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左小陌在藏民家养了三天的伤，高烧已经在第二天下午彻底退去，腿上的伤毕竟没有伤到筋骨，在大剂量消炎药的作用下也恢复得很快，疼痛也减轻了许多。第四天左小陌已经感到浑身轻松，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
在将要离开这个藏民家的最后一个晚上，益开多吉来到左小陌的房间告诉她，明天他会让这家的主人套一辆牛车，送她到她停车的地方，他自己则还要继续向前走，去完成他的徒步讲经计划。
晚上，窗外刮起了山野的风。雨后的天空非常干净光泽，大团的云层被风吹掉了，显出深蓝色。一轮圆圆的月亮清冷而寂寞地挂在天上，明亮地照在藏家小院正在盛开的玫红色的三角梅上。
左小陌光着脚穿着一双木拖鞋坐在房间的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的茶杯。益开多吉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根。这是左小陌跟他认识以来，第一次看到他抽烟。他的眼睛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明天就要分手了，以后也不太可能有机会一起同行，是否可以跟我讲讲您的故事？”说完他转过头来看着她。
左小陌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愣了大约有十来秒种，然后回答道：“可以。但是我的故事很长也很伤心，我几乎都不愿触及它。不过您如果有耐心而且愿意听，我可以讲。你救我都好几回了，却还不知道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左小陌说完伸手问他要了一根香烟，并接过他递给她的打火机，侧过脸，点燃了那根烟。火光照亮了她低垂的眉睫，她的脸像月亮一样清冷孤寂……
那是一个秋天的周末晚上，左小陌坐在飞往杭州的飞机上。那天下午，左小陌拿到飞机票后，给牧歌打了个电话：“牧歌，我有许多话要跟你说。今晚我会在晚一点的时候到杭州，你帮我在香格里拉订两个套房，你跟你家的老夫子都一起过来住吧。”
牧歌在二年前，终于跟那个谈了7年恋爱的化工工程设计师结了婚，婚后的第二年，他们就有了一个儿子，现在儿子已经一岁多了。她丈夫是他家的长子，父母都是军人。北方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明显，牧歌给他们家生了个大孙子，把她公公婆婆乐得合不上嘴。她婆婆在牧歌刚生完孩子后，就主动提前办了离休手续，从媳妇手里接过她的大孙子，要带回北京去人工喂养。起先牧歌很舍不得，很想不通。后来想想自己那份记者工作的流动性和上下班时间的不确定性，确实很难带着孩子工作。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她同意把3个月大的孩子交给婆婆去抚养。因此，尽管他们结了婚并有了孩子，她跟她的丈夫还过着像“丁克族”一样的生活。
那天晚上，左小陌飞到杭州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牧歌照例站在飞机到达的出口处等她。这么多年来，她们俩仿佛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无论牧歌去北京看望儿子，还是左小陌来杭州散心游西湖，彼此只要报一个航班号，另外一个肯定会准时在机场迎接。
把左小陌接到饭店的套房，牧歌很顺手的拿起水壶准备烧水泡茶。左小陌问牧歌：“不是说好的，让你家的老夫子也一起过来，怎么没来啊？”牧歌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拿着杯子一本正经地说：“是他自己提出申请，很想过两天单身生活，本宫就准了。”
左小陌被牧歌的“本宫”两字逗笑了，她笑着“嘁”了一声：“还本宫呢，看你得瑟的。”左小陌知道，牧歌跟她丈夫一直很恩爱，每天如胶似漆的分不开，今天她把她丈夫放了单飞，那是因为，下午左小陌在电话里跟她说，有许多话想跟她说。
在牧歌烧开水，准备消夜食品的时候，左小陌快速地冲进浴室冲了个澡，等她头发湿漉漉的出来时，牧歌已经泡好了一壶茶，摆好了茶点。那些盘子里的茶点都是左小陌爱吃的杭州小吃，有桂花栗子糕、糯米甜藕、榨菜鲜肉小月饼、吴山酥油饼……还有一个由车离子、山竹、葡萄、桃型李拼成的水果盘，这些水果也是左小陌喜欢的。
“哇，亲爱的，短短的几个小时，就准备了那么多我爱吃的，真是爱死你了。”左小陌说完，就用手抓起一块小月饼放进嘴里，嘟哝着说：“恩，好吃好吃。”牧歌被她的馋样逗乐了。那天晚上两个闺密进行一次自大学毕业以后的彻夜长谈。
左小陌说：“牧歌，我近来一直很郁闷，现在，林开杰几乎是不太回来。我在想林开杰对我是否就像对一件物品，没有得到时很美好，得到了也不过如此。现在拿我跟他的钱财相比，他似乎更爱他的钱财。”左小陌望着牧歌，像望着一个问道之“神”似地很疑惑地说着。
“小陌啊，你真是神经出了问题了。他对你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我们旁人看得是最清楚的，这点你根本就不用怀疑。你看，自从认识你以来，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看到他爱过除你以外的其余女人。他对你的那种专心一致的样子，有时，看了都让我们旁人感动和羡慕。”左小陌听着牧歌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仿佛在沉思着。
“只是你，也许从内心深处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他吧？”牧歌很坦然地说着。
“我？如果我没真心的爱过他，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是绝对不会跟他结婚的。”
“小陌，你在自欺欺人。我觉得你嫁给他，那不是爱，更多的是感恩和同情。”牧歌说话很直接，她觉得好朋友之间说话就应该坦诚，不应该言不由衷的说违心的话。她看到左小陌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样子，根本没有在意，还继续说下去：“尽管，你自认为已经把你的旧爱抛弃了，并且嫁给了他，如了他的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无论男人或者女人，热恋时往往是头脑发热对一切不管不顾，可一旦冷静下来，特别是当他明白他的爱，只是对方感情空白的填补时，你说他心里会没有缺失吗？结婚以后，你不去努力填补，那么你们之间隔阂肯定会有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不努力，才导致他整天整月的不回家，成了一部挣钱的机器？”
“唔，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肯定与你平时不由自主的发呆或者心不在焉的样子有关。小陌，你真不知道，有时跟你在一起，你发呆时那种凄迷的表情或者心不在焉的样子，真的让旁人无法忍受，这些你自己可能都没有感觉到。”
“哦，这点我真的没有想到。因为他一直口口声声的对我说，他不在乎过去，一直说只要有我就可以了，他为什么会言不由衷呢？。”
“那是男人的本性。其实，每一个男人，不管他有钱没钱，长得帅与不帅，他们骨子里都有一种主宰和自私的控制欲。他们内心根本不允许自己的“领地”被外人侵占。但是命运偏偏让他爱上了一个并不能让他完全控制的女人。”
“那么，当初他完全可以不娶我。”
“可是他做不到，这就是他的悲哀。”牧歌毫不客气地说道。
“一个男人在结婚后，如果对他原来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一定是这个男人觉得，他所爱的女人没有他原来想象的魔力了。你想想，为什么有些男人他并不是不爱他的妻子了，并不是不要婚姻了，可是他还要去外面喝酒宴乐，去歌舞厅偷偷摸摸的找小姐，为什么？因为这种及时行乐的行为能让他们觉得沉醉，能让他找到强烈的感官刺激。小陌，如果你还想要这个婚姻，你必须做出努力。”
牧歌的一番话，让左小陌犹如醍醐灌顶。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第二个人会对她说这种听来刺耳但却真心实意的大实话了。
确实，自从跟林开杰结婚以来，她从来都没有站在林开杰的立场上去想过问题，她还是像原来在大学时期一样，我行我素的任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尽管她也会像别的女人一样，每天烧好饭菜等林开杰，也会坐在客厅里等着在外应酬的林开杰到午夜，但那些只是形式，从心灵深处她确实从未在意过他。
随着林开杰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注意力仿佛也完全集中到他自己的古玩市场面积和摊位扩大了多少？他的矿井又出了多少煤，产生了多少利润？他的房地产又吃进了哪块热门的地块，盖的商品房能卖出了几万或者十几万一方的高价，每天“恒运”的股票指数是上升或者下跌了。他对左小陌确实不像原来一样关心了，甚至经常是一个月二个月的在外出差。左小陌对林开杰的所作所为好像也很无所谓，她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眼旁观者，对丈夫的生意她很无视，好像丈夫的生意成功或者失败都跟她无关，甚至丈夫一个月二个月的不回家，不跟她做爱她也从来不会介意。她在林开杰的身边存在着，安静得就像是一根草，整天孤独地迷失在一个荒凉的泽地上。
4、
和牧歌的彻夜长谈，让左小陌痛定思痛地决定要改变这个状态。她清楚，结婚后林开杰发现左小陌一直没有从那份刻骨铭心的旧爱中走出来。因此他在暗暗的伤心过后，把满腔的悲痛全部倾注到了他的事业中去了。
左小陌从杭州回来后，她开始在傍晚或者晚上，适时地给林开杰打个温馨电话向他问寒问暖，林开杰听到她的电话或看见她所做出的努力，总是显得非常的高兴。他还开始去关心他的生意，并巧妙地利用一些父母留下的关系，主动帮助丈夫去疏通一些他过不去的沟沟坎坎。
那年冬天，林开杰忙得一会儿在国外一会儿去矿区，又有半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左小陌跟单位请了假赶到内蒙古的矿区去看他。她在那个鸟不拉屎地方的小饭店等了他一个晚上，而那天林开杰却在鄂尔多斯的一家五星级的高档酒店里为了煤炭的运输问题请有关人员吃饭，那顿饭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第二天中午，当他清醒时候，才想起左小陌来了，于是在电话里跟左小陌说着抱歉，让她来鄂尔多斯会面，还告诉她，他长包在鄂尔多斯五星级宾馆套房的房号。可是那天左小陌在那个豪华套房里一直等到他到半夜，才看见他的司机和秘书，把醉得又不省人事的林开杰背了回来。
那晚，林开杰吐得很厉害，左小陌整夜没睡，用拧干的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心，脱下他的衣服、鞋子，给他擦身体，然后用被子裹住他。第二天上午等他清醒了，看见躺在他身边的左小陌，滚烫的泪水正顺着她的眼角和太阳穴源源不断的往她的头发里渗，他才意识到，他错了。左小陌来内蒙已经二天了，而他只顾自己的事，根本忘记了她的存在，中午她就要回北京了。
这时一股内疚在林开杰心中涌动，他抱着她对她说：“亲爱的，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忙昏了头而疏忽了你。今天不要回去了，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他抱着她，爱抚着她，脱掉衣服与她做爱。他在她的里面膨胀着，颤动着……她发现他开始有一种与以前不一样的新奇与惊心动魄的东西在波动着苏醒了过来。就好像有一股轻柔的火焰在轻扑着，轻柔的像羽毛一样，慢慢的，慢慢的在波动着，波动着……美妙地、美妙地把她溶解，那些美妙像音乐的一个音符一个音符一样的令人陶醉。她躺着，不由自主地发出细微的**，一直到他结束。这一次她再也不用靠自己的力量去让自己完结，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了，她觉得她已经毫无能力了。
而他也奇怪的发现，今天他冲锋的时间特别长，因为在他的眼前再也没有出现那幅血肉模糊器官的画面。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一种火焯一样的热情在燃烧，因为她紧贴着他，抱着他，他在一种奇异的节奏下在她的里面泛滥着，直至把她的空洞意识整个充满。于是，他用难以形容的动作愈转愈深，直至成了一个感觉波涛的集中点。他听她在他的下面**着，这声音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的美妙，他期待听这样的声音，他怀着一种喜悦听着这样的声音，直到把他的生命源泉播射在她的身体里面，然后才慢慢的静止下来。他们俩人没有变幻一下姿势地一直躺着，眼睛对望着，等他终于全部引退了，她才慢慢地放松了拥抱。他起来冲洗完了以后又温柔地吻着她，她还是躺着，望着他，他在她的身边重新躺下，静默地握着她的手。
“我觉得，这一次我们都做得特别好。”他说。
她不好意思的脸一下红了起来，拉起被子盖在了脸上。
他拉下她的被子：“真的，你真的很棒。小陌，什么时候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兴许你现在已经恢复了，医生不是说也许会出现奇迹，也许我们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像做梦似的说着。
她握着被沿望着他：“如果医生说还是不行，我们是否可以要个试管婴儿呢？”
“好的，如果不行，我就带你去美国，我们去那里生一个试管孩子，我们自己的孩子。”
“真的么？”她瞪大眼睛问着。
“真的。”他看她那么认真地问他，觉得好笑，于是笑着回答了她。
“你今天好像很快乐？”
他回转头来望着她的眼睛：“是的，我很快乐。我觉得一个我爱的和爱我的女人回来了。”他俯下身去吻她，她觉得他应该这样永久地吻着她。
左小陌终于明白，原来他们之间的不和谐，确实是由那个男人本能中的“控制欲”或者说是“私欲”在起作用，而她却没有想到。因为他一直是在她那种不介意和不在乎的表情下生活着，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望着他的脸，她感觉到他对她的爱，她的内心在颤动着，她尽力抑制着，因为她觉得自己也真的在渐渐地爱上他。
此刻，窗外下起雪，雪花飘洒着，发出干燥的唰唰的声音。这是那年内蒙古下的第一场大雪。
他们如胶似漆地躺在床上，紧紧地拥抱着，她漆黑长长的头发压在他的脸下，他吻着那熟悉发丝的清香，很快发出深沉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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