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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春有百花，秋有千结。
我没有脱衣服躺在铺上,刚才的汗渐渐凉下去了,而我的大脑却越发的不安分起来，竟然是毫无睡意。夜已深了，宿舍里老二那渐趋香甜的打呼声早已淹没了其他几位舍友的呼吸声。有点淡淡的月光探进窗来，轻柔的光拂在了我的鼻间儿上。每当此时我都是要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看一会儿书，或者是写一篇日记，也可能是做一首诗来排遣心怀的。可是今晚我却意兴索然，只是静静地躺着，心神恍惚，感到一种从来没有的累，像石头一样压在了身上。不经意间伸手所及，竟然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入手一摸，赶快拿了出来，不就是刚才弄得风波迭起的那张照片吗！
借着迷朦幽暗的月光，照片上的烟洁迷幻空灵，仿佛她还在冲我莞尔一笑，然后楚楚婀娜的身影摇动起来，似乎要离我而去，却好象是又朝我走来。缥缥缈缈之中，她已经把纤纤素手向我伸来，我如风捕影似的牵上了她的手，伊人指间的温柔如一股无形的巨浪，已然令我心旌摇荡羽化而登仙了。她踮起脚尖，如跳芭蕾一样轻盈流转，我疾步跟上。“风流暗断肠”，她冰雪聪明的眼角眉梢，频频地引领着我如影随形。那是在高雅堂皇的舞池之中，飘逸的音乐为我们曼妙的舞姿点染出一种陶醉的境界，四座张目，在众人的惊视之下，我们演绎着美仑美奂的绝世之舞-------
“噗——哧”一个重重的长屁声从下铺的老五那传来，声浪击中了我的耳膜，我心内一苦：舞曲戛然而止，烟洁不见了！真是扫兴，简直命犯煞星啊！这一下我的心神给气得复归本位了，惆怅无名的异样之火在我的胸腔燃烧起来，几乎是要把我化掉了。生成的原罪和欲望之痛席卷了我，我周身躁动，明显已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跟敲鼓一样。我想着长舒一口气，可是下面的臭气已经上窜，我只好憋住一口长气，在神经和皮肤的人为僵硬下，刚才那阵心血沸腾才算过去了。心跳归于平静，呼吸也略微自如了。手中那张照片我只觉烫手，就随手放在了枕头下面。
都是你的错，月亮惹的祸。烟洁——你怎么这么大的魅力！弄得这么多男生为你魂牵梦萦，肝肠寸断。因为你，与我交情甚厚的老大已一反常态，我都几乎不能相信我和他就要反目成仇了。因为你，我的五弟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借酒浇愁，现在看来他的悲剧还得继续下去，而且我就要在他的伤口上重重加上一把盐。回味老大今天的音神状貌，琢磨老五刚才的惊人表白，我开始感觉浑身酸楚，大有《围城》中写到的吃了一坛“隔壁醋”的滋味。我甚至有点与烟洁相识恨晚的意思。男人成了恋树湿花，是既弱智又幼稚的。我这是怎么了？我开始追问起自己来：不就是一直以来郁郁独行，疏忽了感情的慰藉，疏失了好多接触女孩的机会，弄到现在使得郁积的洪水汹涌起来，完全淹没了自己的良知和理性。我竟然要做自己宿舍兄弟的情敌了，不是我狠毒，而是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谁能保准自己就是烟洁心中的王子呢？既然人人平等，我为什么不争取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烟洁——难道我真的成了你的俘虏，已经真的要为你倾倒了吗？是的，肯定是的。烟洁——我喜欢你什么呢？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这好象是一位外国文学家说的话。烟洁——我的小老弟老六都说了我们俩天造地设挺般配的。我要给你我的全部的，西方的爱情表白好象都是这样说的。
我想起了迷人的“茶花女”玛格利特、格吉亚姑娘在最后那番真情倾诉，女人就是要男人真心去爱的，绝不是要像猫吃鱼的那种抓腥。想起了《红与黑》中那令人心惊胆颤却勇敢追求的于连，最后虽然死得令人扼腕叹息，但是在感情上，他是一个米开朗基罗式的盗火英雄。还有牛郎董永，书生梁山伯-------好多好多寓甜于苦的爱情故事。
星夜深深起烟云，情到深处不由人。刻骨铭心的一瞬，强于地老天荒的盟誓。我又想入非非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痛苦的感觉，反倒是觉得一阵一阵的快意使得我血脉舒畅，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早晨起来，我好象受到了什么驱使，手脚异常麻利地洗漱之后直奔教室。我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迅速拿出日记本笔走龙蛇地写下了一首诗：
知道
知道，祈祷是一种自豪
第一眼挽住你的微笑，心旌颤摇
知道，奏响真诚的笙箫
以此献给唯一的阿娇，天籁清高
知道，什么是魂牵梦绕
醉心于你的莞尔一笑
知道，眼神中的奥妙
时光美妙，手舞足蹈
知道，天神的引导
心儿狂跳，热血滔滔
生命为你燃烧
我长舒一口气，撂下手中的笔，感到如释重负一般地轻松痛快！
经历了一番平生第一次惊心动魄的情窦初开，冥冥之中是这样的诗找到了我。恋上一个姑娘，会使懦夫变成勇士，俗夫变成诗人。玫瑰有情，情诗无价。性格决定命运，就让我以这首诗来呈献给那个可爱的姑娘吧。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私下想来，粲然一笑。
这一笑触动了我的神经，差点笑出声来，我一看还没有上课，教室里只有稀疏的几个同学在看书。我也慢悠悠地看起书来。可是没看几眼，我就哈欠连天了，刚才那种虎虎生风的劲头早已像潮水退去了，我显然已是沙滩上的一条小鱼了，蔫巴在课桌上睡起觉来。
“叮呤呤”一阵震耳欲聋的铃声响起，迷糊在梦境中的我被惊醒了，勉强睁开困倦的双眼，一看教室里只剩下老五陪着我。“还没上课吗？别的同学都哪去了？”我边伸懒腰边拉长了嘴巴打哈欠边问老五。老五诡秘地一笑，说：“早已经上完两节课了，后面没课，其他人都走了。”我看看外面光线的强度已经日上三竿了，再看看黑板上老师的板书还在，大学老师是只要你座位别空着，只要上课别说废话，他就只管讲完自己的课完事，并不像中学老师一样没命地强调上课的姿势和态度。我自我解嘲般地一笑，“我怎么都睡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人叫醒我！那——你怎么还没走呢？”
“我在等你呀，四哥，你昨晚几点睡的？今天怎么这么能睡？是不是黄粱美梦到了你这儿都这么长？”老五话里有话，似乎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无精打采地想睡觉？你等我有事吗？”我突然若有所悟。
“四哥呀，你知道我是打心底里敬重你的，可是有些话咱们兄弟还是讲明了比较好。昨天晚上我和你的谈话也没有结果，今天我要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弟我也希望你能够拿出哥哥的高姿态来，给我一个明白，你看行吗？”老五显得从来没有过的婆婆妈妈。
“你说哪里话吗，咱俩可是无话不谈的，有话你就痛快点。”
我看到老五那酒色还未完全退去的青灰脸庞，心内有些不忍。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自古以来就是不共戴天的。难道是我就要为了一种自己虚构的浪漫来挤兑这可怜的小兄弟吗？兄弟如手足，手足岂可断；女人如衣服，衣服可以换。可为什么手足兄弟往往会为了女人而自相残杀呢？
老五像是有所准备，“那好，四哥真是痛快人。恕我直言，我理解四哥你现在的心情，刚刚听说你也打算追烟洁，我想多嘴劝你悬崖勒马，我敢夸口关于烟洁我了解的比你多得多。说真的，我也喜欢她，甚至对她心驰神往，可是又能怎样，我却根本没有对她说过，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痛苦吗？你知道有好多男生都对她窥伺已久，有的情书都献了九百九十九份了吗？远的不说，你知道咱们宿舍的老大和烟洁的故事吗？你到底对烟洁了解多少吗？你究竟喜欢她什么呀？我真想不通，校园里不敢说遍地是美女，起码也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的。怎么咱们兄弟都对烟洁着了魔道了呢？连四哥你这样的清奇古逸之人，竟然也要参与到这场无聊透顶的爱情游戏之中来了！崩溃呀！难怪人说，爱情是一种病，男人是一堆粪，不见鲜花插在牛粪上，总见牛粪簇拥着鲜花啊！不怕哥笑话，我给你看一首我写的诗再说吧。”说着老五从上衣靠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彩笺来打开让我看，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其端在手中细细看来：
天香（致烟洁）
烟洁孤月
岚霭晴空
天香一脉梦中
风露依旧
松菊消瘦
灵犀万点不通
玉洁冰清
天生丽质月朦胧
海天云气依稀
西风可卷帘栊
对酒几曾当歌
莅北国枫叶正红
斯人憔悴行吟
美人英雄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风流谁人懂
朝朝暮暮
绵绵心痛
“哦——啊——哎哎——啧啧——呜呜”我一字一吃惊地在看，口中已不知所言了。叫天一声痛啊！可怜的五弟呀，天地转，光阴迫，折磨得你已经老气横秋了，如此绝品的词，当是苦心孤诣泣血为之啊！这与我刚才的灵感突现相比较起来，简直是天上人间非同凡响呐！老五的用情之深由此可见一斑呀！
“四哥呀，你总是在书中寻找颜如玉，所以虽然我比你小，可是感情的事我却懂得比你早，我掏心窝子劝你别卷入与烟洁的这场纠葛，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和我这种性格的人绝对不适合烟洁这样的女人，我已经决定快刀斩乱麻了，这种无谓的感情我曾经劝老大也放弃，可是他一意孤行，在一个月内给烟洁连送九十九朵玫瑰（象征天长地久），结果每次都被人家严词拒绝了，然而他至今死心不改，总是迷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的鬼话。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能不能告诉我？”
晓风兼宿雨，飞红愁如海。我感动于老五的这番坦诚相告，有些感同身受，已然心灰意懒了。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说，勉强到：“我还算不上认识烟洁，也不知道烟洁的传奇故事，就顺其自然吧。”老五一看我似乎还犹豫不决，就大有愚公移山的架势，拉开了话匣子，给我讲起了烟洁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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