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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的惨叫惊天动地,许多察觉到的野兽,都胆战心惊地躲到了一边,它们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恐怖的存在,才能让一个人发出这种程度的哀嚎!
不过,威廉是幸运的,他的惨叫声,在惊动了一些野兽的同时,也唤醒了一个奇妙的家伙,他缓缓睁开眼,从容身的树洞里走出,轻轻一步,却好像洞穿了空间一般,径直消失不见……
威廉的惨叫渐渐小了,在疼痛的折磨下,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只差一点点,就会失去生机了,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浮现在他脑海中的,不是做贼时,一招得手的花天酒地,也不是来到这里之后,身为神职人员所受到的礼遇,而是十几年前,当他还是个孩子,他的父母还没有死的时候,一家人那贫穷却幸福的日子……
忽然,有个很轻很轻,非常空灵,却似乎直接响彻在他灵魂深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你,想活下去么?”
什么,活下去?
威廉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那个声音极具感染力,轻轻一句话,就完全牵动了他的心神,令他满脑子都是“活下去”三个字,甚至连神罚什么时候停止的都没有注意到。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你的生命,就是你的全部啊,你死了,这个世界就不属于你了,你将陷入永恒的沉睡里,没有尽头……神的光辉,能照耀到你身上么?可笑!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信仰到底奉献给了谁啊蠢货……
一连串细碎的窃窃私语,如同地狱深渊里的魔咒,蜂拥向威廉的心田。他面如死灰,因为他知道,这些声音并非真的是恶魔的蛊惑,而是他自己的心声——他那些对神的赞美和歌颂,其实完全是被迫的,在他的心底,根本就不曾信仰过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或者说,自从他八岁那年,亲眼看着父母被神圣教廷的圣骑士杀死开始,他就不再有信仰了。
飞雪的冬天,威廉一家人正围着火炉取暖,他的父亲,木匠汉克讲了一个笑话,逗的一家人哈哈大笑,威廉靠着年轻的姐姐,趁她不注意,把笑出来的眼泪抹到了她的新棉衣上。
母亲起身去端面包,她哼着欢快的小曲儿,为一家人能吃上松软的甜面包而满足,每年,也就只有在岁末,他们才能"好好"吃一顿呢,可是,这样就很不错了,不是吗?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贫困和疾病,他们一家好歹能吃饱饭,而且个个身体健康,这实在是神的恩赐呀!
“那个叫堂吉诃德的冒失鬼,他骑着罗西纳特——就是那匹瘦马,带着随从,去进行正义并且英勇的战斗,他来到……”汉克绘声绘色地继续讲他的故事,他不识字,看不懂书本,这个故事还是听别人讲来的,他回来就讲给家人听,在那个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小村庄,一个故事就能让他们新奇很久很久。
突然,房门被用力推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裹挟着风雪冲了进来,一头栽倒在地。汉克一家吓了一跳,威廉的姐姐更是惊叫一声,躲到了父亲后面,倒是威廉没怎么害怕,他悄悄打量那个男人,发现他的袖口和衣领上镶着一连串金星,仔细一数,正好七颗。
圣堂神父。
学校派发的课本上,第一页就是神职人员的礼仪制度,比如,教皇穿绣着金色大太阳的礼袍,佩戴光明真神力之印章——一柄袖珍小剑,传说那是神的专属武器;在他之下的议事长们,衣服上绣着金色月亮,徽章是光明真神的宠物,一头黄金龙;再往下,从红衣主教一直到辉煌传教士,则在衣领和袖口镶嵌有10到1颗金星,不佩戴徽章,而七颗金星,恰好是圣堂神父。
威廉吓傻了,圣堂神父是什么概念?那是仅次于黑衣圣堂的存在啊,凌驾在十分之九的神职人员之上,吐一口唾沫就能淹没好几个村庄的人——要知道,一个在职的圣堂神父,可以轻易调动一个裁决级骑士团,也就是1万名战斗力强悍的裁决骑士!
注:神圣教廷的神职者,并不包括战斗单位,虽然他们之中也有武职神官,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本质上只是类似于国家机制里那些官员的身份,教廷里,负责战争的是骑士圣殿,他们有4个级别(裁决级、辉煌级、光明级、神圣级)20个骑士团可以调用,每个骑士团都是标准的1万人配置。
很快,汉克也注意到了来人的身份,他一口冷气刚吸到一半,身体却几乎是闪电般,“啪”的一声趴在了地上,他强行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
“真神在上,愿神明庇佑他最忠实的子民,伟大的圣堂神父大人,祝愿大人……诶,大人,大人?”
伟大的圣堂神父大人没有回答他,他因为受伤过重,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了。
“快,快去通知神父先生(他们那个村子的外派教徒),就说有位大人受伤了,需要救治!”汉克冲他的妻子大喊,“不要告诉他大人的具体身份,他会被吓坏的!”
“哦,哦!”他的妻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匆忙点点头,外套都没穿,就那么迎着风雪跑了出去,毕竟,无论神还是神的仆人,对他们来说都太过尊贵了,为了那些尊贵的大人,自己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珍妮(威廉的姐姐),去拿床被子来,要最干净的,动作快!威廉,帮我把神父大人抬到被子上去,地上太冷了。”关键时刻,木匠汉克还是很靠得住的,起码他足够稳重,没有手忙脚乱做出什么蠢事来——譬如,任由可怜的圣堂神父躺在地上什么的。
威廉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他们的村子靠近山区,村里的猎人经常被野兽抓伤咬伤,所以他对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并不感到害怕,何况,现在躺着的可是神父大人,身为神的代言人,和蔼、慈爱与正义的化身,难道仅仅因为受伤,自己就可以嫌弃他吗?不!
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当亲眼看见那位圣堂神父的伤口的时候,他还是被吓了一跳,只见他的胸膛被什么东西破开了一道大口子,里面的内脏几乎被掏空了,只有几片破碎的肺叶从伤口里滑落出来,上面沾着黑色粘稠的污血,并不断散发出一股恶臭。
“天哪,黑魔法,一定是黑魔法!只有黑魔法,才能令大人伤成这样啊,真神在上,难道我们附近有亡灵巫师吗?”汉克惊呼起来,同时他也对这位圣堂神父大为敬佩,普通人受了这种创伤,恐怕早就死了吧?而神父大人还能坚持下来,果然不愧是受光明真神的宠爱的信徒啊。
很快,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门被打开,威廉的母亲先冲进来,跟在她后面的,不是村子里的老神甫,而是一群全身都包裹在银甲里的高大战士,他们看了一眼站在一边有些惊慌的汉克一家,便把目光投向了那位圣堂神父,其中一个瓮声瓮气地说道:
“光明真神在上,默克大人怎么伤成了这样?我,我没有用全力,只是轻轻打了他一拳啊!”
旁边一个人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哈哈,纳森你闯大祸了!上面要求我们假装追捕默克大人,好让他获取黑暗势力的信任,你却连他的心脏都掏了出来……就算你们有私仇,也不该下手这么狠啊,这下看你怎么向那几个老家伙交代!”
被称为纳森的战士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用一种诡异的、温柔的语气,轻声说道:“默克仗着自己资历老,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几次三番坏我们好事……我把他弄死了,对大家都有好处,你们不会告发我吧?”
说着,他用凶狠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先前那人身体一颤,急忙用讨好的语气说道:“纳森阁下,请相信我的忠诚,我们都是你父亲的属下,隶属于伟大的骑士圣殿,与光明仲裁所向来是不对付的,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圣堂神父,做出那种吃里扒外的事呢?何况,默克跟我们的关系,可并不友好呀。”
其他几人也跟着补充道:“是啊是啊,我们已经按照命令,把默克大人‘送'到幽冥神殿的秘密据点了,至于他接下来遭遇了什么,我们这些跑腿的骑士哪里能知道呢?”
更有心思活跃者怪笑道:“默克大人进入据点之后,好像传出过一声惨叫啊,隐约还有邪教徒的怒骂,难道是他的身份暴露了?光明真神在上,请保佑可怜的默克吧!”
“哈哈哈哈……”几个巨人般的银甲战士哈哈大笑,笑得肆无忌惮,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秘密被汉克一家听到——汉克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妙,他慢慢挪动身体,试图打开门,让儿女妻子悄悄走出去,可是已经晚了。
“哗啦”一阵铠甲的碰撞声,纳森堵在了门口,他把双手在胸前交握,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怪笑道:“啊哈,卑微的平民,你已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难道还想活命么?我可以仁慈的告诉你,你,以及你的家人,全部死定了!”
“不,不要,请务必放过我们,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汉克瘫软在地,不住地求饶,威廉和他的姐姐更是惊慌失措,蜷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
“神啊,请救赎您虔诚的子民吧,我们将以最纯净的信仰,作为您的祭品……”生死关头,威廉的母亲还是没有放弃祈祷,事实上,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神?信仰?可笑,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信仰到底给了谁啊蠢货!”纳森听见她的祈祷,猖狂地笑起来,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还穿着印有金十字徽章的铠甲。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纳森走上前去,轻轻一拳就击碎了汉克的脑袋,看着丈夫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一具没了头颅的凄惨尸体,威廉的母亲发疯了,她尖叫朝纳森扑过去,结果刷的一道白光闪过,她就那么被人凌空劈成了两半,失去冲劲的身体扑通一声落在地上,鲜血和内脏洒了一地。
“不!”
悲剧发生的太突然,威廉的姐姐只来得及哭喊一声,就昏死了过去,然而,银甲战士并没有因此放过她,那个刚刚杀死了他们母亲的战士走上前去,轻轻松松,像划拉一块破布一般,用长剑把她切成了好几段。
威廉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呆呆地跪坐在地上,任由温热的鲜血蔓延过来,将自己包围、沁透,他看见纳森大步走过来,狞笑着向自己伸出手,在他手上,还沾着父亲的脑浆。
威廉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声叹息,一道金色的光柱笼罩了他,同时,在他心底响起一个温和慈祥的声音:
“孩子,原谅我的无能为力,实在是,我受伤太重了,只能保住你一个人……灾难伴随我的到来而降临,我为此感到深深地不安和自责,我默克.帕特尔,愿意永坠地狱,接受烈火的惩罚……孩子,好好活下去吧,相信我,你所见到的,只是教廷的一小片污渍,就好像光明之下会有阴影一般,这是无法避免的啊!神,永远是正义与光明的象征,神廷,绝大部分还是美好的……”
“该死,默克这条老狗还没有断气,他释放了传送魔法!打断他,快打断他!”威廉耳边传来纳森气急败坏的怒吼,他被隔绝在光柱之外,只是薄薄的一层,却似乎是两个不用空间的分界线,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挤不进来。
纳森的同伴冲上去,挥起长剑,将默克本就残破的身体剁成了肉酱,可是,笼罩着威廉的是一个魔法卷轴,卷轴是不会因为使用者的死亡而失效的,纳森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柱消散,一同消散的,还有被它包裹的小男孩。
威廉因此活了下来,默克没有要求他揭发什么,他只是个穷孩子,扳不倒有强硬靠山的裁决骑士。最后关头,默克告诉威廉,要相信神,要拥护教廷,要对未来充满希望,他试图凭借自己的一番话,让威廉消除对教廷的不良看法……可是他错了,亲人惨死的悲痛,那刻骨铭心的仇恨,怎么可能被区区几句话就瓦解掉!两者,完全不对等,制衡无效。
失去家人的威廉,被传送到了帝国另一端的一个小镇上,这里是默克.帕特尔的故乡,镇子的小广场上还耸立着他年轻时的雕像,深深以此为荣的居民们不知道,他们心目中光宗耀祖的大人物,已经死于一次黑暗的内斗了。默克至死也不愿传送回故乡去,他是神的忠实信徒,深切热爱着为神服务的教廷,他不愿让这件事成为教廷的污点,哪怕为此埋骨他乡也在所不惜。
小威廉没办法维持生计,在几个小混混的诱导下,他加入了一个偷盗团伙,后来失手入狱,由教廷打上“光明真神之怜悯”之后,作为外派教徒发配到夕阳村,一呆就是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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