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霜见大家凝神细听,叹息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们沿着来路坐船回去,一路上互相握着手,大家手心里面都是汗,都还没有从刚才的经历中中回过神来。那时候听到背后摇橹那个巫马村民时不时莫名其妙地发出笑声。我们扭过头去看他,见他脸上神情很古怪,象很开心,又象很兴奋的样子。
船经过巫马氏祠堂前的河涌的时候,我们离祠堂前的那个并不远,看到池塘边,池塘前面的空地上看到一堆熊熊火光。船越驶越近,那火烧得正是轰轰烈烈,火光映在放火的人脸上。那张脸,那张脸是我毕生难忘的一张脸。
一个老男人站在离我们不到十丈的地方。火光映着他巨大的鹰钩鼻子,头发半秃,他的辫子剪掉了。象一把扫把披在肩上。他一身黑色长衫,神情阴虔,他看到我们小船经过,原来手上一直在空中摇摆,好像在对着天上做着什么动作,口中念念有词,见到我们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穿过夜幕,拓刻在我们身上。当我们第一眼看清他的模样的时候,整个人咯噔一下。
他的头随着我们的船的移动徐徐扭过来,眼睛从未离开我们的身上。他那张脸,象一个死人的脸孔,透露着一种死亡的气息,如果有鬼怪去形容他,就好象是阎罗王派出的黑白无常那种恐怖。他身旁那些纸灰四处扬起,在夜晚显得特别阴森。
我们不敢再直视着他,生怕多看几眼,魂魄都会被他勾去。只好低下头望着河水,恨不得那一刻尽快过去。
过了良久,我们才敢抬起头望过去,见那火光逐渐黯淡了。那个老男人也不见了影踪。才舒了一口气。村民把我们送回到戏班的船上就离开了。那个人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依然带着那种古怪的笑容。可惜我们当时没有警觉的心眼。
月已中天,整个戏班的人居然没有人知道我们出去过,我们也不便吵醒他们,于是我们几个商量,明天白天再跟班主说今晚发生的事。
那个晚上我再睡下来大约是三更时分了,因为我还听到从岸上传来的更鼓声。那天晚上,我睡得并不好,还做了那个梦。那个梦或许就是上天给我们的昭示,可惜我还是没有把它当一回事。
睡着睡着我在朦朦胧胧之间,好像听到外边有人喊我的名字,于是我走出去看,原来就是送我们回来那个村民,他脸上古怪的笑容依然如此,不断用一种空灵飘渺的声音喊我们,“过来啊,过来看啊。”
这是小怜和素秋都出来了。于是我们就随他上岸,原来牌坊那里聚拢了好大一堆人,都是巫马村的村民,他们虽然人很多,但都不嘈杂,相互之间都只是点头、眼色,有一个人看见我们过来了,就指了一下牌坊下面。
我看到一条好大的怪鱼,鱼头长着大人手掌大小的吸盘,鱼头又酷似“虎头”,全身都是黑色的鳞片,就是鱼肚是白色的。鱼眼很大,白白的,好像在看着人。
村民们那条鱼,很兴奋的样子,很快他们就开始剖鱼,“哗啦”一声,血就冒出来了,好多好多血,好像流之不尽,他们把鱼切开来,挂在树枝上烧,熊熊大火,我看了一下,在烤鱼的那个人,原来就是那个老男人!他阴沉地看着鱼,一丝不苟地翻动着。偶然还抬起头看看我们,看着我们的时候,我又感觉那种死亡的气息迎面而来。
村民们把我们围过怪鱼边,比划着要我们吃鱼。我们坚决不肯吃。老男人走过来,一下子就抓住了我们的手,然后把好大一块鱼肉往我们手上塞。他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我看了他塞过来的是一块靠鱼鳍的鱼块,有面盆那么大。他的样子真的很凶横,我吓呆了,就接过鱼块,小口地吃了起来。
那鱼块有股浓烈的腥味,吃着吃着我觉得感觉好怪,好像啃到骨头了,我仔细一看,发现我啃的不是鱼块,而是人的手指,指节还白白的,冒着血水……我猛烈地呕吐起来,抬起来才看到那些村民都围着我们在笑,笑得很古怪,而那个老男人则紧紧盯着我,目光好像要吃人一样。
我当时惊叫一声,拼命奔跑。然后就听到旁边的小怜在摇我,“小霜,你干什么呀?”我才发现我双脚乱蹬,人却在床上。汗把小衣都湿透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问小怜。做了这样的一个梦,我整个人都不安乐,就想去找班主,告诉他昨晚的事情。没想到小怜跟我说:“现在已经按理说已经是早上了,但是周围什么都看不清楚,江面上起了大雾,班主上岸去打听情况。”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班主才回到船上,他急着招呼大家,说要赶紧开船,不能在这里久留了。负责驶船的高老三再三跟他说这么大的雾,几十丈都无法看清楚,没办法行船。但班主执意不肯,一定要开船离开。
船就这样驶离了巫马村,在大雾中,走得很慢很慢,高老三行船多年,果然很有一套,在这样的大雾竟然能缓缓前进。
过了一个多时辰,船来到鬼喊人,我们就听到鬼喊人那种特有的鬼哭声,戏班好多人都是外乡人,根本不熟悉这一带,听到这样的声音,尤其在大雾中,都受了惊吓。好几个小姑娘就跑出甲板找班主。
突然间,我们觉得戏班大船连续晃动了几下,然后又是几下,好像撞上什么东西。班主就急忙跑过来,问什么回事。那几个吓怕了的小姑娘这时跑出来找班主,班主见到她们跑出来,就跳下甲板,摆手让她们回去,他叫:“这个地方就是声音吓人,没什么大不了,我从小就不知走多少趟,听了多少遍!”我那时离他也不远,就跑过去想跟他讲昨晚的事,没想到我才刚跑出几步,班主正大声说:“高老三,起一道帆……”这帆字还没有说完,他的胸口上忽然露出了一支红缨枪头,那红缨枪贯穿了他的胸膛,又狠又准,应该是刺穿了他的心肺。红缨枪就是我们戏台上演戏那种,他扑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了几下,眼看是不活了。
浓雾中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他的声音硬如铁石,说:“大家都上来吧!”
那张脸在雾中显现出来,我忍不住大叫一声,“晏悲天!”
然后就看到好多铁钩挂上了船舷,一条条缆绳象毒蛇一样附上了我们的戏班船。甲板上跳上来好多人,他们黑衣短裤,精壮结实,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他们脸上那种笑容,让我一下子认识了他们,他们的笑容和那天送我们回来的那个村民一样,诡秘,贪婪,兴奋。他们都是巫马村的村民!
好几个人从晏悲天的背后现出来,有净丑胡人天,演青蛇的魅娘。这个时候,班主的女儿翎秋就扑出来,她看到班主倒在地上,几乎都懵了,她哭得声嘶力竭。后来她就伤心地指着晏悲天大骂,她说晏悲天为什么要干出这样的事来,班主一直对他非常好。
晏悲天冷冷地说,我不要跟你父回巴州,也不愿当一辈子的戏子,不愿做他的奴才!“
翎秋说因为这样的理由就要谋财害命,晏悲天面无表情地说:“我谋财,他们害命。”他眼光望着那些村民说。
在翎秋的带领下,戏班的其他兄弟姐妹纷纷拿出刀枪,准备同晏悲天他们拼命,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后舱那里大喊救命,原来从后面村民都已经冲上来了。
翎秋当时就冷对晏悲天,质问他为什么要赶尽杀绝,晏悲天没有回答,只是取过法杖,迎头就向班主头上再重击了一下。可怜班主本已被他一枪致命,那刻更加是头颅栟裂,脑浆流了满地。
大家按捺不住,持着兵器就冲过去拼了,场面一时非常混乱,那帮村民围上来,越上来越多,至少有六七十人,都是精壮的男子。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精瘦男人,对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叫巫马昌。就是小怜说的之前和晏悲天低语那个,还有一个是他的兄弟手持鱼叉的巫马泽,一个手持麻绳巫马广。
那些村民虽然没有练过武,但竟然个个都力大无穷,敏捷快速,最可怕是他们眼睛里面那种渴求的光芒,让他们好像野兽一样,狂暴而不恤身躯。
戏班里面本来就老弱妇孺参杂,真正激于班主惨死和晏悲天和村民搏斗的不过七八人,怎抵挡得住几十人的围攻,我躲在一角,大气都不敢出,眼见翎秋他们很快就力竭受伤,血流遍地,一个个倒在甲板上。
那精瘦男人巫马昌叫道:“女的都留下绑起来,男的!哼,特别刺头的就剐了!”
甲板上弥漫着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我那个时候虽然内心不断告诉自己要往船里面跑,但是脚就是在打颤,移动不了半步,后来更加被那股血腥味弄到呕吐起来。这一呕吐,让他们立刻就发现了,五六个村民围上来,抓手抓脚,把我用麻绳捆了起来,任我如何哭喊都没有用。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戏班的兄弟姐妹被人一个个绑着拖到甲板上来。女的还好,一个个被绑着,那些男的象穿蚱蜢一样,一个连一个,绑在一条巨大的圆木上面,托在他们的肩上,单是圆木的沉重已经令他们非常难受,好几个发出痛苦的呻吟。
高老三倒在血泊中,他的一只手被砍离了身体,只连着些皮肉,口中依然骂骂咧咧,说晏悲天这狗娘养的,当年在街上当乞丐,若不是班主可怜他,做了学徒,早就饿死街头,现在居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可惜还没有说过,胡人天走过来,一刀就劈去他头颅的一半,那血直接飙到我们脸上。
翎秋悲愤到几乎昏厥过去,她叫骂晏悲天,让晏悲天把她也杀了。晏悲天没有理她,只是跟巫马昌说了句:“人你们带走,其他东西我们来收拾。我们收拾完再进村。”
巫马昌点了头,然后扫了我们所有人一圈,他的声音在我们听来不亚于魔鬼,他说:“有谁要跟他们两个一起去的,现在就讲出来。好让我们送他一程。”
船靠上岸,我们在几十名村民的押送下,被赶到岸上去。女的还好一点,只是被绑住手,男的就惨了,分别就是绑在一根根圆木上面,本来很多就已经受了伤,托着圆木行走,有人受不了,巫马泽或巫马广等几个人就走过来,一刀柄敲下来,或者一鞭下来。
我们目送着晏悲天他们站在船头,雾中若隐若现,有如鬼魅,翎秋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忘恩负义。结果被巫马昌过来塞了一团破布进口里。晏悲天也看着我们,很漠然的样子。我们跟他一起,闯荡江湖十多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看来巫马村的人他们要在入夜前赶回巫马村,路上一直催促我们走快一点,清江沿岸本来就是怪石林立的小道,他们托着圆木又负了伤,走得非常痛苦,有好几个,路上脚一滑,就倒在地上。巫马昌就逼着大家托起圆木,把那个人也拖起来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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