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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北方虽有些寒冷,但大多数时候都还是碧空如洗,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转眼北笙跟随卜鸿出营已有近半个月之久,两人时常穿行山野之间,卜鸿闲来无事便会给北笙指点一二,有时遇到机会也会闲聊一些过往之事。
纵有一身好武艺,但缺少野外活动的经验的北笙时常还是会为一些看似复杂难行的突发状况苦恼。这个时候卜鸿就会不紧不慢的徐徐上场,轻而易举的抚顺所有事。更为难得的是他不端任何架子,身体力行不说,还会边做边教,使得北笙受益匪浅。
于卜鸿而言,对这个小跟班也很是满意。遇事机智灵敏,一学就会,而且不怕吃苦,手脚也勤快的很,更为难得的是他接人待物忠诚无私,不会有任何让他反感小心思小把戏。虽然有时候突然想到眼前这人是将军府培养出来的这一事实,心中不免为之一堵,但总是会很快消散而去。
“打完此仗后你有何打算?”晚上临睡前闲来无事,卜鸿一边挑着火,一边喝着酒。
“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北笙站在周凌霄的立场上答道。
卜鸿苦笑两声,“是啊,你说了你家就剩你一个了,延续香火确是件大事。”
“听闻校尉至今也未曾成亲,想您年岁也早已不小,不知何故?”
“何故?”卜鸿再啜一口美酒,神色有些伤感,“以我条件,娶妻生子可能早已不是难事。可身为行伍之人,征战打杀说来就来,刀剑无眼沙场残酷,倘若我有去无回怎么办?我上无父母长辈,下无兄弟姐妹,到时候谁来照顾我的妻儿?交由他人我实不放心,我也不愿她们折受寄人篱下之苦......”
是啊,卜鸿寄人篱下身心之苦就算了,他隐忍,他努力,他终有了自己的一番成就。到头来那又怎样,还不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守不住。作为一个过来人,这些苦楚,卜鸿岂会让自己的孩子再做经历。
“校尉多虑了,虽然危险难免,可您征战多次不都安然无恙吗?况且世间也不乏果敢坚毅的女子,她们无需人照料也可独当一面。再者,凭校尉的能力也未必一定要坚守军营,出了军营卑职也相信您能大有作为。”卜鸿当年婚事落空,期间父亲也有过错,卜家血脉若是此间终断,叶家也难逃干系。想到这,北笙便想借此机会劝慰一番。
“敢于冲锋陷阵的军人才是好军人,这就注定好军人就没有几个是可以全身而退的。我军校尉以上的将士,谁没受过伤,遇过险?你没上过战场,不懂什么叫生死一线。”卜鸿慷慨激昂的驳回了北笙第一个见解后,情绪再度转低,声音也都跟着柔和下来:“如你所说的那种女子实属少见,万幸遇不上也不见得就与我心有戚戚。再者,世间若再有令我心动的女子,首先一点就是她不会劝我离军。如若不然,她定不是我卜鸿的良人。”
话至此处,北笙静默一会,只能诚挚的祈愿,“那就只有祈求天神保佑,此战过后不要再起战火,校尉不必再征沙场,只在营训练兵士即可。那样既不违背您的人生意愿,也不用担心性命安危。您大可安心觅得佳人,共度此生。”
除了卜鸿,其实北笙最为顾念的两个哥哥也是一样。兄弟二人早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虽没正式说媒定亲,但近两年,兵部陈家和吏部郑家与将军府走动颇为亲密,三家的婚事早是心照不宣的事实。特别是郑家,郑家家主本就是母亲林氏的表亲,亲上加亲,二哥的婚事几乎可谓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虽没结实过两家的小姐,但北笙相信二人必是和彦曦一样上的台面的大家闺秀。此次战事一了,回京之时就要开始为两个嫂嫂过门的事做准备了。再过上一两年她也就可荣升长辈,顺理成章的当上姑母。
想到此,北笙不禁难掩幸福的会心一笑。
“看你笑的那样儿,是在憧憬成亲以后得好日子了吧?!”卜鸿嗔笑一句,不免有些羡慕。方才他虽说的好像自己再获真情挚爱再无可能,可心底里的那一丝希冀终究不能被自己的理智浇灭。
北笙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回答。想想自己已是十七的姑娘了,同样的年纪,翊馨已经待嫁闺中,林氏也开始为彦曦物色人选,就连府里的丫头也都早已情窦初开,私底下对自己的未来议论纷纷。可北笙有自知之明,父亲惧内,又对自己极不待见。世上有林氏一天,她的身份就不可能被公开,甚至她的存在都不能被外人知晓。紧这一条就注定了婚嫁出阁之事与自己无关,因此她压根儿就没对这些事有过希冀憧憬。但人心同然,虽明知卜鸿说的是周凌霄,心里难免有些落寞。
“不说这些儿女情长了,男子汉大丈夫谈论这些难免失了大器。”说了这许多,卜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话锋一转,回到国家大事上:“你虽跟我时间不长,但却是我一手调教的,这一路上我也给你说过不少。地图只差定边一城,再过两日我们就要返回军中了,不知你对现下情况作何分析?”
卜鸿所问的问题正是北笙一路所想之事,此番说起,便如河口决堤,滔滔不绝起来:“色勒莫汗国,他们外派攻城出军二十万,但北狄蛮人生活荒野大漠,骑马打仗早就融入他们的生活,加之部落纷争战事不断,作战经验丰富。虽只有二十万,实力却不容小觑。反观我军,此次出征共备有兵士六十万,二十万的羽林军是军中翘楚,战斗能力不在话下,五万的戍边军也有相对丰富的作战经验。但剩下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十五万的地方军缺乏历练,怕难当一面,二十万的战备军更是军事素质堪忧,难成气候。看起来前线对阵我军是以六十万对二十万,以北狄军队个人战斗力为基准换算一下,我军实际战斗力也就四十万多一些而已。四十万敌二十万,假以时日倒也不成问题。但色勒莫都城留守二十万,布日古德旧部还有兵将十万,他们又有精良的马匹配备,从这两个地方到离边境至多都不过十天即可。到那时就是五十敌四十,我军怕占不到便宜。”
北笙陈述期间,卜鸿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待北笙讲完,卜鸿抿嘴一笑,“说的不错,眼光放长一些,放广一些。有句话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再想想。”
看得出卜鸿眼神有不少期待,这些日子,他对北笙也有些了解,他相信这个年轻人总会达到他的期许。
牵一发而动全身?
牵一发而动全身......
卜鸿的意思北笙一早就考虑过,可是她不知该不该说,思量一番后,北笙挑了一个两全之策,既提及卜鸿所指,又避免过于高明。
“校尉的意思是,色勒莫不会倾其兵力。色勒莫两部合一时日不久,内部势力不稳,它留在布日古德旧部的那部分兵马应该是为威慑内部合一的力量。而在它西北还有孛儿帖赤那部虎视眈眈,它除却边防应该还得为保都城留有余地。”北笙说到这,不禁想到一个主意,“校尉,为何我们不联合孛儿帖赤那部一起出兵色勒莫呢?于我们可以收复失地,打退敌人,于孛儿帖赤那部,他们也可从中去的好处。何乐不为呢?”
卜鸿摇摇头,“色勒莫是北狄人,孛儿帖赤那部也是。倘若此战让孛儿帖赤那部占了便宜,无疑是助它推进完成统一大业的进度。色勒莫现在只占了半片草原,便敢欺我边境。要是草原完全统一,永无宁日的可能就不只是我们的边境了。”
这些厉害北笙又何尝不知,可她以周凌霄一介马夫的身份,又岂能道出自己所知所想。先有先生教授课业时提及,后有哥哥们和韦梓聪的议论探讨,近期卜鸿也给她说起过一些。这些信息早在她心里形成了一张简单的大龑边防局势图:
大龑北部草原主要是北狄二部,东北还有高丽和一些散部,西北则是西域各部,西边还有吐蕃一族,南边接壤的是南诏。南边有镇南老候爷坐镇边防,南诏小国也难有作为。高丽当年被卜鸿重创,十年内怕都难恢复元气。西域部散兵弱,实力薄弱,多受大龑照拂,才勉强存活。北狄和吐蕃都是久居在苦寒贫瘠之处,对大龑国土早就垂涎三尺。大龑庇护西域各部,不过是防止北狄一部和吐蕃一族吞噬瓜分西域后会直接相邻,到时候狼狈为奸结成同盟就更难应付。
“这还只是北狄一部的情况,其他的就更繁复了。所以,你是的什么再无战事的愿望不过是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了。”说到这卜鸿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战事不断,可用之才却稀缺的紧。栽培你小子半天,打完只一仗就回去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想想真是可惜了。”
北笙干笑一下,生在将门,父兄皆为军中的将士。说起征战无尽之事,怕是没有多少人能比她更无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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