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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初春时节，正是如蚁的人群感慨又一年即将开始之时，老人们无不庆幸又熬过一冬，顽童彼此奔走呼叫。人间盛景！！！
但在赵家村这个偏僻的山村里，刚过完年的农人们津津乐道的并不是春节的热闹或者即将来到的春天的灿烂。他们乐于谈论一个叫做子离的年轻人，他形容消瘦，衣着破旧，却开口闭口谈论死后之事。
子离本是赵家村中的骄傲，在如今这个大学生遍地的社会，想要像他一样考个名牌大学还是很难的，至少他是村中迄今为止的唯一一个。
客观的说，子离的长相还算是非常英俊，加上喜欢穿白衣，倒也是学校中不大不小的一道风景线。他是个很努力的人，在华夏这个地方，光是天分高是不足以考个好大学的。别人都说大学是混出来的，他却一直勤勤恳恳。
每次回家过年，子离都是抱着一堆的书。他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他不想庸庸碌碌、平平凡凡地过一生，他总是在努力，他总是希望看到家人的笑容——不必为劳累所折磨的笑容。
村中的老人们本是乐于与他交谈的，因为越是年纪大越是难以忍受生活的空虚和生命的无意义。但他们很快便被他的“无知”激怒，这个一无是处的年轻人竟宁愿相信人不过是恶魔的玩物，人根本不可能依靠虔诚的信仰来得救。
农人们更加疏远他了，他们对这个大学都未读完的年轻人半是轻视半是怜悯。人们既笑话他读书读成了书呆子，也怜悯他的遭遇。子离十三岁丧母，之后父亲外出打工供他读书，却于年前辞世。在父亲的丧礼上，他未掉一滴眼泪，只是默默的看着，人们都骂他忤逆，他也未曾反驳一句。
没有人明白他的眼神蕴含着多少含义。父亲的死，只令他更加下定决心：他要尾随而去。早年由于父亲想尽一切办法也要供他读完大学，他无法辜负老父的期望，才在尘世中摸爬滚打，生活虽平凡，他亦能在想到亲人时稍感安慰。
此刻老父离世，众叛亲离，他真正希望自己能像个男人一样鼓起勇气。他不愿做大机器中的齿轮，他要去昆仑，传言昆仑有仙人出没，若能访仙问道，自是最好；若仙道之事子虚乌有，无非一死。
既然对此地再无留恋，他便准备即刻动身。买了一张到格尔木的硬座火车票，然后轻装前往，等到了格尔木再采购进山的必需品。之所以没有选择西宁作为进山前的最后一站，是因为他知道西宁到昆仑山有旅游专线，他不相信能顺着旅游线找到真正的昆仑。至少传说中仙人都是遗世独立的，不是吗？
他并没有多少钱，不过他并不忧心，反正此去昆仑要么仙凡殊途要么人鬼两界，凡人之物何必在意。
等他真正到了格尔木这座城市的时候，才知道没有早点采购进山必需品是多么失算。格尔木街道虽很干净，城市也很安静，但是物资实在匮乏，像子离需要的那些东西更是闻所未闻。那些所谓的仪器设备专卖公司老总也没想到还有人真的来买仪器，话说他们也只是折腾一下设备采购从中谋取差价的商人啊。
无奈之下，子离只好穿着棉袄、棉裤，带上一套备用的衣服、大量食物和睡袋向北而行。这种条件由不得他不犹豫再三，但一想到世事沉浮，他觉得死都算是解脱，因此再无他想。
这天，是子离从格尔木出发的第十四天，食物还算充足，温度也不算太低，但他的精神状况跟出发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语。连续十四天的雪原之行，他已经快要耗尽耐心。
忽见前面有个白衣牧羊女，女子面容因为相隔太远而无法看清。值得一提的是，子离向来对白色颇有好感，白色寄托了他混迹尘世二十年的高洁心性，他是一个宁愿死也不肯背弃自己灵魂的人。
那白衣女子大概也想不到有人来此，于是挥手招呼子离过去她身边。渐行渐近，子离才发现那其实只是羊群边的一件白色衣衫，先前以为白衣女子在挥手招呼她，近看才知是衣袖迎风飞舞。但这衣衫虽破破烂烂，却纤尘不染。
子离不禁哑然失笑，本以为会遇到一位出尘仙子，然后留他盘桓数日，洗尽尘缘后引入山门，不料自己想太多。
但此地既然有羊群有衣衫，那么总该有人家在这附近。
子离正极目远眺，偶见炊烟。
羊群中忽然传来人声：“此处只是隐于山中的避难所，阁下所求仙道，世间已无。”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干瘦老者，衣着青色长袍。
子离忙请教道：“老先生的意思是说曾经有过？”
老者点了点头，子离于是重新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位老者。除去外貌衣着不谈，老者似乎没有能引起人注意的地方，但这样一个貌似极寻常的老者如何能断言世间曾有仙道？或者仅是他的主观之见？如同赵家村中的那些老人一样？
“我于此地牧羊千年，阁下不是第一个来此问道的凡人，我不是凡间之人，但也不会刻意欺骗凡人。”
虽然早就猜测这老者不是普通人，但也没料到他已活过至少千年。
“他们称我为渡者，渡可度之人。山中有传承无数，虽无正统的仙法，但如果阁下有修仙之心，大可入山修行，他日或许可以自创正统。且请阁下到村中休息数日，自有人向山中通报。”
答谢之后，子离向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其时已近黄昏，子离向村民说明来意，便有一中年人引他进自家。中年人家中很是简陋，房屋不大，家具也极少。中年人请子离坐下后，端上茶水便准备与子离攀谈。
但是外面突然围了一些孩子，他们只敢打量子离，却不敢开口向他问话，子离大是好奇，正准备询问一番。
中年人解释道：“村中已有很多年没有访客，这些孩子也才十多岁，自然只听过外界凡人的传说，因此略感好奇罢了。”
子离本以为这些孩子看似年幼，实际已有几百岁了，没看到渡者看似五六十岁，实际上已渡人千年了吗？子离径直向中年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中年人摇摇头，却不解释。片刻之后，这些孩子纷纷回家吃晚饭。中年人也向厨房方向喊道：“柯儿，客人已经到了，把饭菜端出来吧。”
于是就有一个紫衣女子端了饭菜缓步上来，子离一见，顿时惊为天人。凡间不是没有漂亮女子，能与此女在相貌上平分秋色的也绝对有那么几个。但此女朴素的衣裙配上淡雅的气质实有仙子风韵。
紫衣女子朝子离淡淡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便在桌子的另一端找了个位置坐下。中年人解释道：“柯儿性子冷淡，客人勿怪。话说，客人怎会来此地？”
子离便将家中变故以及人情冷暖粗略地说了一遍，说到伤心处，竟感觉饭菜也难以下咽。中年人一声叹息：“想不到客人有如此往事，和我这侄女倒算是同病相怜，但客人既得渡者大人指引进门，必有仙缘在身，倒是强过我这侄女不知凡几。”
子离道：“柯儿姑娘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强过我等失意落魄之人百倍千倍。”
中年人道：“不瞒客人，我们这一带像我们这样的村子足有几千个，都是凡人组建，也都只是修行门派的附庸。越是作为附庸生存，我们越是理解凡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柯儿纵使青春貌美，也难逃百年之厄。”说完一声叹息。
见子离默默不语，中年人继续道：“客人能到我们村子做客，本应全村人聚会欢迎客人，但近些年来我们依附的门派日渐衰落，实在不宜大张旗鼓地欢迎外来的客人，否则引起其他村子的注意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子离不太理解中年人说的话。
“试想，一个修行者对于我们这些凡人村子的帮助有多大？我们能够招待有仙缘的客人，其实是我们的福气，但是不宜引起别人的注意。”
子离点点头，他其实早就猜到了此地也会有尔虞我诈。
这样在村中住了几日，便有一蓝衣童子前来接子离进山。子离向村门口送别的村民们挥了挥手，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柯儿，似要将她的面容牢牢记住。他从前来接他的童子口中得知，山中修行无日月，一觉醒来可能百年已过。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柯儿，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收拾好心情，子离随童子走了近一天的时间，终于走到了童子口中所说的山门。之所以确定这是山门，因为此门门外是被雪覆盖的草原，门内却郁郁葱葱，花草树木都不似人间之物。这显然是修士的手段。
其实能走到今日，子离也颇多庆幸。他本来对于昆仑之行能够活着都不抱太大希望，但如今却有望超脱俗世。
那童子见他站在原地发呆，道：“如今我已将阁下引至此地，请阁下自选宗派。”言罢径直离去。子离本以为会有许多宗派派人来查看他的资质，中意他的就带他回归宗门，没想到竟是让他自己选择。
子离打量四周，果然见到许多门派标识和门派名称。右边第一扇门上书“铁剑门”三个大字，字迹潦草，下面刻着一把生锈的铁剑，栩栩如生。子离首先就排除了这个宗门，无他，名字听起来就像凡间的三流江湖门派，在此宗派繁杂之地应该也是三流。
继续往下打量，诸如“灵宝宗”、“昆仑派”之类比比皆是，名字也大同小异。与“昆仑派”名字相近的就包括“昆仑门”、“昆仑仙山”、“昆仑宗”、“昆仑宫”等等十余个门派，这自然没法选择。他是初到此地，根本不知门派高下，因此凡是名字相近的他都不敢选择。
这样消磨掉半日功夫，他也琢磨不透其中的门道。在看到最后一扇门时，他才有点眼睛一亮的感觉。这道门好似经常翻修，非常新，门上三字“仙剑门”气势十足，字下画有一飞剑在云雾中穿梭。单论卖相，就比最初看到的“铁剑门”高端很多，而且此地只有这两家名字比较新颖。
思忖妥当，子离不再犹豫，迈步进入仙剑门的大门。这一步迈入，子离顿感天地变色。此地云遮雾绕，飘渺出尘，比外面花红柳绿的山谷更有仙山气质，不愧当得起“仙剑门”三字。远处更有仙鹤、仙松，还有修士在山中飞行。只是不知仙剑门为何如此容易进，自己一介凡人引不起他们的注意因此没人到外面的山谷迎接自己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自己进门都没人询问盘查自己一番，他可是知道此地的诸多门派并不团结。
几个年纪看来比子离还小那么几岁的弟子发现了子离，纷纷围了过来。虽然他们的真实年龄应该比子离大的太多，但他们自小就生活在这片小世界，因此对子离很是好奇。很快便与子离聊了起来。
原来此地之所以没有守门人，却是因为仙剑门是此地武力值极高的门派之一。这里的修士绝大部分都是诞生于门派中的上一代精英结合，而外围的凡人村落，作为诸多宗派的附庸，主要是替各宗派寻找资源并生产日常所需。而门派中人无论地位高低，一律不从事生产等日常琐事。问起他们修行之事，这些弟子也毫不避讳，坦言他们所修功法的优缺点，这倒是令子离刮目相看。虽然子离尚未入门修行，但也知道功法对于修士的重要性绝对不低，绝不是可以随便泄露的。
半晌，有一个十多岁弟子模样的修士来请子离，呼子离为师弟，言辞热切。子离随此人来到一处偏殿，殿中有一白发老者招呼子离进屋，然后上下打量了子离一番。老者表情无悲无喜，高深莫测，直令子离心中忐忑不安。
“你为什么选择我们仙剑门，其实以你的资质，更适合去铁剑门!”
子离心想莫非是我资质太差，入不了仙剑门这等大派？想想也颇有可能，自己来自世俗界，确实没有可比拟此地修士的根基和资质，而且已有二十多岁，起点也会比别人低得多。
那老者也不多说，挥手招来一名弟子要他带子离去铁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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