜欢我们兄弟玩这些博弈玩物,所以我也不敢把它拿出来示人。今天他们问我的文章,正好搔到我的痒处。而所谓“弹棋”是一种仿照蹴鞠的棋类,黑白棋子各六枚,两人对局,轮流用石箭射对方的棋子,至取胜而已。如今在文人雅士中间,弹棋是十分流行的娱乐活动。而我正是此道高手,所以才会兴趣盎然的写这篇文章。
虽然陈群、刘晔提出要听我的文章,但我看得出他们考校和猎奇的成分更大,毕竟以常理,十四岁的少年能写出多好的文章来?不过我的这篇赋一出口,他们的神色就变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哼!我可是要成为代表这个时代的文化最高成就的人,未来的“三曹”之一,岂能被你们难倒!
陈群捻着胡须叹道:“洋洋清绮,盎然成趣,公子文才斐然,好文章啊!”
“惭愧!”
“子扬兄,如此当无疑虑了,公子之才当可胜任书佐之职。”
刘晔微笑点头,“绰绰有余!”
书佐!他们居然想让我干这个!
我吃了一惊。
书佐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官,是公府及州郡长官自行招募的属员,负责文书缮写等事,又称门下书佐,和后世的师爷差不多。他们让我干这个是什么意思?
面对我疑问的眼神,陈群和刘晔只是呵呵而笑,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我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自己的帐中。亥时人定之后,除了巡营的士卒,军中便不许人无故走动,违令者以军法处置,我也概莫能外。这是规矩,我必须遵守。
我躺在席子上,细细的回味着陈群和刘晔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们绝不会因为轻视我才给我安排一个下吏的职位,陈群是个政治家,而刘晔是个聪明绝顶的谋士,像他们这样的人所做出的决定肯定是有深刻用意的。
父亲让我到司空曹掾学习,没有明说学什么,但肯定是对我的历练和考验。陈群和刘晔不会体会不出背后的含义。
书佐掌管文书缮写,文书缮写……
突然,我眼睛一亮抓住了灵感。
书佐是下吏,掌管文书缮写,也就是上传下达的工作。这个职位没有资格参与讨论军政事务,但所有的军政事务都要由他经手才能够向上下传达,而且还要根据主官的决定撰写公文。也就是说,所有的事情他都不能参与决策,但都要旁听,都要知道和了解。这不正是父亲说的多听、多看、少说话的位置吗?
我年纪幼小,没有什么经验,但通过书佐的工作,父亲治下所有的军政大事我都能接触到,我能了解他们对林林总总的各类事务是如何决断,我能对天下形势有全面的掌握。这简直就是为我现在量身定制的职位啊!
陈群和刘晔果然是聪明人,他们体会到父亲的意思,给了我一个不起眼的职位,却又有深刻的栽培的意思在其中,但又不和我明说,让我自己去领悟。
他们给我上了一课!
政治,在许多时候就是靠心领神会的,不能明说。
能领会说明这个人有政治敏感,可堪造化;如果不能体会,则就是不堪栽培之人。
在这其中,陈群未尝没有考验我意思!
“哼!书佐就书佐!下吏便下吏!我曹子桓就把这个书佐做好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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