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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你的对手在这里！”
匕首距离真亦的脖子还有两寸距离时，囚迭修的佩剑才姗姗来迟，碰撞之下，匕首脱手，两把兵器双双落在真亦脚下。
“真亦，敞开地方。”
囚迭修说道，真亦点了点头，顺着墙根绕到了囚迭修身后的谷堆附近。
“她就是想吓唬吓唬我，”转移到安全位置后，真亦说道，“那个眼神，不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但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杀她了。”
“你的佩剑已经……”
“现在那是她的剑，我的是这一把。”
囚迭修徐徐拔出背在身后的重剑，说道。
“唔，个人荣誉吗？”
真亦似乎已经忘记囚迭修刚刚救了自己一命。
“随身带着两把剑，以防对手没有趁手的兵器。”
“不是你想的那样！”
囚迭修说完，撂下真亦就冲了上去，那人也早将地上的佩剑握在手中，剑鞘起处，辉光大盛。
“这是凌格·戎图曾经用过的剑？”真亦问道，只是已经没人顾得着理他了。
“辉血”，当凌格·戎图在珊瑚宫宫殿内的场地上与一位戎图贵族切磋完之后，他特意问了这把剑的名字。
两人的头一合交手几乎已经分出胜负，“辉血”虽然光芒强盛，但在不合格的使用者手中，它只会变得虚有其表，败坏“神剑”之名。而囚迭修手中黯淡无光的重剑，则每一击都发挥出它应有的力量，且并不因沉重而显得拖泥带水。虽然真亦·戎图武艺不精，但剑斗的场面他可是见的不少，贵族和武士当中有不少人热衷与此，而以真亦往日所见的那些场面，对比囚迭修展现在他眼前的，真亦不敢说有谁能毫无悬念地战胜年纪轻轻的囚迭修，或许凌格·戎图的老师拿渡可以，但那个老家伙曾经发过誓，教成凌格剑术之后，便再也不会去碰任何一把剑了……
自己的临时保镖和昨晚的一夜情人在房间的狭小空间里打斗，陈年积麦倾倒在剩下的大部分空间里，脚掌现在还在痛，刚刚还差点被抹了脖子，脑海里回荡着“辉血”引来的缕缕思绪，真亦突然恍惚了。麦堆变成汪洋，房屋变成航船，远处隐隐可见城市的轮廓。两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在着火的船头持剑互搏，脚下，一具熟悉而陌生的尸体。
“珀迪尔，珀迪尔。”真亦缓缓地转向水面。
“快，跳下来。”
……
“你没事吧？”
囚迭修重重地拍了一下真亦的肩膀，问道。
“啊？没事。”
真亦摇了摇头，回神道。
“我跟你解释一下，”囚迭修·岸守将“辉血”重新系在腰间，“查德·戎图领主不允许凌格·戎图大人持刀佩剑，凌格·戎图大人没办法，只得将这把剑虚赠给我，实际上是由我替他随身携带，仅此而已，无关个人荣誉。”
“你没有杀她？”
真亦注意到那个人被反绑在茶桌桌腿上。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囚迭修跨过麦堆，说道，“她的剑法太差，因此保住性命。”
“你去哪？”
真亦问道，囚迭修已经走到门口。
“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囚迭修反问道。
“暂时没有。”
真亦说道，囚迭修笑了笑，走上无人的深巷。
11
“我是四岁的时候来到这里的，截止今日，一共在这座岛上生活了十七年又三个月零二十一天，感谢珊瑚城独立日帮我记住了我登岛的那一天。”
“登岛以前的记忆除了混乱的宫廷和阴暗的地道，几乎就所剩无几了，大洋中漂泊的时间仿佛被生生挖去，我回忆不出一点细节。之后，一个以朦胧的珊瑚城为衬托的画面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在一艘船上，我蒙昧地坐在中央，四周有很多船，多数都在着火，天上也不停有火箭在飞。两个人在船头激战，我的脚下是一个女人的尸体，然后，有个人在水里，他喊我的名字，让我跳下去。”
“我以前的名字叫珀迪尔，珀迪尔·垂星，我的亲生父亲是迭戈·垂星，西里西斯王国最后一任国王。不可一世的暴君尤戈·垂星在联军兵临城下时被一个苹果核终结，然而超过十岁的子嗣都被他处死了，战时议会推选我的父亲迭戈·垂星为国王，当他们昭告天下，并派人到父亲在千岭堡的封地时，他已经拖家带口踏上了远渡重洋的航船。”
“我的父亲是在老领主铁法·戎图的邀请下前来避难的，然而，议会的授命将他变成了西里西斯的流亡君主，名义上仍听命于西里西斯王国的戎图家族觉得自身地位受到威胁，因此在长河湾设伏，将我父亲的船队围杀……”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那就换你来讲好了，很显然你也是有故事的人，虽然你我有过一夜缠绵，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还有意义吗？杀了我吧，干脆点。”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难道你还会让我活着离开？”
“为什么不呢？”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谁告诉你那是秘密了？”
“……”
“所以，你打算换你开讲，还是继续听我说？”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觉得呢？”
“如果是我，我一定恨死戎图家族了，更不用说……”
“赐姓戎图，认贼做父？”
“难道不是？”
“你猜？”
“不要再吊胃口了，我承认我已经吞下好奇的种子，即使今日必死，你也要把该讲的故事讲完。”
“达到预期，可以替你松绑了。”
12
“你会不会在我割断绳子的瞬间抢走匕首？”
松绑前，真亦·戎图问道，此时的他蹲在侧面，完美的侧脸，完美的侧身曲线。
“我叫伊茉绿·血吻。”
她转向真亦，看着他的眼，轻轻地说道。
“我是在斯佩尔出生的，在我父亲萨欧·血吻的海盗船上。我出生的那天，父亲放生了六只鲱鱼，因为我是他的第六个孩子。”
“我的大姐和四个哥哥的出生都是以紧缚的海廷卫俘虏为‘放生’对象的，但我出生的时候，血吻海盗和海廷舰队正处于微妙的和平之中，找不到俘虏的父亲只好摒弃传统，事实上他是乐于如此的。不似其他人认为的那样，父亲是一个生性温和的人。只不过，作为领袖，他需要戴上残暴的面具与庞大的海廷舰队对抗，他必须带领他的追随者在恶劣的环境中保有生存的自由，他不得不做一些违心的事以换来对手下的威严和对敌人的威慑。”
“说起我自己的话，在父母大姐以及各位兄长的呵护下恣意任性了二十个年头，好像没多少值得一提的事。我十四岁时才开始留发，在那之前，我一直像个男孩一样和两个大不了我几岁的小哥撒野，当母亲开始想要纠正我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完全不具备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气度涵养，但好在我所生长的环境并不需要那些东西。”
“十七岁时，我和几个年轻男孩驾船出海，并在船舱里和一个我喜欢的男孩发生了一些事，当我回去之后，嗅觉敏锐的母亲发觉了我的焦虑，我耐不住她的质问，便把整个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然而，我做梦也没想到，因为我一次夜半的哭诉，便使我的朋友们招来了杀身之祸，父亲甚至都没有细问谁才是和我发生关系的那个人。他将他们全部处死，然后弃尸在飞鱼礁的乱石丛中任海鸟啄食。”
“六个人，像是我出生时放生的六只鲱鱼，区别则是它们因我而生，他们因我而死。我知道父亲的残忍源自他对我的爱，我的内心在抗拒，我不能再让那些血腥与暴力包围我，就算那是保护，我也要试着挣脱。”
“经历过那件事之后，我曾抑郁过一段时间，之后就是极力的想要摆脱父亲的掌控。起初，父亲只是让母亲将我牢牢地困在房里，后来，我盼望独立的情绪进一步的膨胀，并逐渐走向极端，父亲不得不承认我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只会撒娇玩赖的小女儿了。在我以性命相逼的前提下，他给了我相对的自由，我可以随心所欲，但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会第一时间传到他的耳朵里。”
“就这样维持了一年多之后，我发现我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自由，我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父亲安插在我身边的耳目，我最交心的好友也会定时向父亲报告我的行踪。当我识破这些东西之后，我立刻下了决定，我要完全逃离父爱阴影的笼罩，逃到一个父亲的势力无法触及的地方去。”
“我剪掉多年来留长的头发，换上童年时的男孩形色，雇下一艘小船，来到了斯佩尔主岛……”
“我的故事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伊茉绿·血吻说道。
“跟你上过床的男人真的都被你父亲杀死了吗？”
真亦·戎图看着伊茉绿姣好的面容，怔怔地说道。
“我只是吓唬你而已，”伊茉绿说道，“不过我喜欢的男人确实都被父亲杀死了。”
“有几个？”真亦问道。
“一个。”
“就是那个鲱鱼少年？”
“他叫弗伊尔，我永远都不会忘掉他的名字。”
“暂时都放下吧，你看这一屋子的积麦，也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有些已经生虫了。”真亦说道，“突然从心房倾泻而出，虽然感觉上空荡了点，但是你看……”
伊茉绿顺着真亦手指的方向看去，是那个位于屋后的破窗口——天空意外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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