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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想写点啥子吧。都这份程度了，你就不能问点其他的?”吴克说话面部平和多了，大概是伤口已经固定了。
我不问。我就是想知道。
“喜新厌旧，我认为是男人的美德。”吴克犹豫了下下，到底说出来。
“所以，你来到了这里。”
“很多女人都爱钱。为了她们，我得挣。至于孩子，我管那么多干啥？反正无论如何，他们都能长大。无论到哪儿、姓什么，他们都能成人。”
真够无耻。
“这次进来是怎么回事？”
“高利贷逼得我没有法子。当初吴奇找工作，你给那点哪里够？有人介绍，就借了第一笔款子。后来，那些机械啊、车子啊，全部是贷款的。我们这种外来的人，能通过正规银行贷吗，贷不来的。”
“私人能借，也好借。就是利息高。还了又借。借了又借。到芳子生亮亮的时候，我们基本上全部还清借款。因为那时，你知道的，就是我们带你们出去唱歌吃饭那段时间，就挣了一大笔。全被用到女人身上了。那些那种场合的女人啊，都是吃人不带渣的主儿。”
“为了撑门面，钱用完了还得去借。只有你的阿佳卓玛哪儿，她没有说利息。现在也没有还她。其他的利息都很高的。”
“有人来承包工程，说可以拿出钱来。我们有点关系，但是，哪里能弄到大型的工程啊！看见小福每天开着修理厂各种各样的豪车兜风，全是几百万以上的车啊。为了套出钱，后来，我们就商量，好好利用小福的关系，不用白不用嘛。人人租了豪车、司机还有跑腿的、租了大型设备、机械，搭建了一个轰轰烈烈、旗帜飘扬的工地，把哪些人用豪车送上工地去看看。工地上，有的是工人在挖地基，有的是餐厅和娱乐场所。就是把那家我们常去的娱乐场所，几乎整体人马搬迁到了工地上去，整得红红火火的，把那帮想发财的人抚弄得舒舒服服的。不愁他龟儿子不信！”
怪不得大熊说，在那家娱乐场所花费的钱可以买下三间同样的了。下了这么多的功夫，敢情就是为了你们的现在啊，吴克！
那时，不止我这样思量过，连梅老师、枝铃也一样，私下问过，议论过，不能理解为什么，当初，大熊、吴克和小福一去唱歌，就是那一家娱乐场所，从来就是那家，好像之门只有这一家！梅老师甚至建议过，另外去个地方，可是，大熊当没有听见一样，仍然去的那家！
“那家场所，到底谁是老板？”
“是黄三娃的老二！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我真的震惊无比！脱口而出：“黄三娃？天啊，他不是说是你们拉他进之门来的，还投资给你们去做工程，你们没有还清呀？”
“他就是瞎说。那他后来找你要钱了吗？找你还了吗？”
“他没有。他把黑痣妹介绍给我，人就消失了。再也没有看见过。”说习惯了，我马上解释，黑痣妹就是芳子。
“他龟儿子发了笔大财，带着老二回到老家，老婆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还托付我照管过他的老二和孩子。”
“这个旗帜飘飘的工地，是谁的主谋？为什么不能干干净净、简简单单地生活啊！”我心脏忽然疼痛不已。那是为吴克的现在，还是为往昔我或者说我们都太放纵于他？
我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从来没有严厉地指责过他，为他犯下的任何过失，包括可君的怀孕，包括那疯儿老师，包括为发廊妹赊欠家具，包括拿走4万元现金让我独自归还，以及现在还没有归还的阿佳卓玛的债务等等，我都要独自承担！吴克啊吴克，你运气不够好，没有碰上一个对你严厉要求的女人！你运气不好，给你生命的父母也没有对你严厉要求！你的没有责任心，对任何事都吊儿郎当，我行我素；你的没有担当，任其心情做事，拉稀摆带，任其需要为人，得过且过。你的今天到底是自己的选择还是亲友的约束不够？
我忽然泪流满面。问出谁是主谋这句话，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吴克不是那么罪恶的一个人。
“是我想出来的，大家合起火来行动的。因为哪个龟儿子都想发财！反正事情都做了，跑得脱的就跑，跑不脱的就活该！”
“大熊呢，他在哪里？梅老师说他回家了，没事的!”
“但愿他们都没有事，我都这样了，希望他们都好！”
我不能提及小福。
吴克用手擦了一下脸，结果弄得满脸都是血，嘴巴裂开的口子更加大了。我不忍再看。
我还想起了秀儿就是以前大熊的菊子。因为菊子一句话，大熊就能把他关起来，直到没有人看管她，饿得发昏跑出来。为了实施他们个人的私欲，骗取巨额的钱财，结果把自己的一身永远监禁在这高墙铁窗下，这种人生，是人的选择吗？
“判了多少年？”我问。
“不知道，哪里那么快呀！”
是啊，哪里那么快！
“我很担心你。对不起，那些债务不是我故意的，我是想还的。”吴克忽然抬起头，大声说。他的眼泪，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流了出来，把脸上的血迹冲刷得一道一道的。他用手蒙住脸，呜呜地哭出了声。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听吴克的哭声。
“那些债务，已经快还完了！”我轻声说，潜意识里，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回答，还是依然在放纵这个脸上、手上都是血迹和泪水的男人。
我不再去看他。看他那张泪水和血水混合后的稀烂的陌生的脸。那张脸，许多年以后，都在梦中游荡着，惊得我一身冷汗。
我走出来，大个儿开车送我返回。在之门城市繁华地带，我下了车，呼吸着空气中略带寒冷的自由气息。请求大个儿等等我，我去买点东西，让他今天抽时间再去一趟，为我送点东西过去。
他答应了。
我去购买了吴克喜欢的男士擦脸油、唇膏、扶手霜等物品，交给了大个儿。大个儿说他马上返回去，一定转交到人。
时间又过了一个年。
这个春节和藏历新年，我在王大姐的出租屋和妹妹家辗转度过。最新的改变是多了一个李先生，我已经答应他，叫他李哥。他也来出租屋，和我们共同度过新年。也是在这个新年里，得知他离异多年。
我还是在准备归期。首先，是把眼儿的学校转到了老家的中学。
其次，是关注吴克、小福和大熊的刑期。
最后，是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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