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流浪的岁月 > 第五十三章 冰凉的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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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报社接到一个热线,指明让我过去采访。我询问情况,得知是铁路建设一个工地上,食物中毒,死了民工。对方希望我能多联合几家媒体,去采访,尽快让民工赔偿到位。

  此时,陆主任已经升任报社副总编。得到他同意后,我很快联系了各方的媒体,包括阿佳卓玛,大家一起出发去采访。

  我们共同乘坐由电视台提供的采访车到了铁路建设指挥所。这里海拔比之门还高一千多米,从车上下来,明显感觉身子轻飘飘的,我有些头晕。但是,工作的责任压住了一切身体的不适。我们亮出记者证对民工及其家属采访。正在询问时,一群人走过来,看了看我们的记者证,宣布我们是假记者。他们找了一大群不明真相的民工来围攻我们,想夺走我们的摄像机和采访录音笔。我们被迫上车,他们紧追不放,司机慌不择路,结果我们的车困在了一个山凹里。他们下了车,围在车子四周,让我们交出录音笔和摄像机,否则就困住我们。

  我们不答应。我们说希望能采访到事实真相,如实报道他们的善后情况。他们不答应,看我们不屈服,他们不知道是谁,悄悄地放了汽车轮胎的气,我们的车子开不了。

  天黑了。车内很冷。我们拥挤在一起,依然很冷,也很饿。透过车窗,看见不少人在车子周围走动。他们不时有人过来敲打车门,告诉我们,只要不报道事实真相,他们愿意用钱来解决这件事,终之,不会让我们白跑一趟。

  我们这次采访是团队性质的,几乎包括了之门所有的媒体。如果有人动摇,其他人马上就知道,因为留给我们的空间只有一个,就是一辆汽车。

  没有人答应。也没有人打开车门,摇下玻璃窗。大家都知道,一旦开了车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万一损坏了摄像等设备,那价格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惊人的。

  天更黑了。车窗外,没有等到任何结果的人忽然不见了。汽车内,空气本来就稀薄,不开玻璃窗,空气更是不好,氧气缺乏是可想而知的。我们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一个人忽然大声咳嗽了起来。他的咳嗽惊醒了大家,司机最先清醒了过来,他摇下了玻璃窗,空气很冷,但是循环起来,吸进了更多的氧气,每个人都感觉好多了。

  四周漆黑一片。

  有人拿出了巧克力,分给大家吃了起来。我们的工作没有固定时间,一些同行在身上配备巧克力是经常有的事情。喜欢吃奶糖的阿佳卓玛拿出了糖果。吃着食物,身体有了暖意,虽然在黑暗中,可是,我们是一个团队,只要有话语,就什么也不怕了。

  我们开始谈论各自采访到的内容。综合起来,就是,这个工地上真的发生了民工食物中毒事件。一个同行说他采访到了一位死去民工的家属,她正在这里等到赔偿。她已经被告知,如果她不闹,赔偿款将拿得多些拿得快些,如果闹,就反之。

  有了定论,阿佳卓玛希望大家少说话,这个地方海拔高,空气稀薄,大家都没有吃更多的食物,说话耗精力。而且,手机没有信号,电话打不出去,只有等天亮了,走到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才能把这里的情况送出去,争取援助。

  于是,司机把玻璃窗开小,大家商量了一下轮流值班睡觉的顺序,就没有声音了。

  清晨,天还没有大亮,牛高马大的藏族司机就走出去,打通电话,把这里的情况送了出去。这件事惊动了之门的有关部门,他们接洽工地所在的县上有关部门,派出了人来到山凹里,修好了车子,把我们送回了之门。

  随后,采访如实报道。有关人事得到了及时处理。

  我从工地上回来,却情绪很好,感觉工作更有劲了。多年以后,我把这件事向我的妈妈说出来,她说,孩子,你是怎么过来的呀?

  也是因为这次采访,惊动了铁路建设指挥部的高层,他们来到之门,跟我们每一个当时采访的记者见了面座谈。他希望我们能继续报道后续,把事件的负面影响压倒最低,扩大社会的正面影响。

  陆副总编知道后,给我的后续报道专门留出了版面,也扩大了报纸在铁路上的影响力。

  杨涛老师要回内地去了。几经犹豫,终于决定离开了。我私下里建议老师不要向报社辞职,可以采取先请假的方式,万一她回到内地找不到工作,还可以回来。她摇头,笑我是投机者。她说,这次,将彻底地辞去报社的工作,与妈妈一起回到内地,跟家人团圆。如果我有空,不妨陪伴她,她要去采购东西,以后应该再也没有机会到之门了!

  我答应了。能陪伴杨老师在之门的时间已经不多,何况,老师还拥有之门旅游局颁发的英语导游证。陪她去购物,还不如说她陪我去参观呢!

  杨老师去购物。她一边购买一边给我介绍。她购买了精致的细瓷碗、搽脸油、护手霜、藏香、尼木香等。还有不少我叫不出名字的藏药。她买了不少藏茵陈,说这个药材只要泡水喝就能有效去除肝脏上的毒素。这是我第一次认识藏茵陈,它是棕褐色的小树枝。一捆捆地摆放在那里,上面还有同样颜色的干枯了的枝叶。杨老师当时就到邮局,把其中部分藏茵陈切成细小的小棒,邮寄回了老家。

  回到报社,她用水泡了藏茵陈递给我。我喝了一口,天啊,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那味道奇苦得我浑身颤抖,想把那满身满眼的苦味都吐出来。

  后来,我把这道藏药介绍给了许多肝脏有病的人。用藏茵陈泡水喝,让病情得到缓解,方便又实惠。

  杨老师离开前夕,把她家里的洗衣机、电视还有桌子、衣柜送给了我。还特地给我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她说:“阿江,以后不要叫我老师了!我们以后永远都是好姐妹!”我使劲点头。泪水涌出来,又被她抹去了。报社那么多的同事,那么多的打工者,她就是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我。

  她心痛我呀,天那么冷,我也要手洗衣服,把手弄得都不叫手了;从来都骑几十元的旧自行车,没有骑过一次新车,没有享受过新自行车的快捷和轻松。

  杨老师行事一向低调。离开之门那天,她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宣布。报社的很多同事依然在忙碌。电视台开了一辆车,送她到了机场。她走那一天,是我感觉到之门来最阴暗的一天。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内心的大门关了一扇。

  铁路上有工程开工了。吴克和张哥计划在这上面发展。张哥成功包了一段工程,终于搬离了菜地。从头到尾,他没有支付过我们一分钱的生活费,更别说房租了。我从他们时不时发生的争吵声中,知道吴克欠着他一大笔钱,他就用这种方式来清债。

  张哥从来不正面跟我说话,我印象中,他甚至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他鄙视我,跟着一个人渣生活。

  吴奇成功地分配了工作,搬走了。搬走之前,他没有告知我一声。他是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搬走的。搬走了之后,他也没有给我任何电话。没有关于那笔借款是否归还的任何说法。

  留在菜地的吴克有一天却很高兴地跟我说,他要带我去认识几位新朋友,这些朋友能成功地承包到铁路上的工程。

  然后,他也离开菜地,去工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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