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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着包袱站了起来,那一刻,感觉自己变了一个人似的。同时,手中不忘拉紧了孩子的手。我和孩子就近走进一位大姐,她的周围有好几个看起来跟她是老乡的人。我低声向她和她的同乡说了我的想法。我想把大家集中到一起,组成一个集体。用集体的名义给车主讲价,争取把单个人的车价降低30到50元,并要求,孩子都免费。
大姐和她的老乡都很惊奇地看着我。大姐站了起来,问我:““你行吗?”
我自信地点头,她同意了。她周围的那些人都站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只要能价格低些进藏,愿意配合我。大姐说服了几个成年男子跟着我去讲价。我说不忙,先统计一下在这个院坝里要赶车到之门的人数。人多了我们好办事。大家立刻行动了起来。我们在院坝里转悠着,一边数人数,一边给每个人说着我们的想法。他们都是同样的意思,只要我们能把价格降下来,他们愿意配合我们。
清理人数的结果,竟然有27人。这大大激发了我的斗志。我委托大姐帮我看孩子,我开始依次进行说服工作。并让大家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们的老乡或者熟人。短短半个小时,大家都把我围住了。他们用最快的时间推荐我去找车主交涉。只要把价格降下来,他们愿意支持我。我含泪感谢大家的信任。来自五湖四海素不相识的人们对我的这份信任,对于我来说,是全新的,也是我走出社会为了变数用原始的勇气进行斗争的第一次。
短短几个小时,天快黑了,气温也骤然降了下来。很有些冷。去过几次之门的人担心地说,山上在下雪了,翻唐山的时候很不容易。如果感冒了,更要当心啊!我也担心,为自己,更为孩子。但是,前路既明,我是不可能退缩的。我打开包袱,找出一件厚衣服,用它裹紧了孩子,吩咐他在布包上面坐下。大姐走过来,牵起眼儿,把布包背过去,和她的行李放在了一起。
听说是去讲价,不少人都走了过来。大家围成一个圆圈,我忽然找回了面对学生的自信,我简单说明了理由和要将价格降到的程度。得到大家的同意后,我带领大家向汽车走去。见有人走过来,从藏餐馆里走出的司机和车主叫住了我。问我是否要买票。我说是,而且要买27张到拉萨的车票。对方张大了眼睛:“是吗?”我点头。我身后的人都在点头。
“妈的,这是要集体砍价呀!”睁大了的眼睛下面,嘴巴大声吼叫了起来。
既然对方已经点明,那就直接表明态度,我抬高了声音说:“是。我受包括我在内的27个人的委托,来买票。有两个要求,一是票价人平降低50元,二是我们所有人带的孩子一共三个,这三个孩子要免费乘坐。孩子不占座位,由我们自己解决。”说话时,我听见耳边风声呼呼地挂过去,挂过来。
对方说:“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受你们支配!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有你们这样坐车的吗?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说:“我们肯定是一起坐车。任何车子,任何时候坐车我们都不会改变!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而我们未必选择你们的车子到之门!即使今天走不成,我们也无所谓,今晚打地铺过一晚也能过去,明天一亮,有的是车!”
对方哇啦哇啦地叫了起来:“有你们这种人吗?不得了,这群人!”
我把主要的要求再次高声喊了出来:“票价每个人少50块,小孩子坐车不要钱!”
我不再多说,立场一旦表明,再多说已经无益!我这样一副强硬的架势,还摆出硬要人家接受的样子。根本就不是我平时所能做出的,但是我仍然要做出样子!否则,我的毛遂自荐就有点下不来台了!
对方松了口:“哪能少50元?20元,少20怎么样?”
我摇头,不同意。最终,我们把价位人平砍掉了30元。这正是我所需要的,自然,孩子的票就免除了。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我们成功了。大家都兴奋不已,尤其是我和带着孩子的另外两家人,别提有多高兴了。
人们开始整理行李,陆续上车。不少人走过我身边,有的递给眼儿一个柑橘,有的在布包上放一个苹果,大姐往眼儿嘴里塞进一块糖,还有的放了一个香蕉,甚至一块饼干。
在风声中说了些话,我感觉喉咙有些干,不过,面对这些代表着陌生人温情的物品,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为了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让我能够免费带孩子进藏,我去买了一块西瓜,就地分开,见到人就给一块。此前几十分钟我们还素不相识,但是因为旅途惊人的一致,走到这个地方,因为要乘同一辆车,到达同一个目的,竟然很快熟悉了起来。
上了车。我才发现,我和眼儿的铺位在最靠司机座位的第一个位置。这是人们对我的支持和帮助啊。我让眼儿座在靠窗户一边,盖上还算干净的薄棉絮,躺下来。身子挨着铺板的那一刻,和眼儿相互依偎着,忽然就感觉脚酸痛得不得了。
车子在附近的加油站加了油,然后加足马力往前冲,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气更加寒冷,风吹在脸上,刀割一般,刺得痛。
我和孩子紧紧地挤在同一张床上,在摇摇晃晃中,心里充满了对未知不可知的迷茫。不知道到了之门该怎么办?车子里的噪杂慢慢地平息,不久,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恍惚见到了车窗外茫茫的白雪,在很高很远的山顶上。我的心地忽然就涌起一股悲凉,感到此行的艰难。更有好多年不能与家人团聚的沧桑。我绝没有想到,这一次进入藏地,就是整整十年,没有回到过老家,没能见到我婆婆的最后一面。
当时,我既有对未知的希望,更有对前路的迷茫。年届三十的我,是否能经受在藏地的种种不顺,保住这个飘摇中的家,让眼儿得到健康成长?是否能再次平安回到家人身边,一如既往地拥有欢乐?我如是想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有一滴清泪悄然落在了孩子半睡半醒的脸上。他梦呓地叫了一声“妈!”然后再次入睡过去。
我睁眼想到了吴克。他的失踪,到底意味着什么,我这么决然地不等他,我对他的感情看来是已经灭了吧。或者说,无论什么阻力,都没有办法消融我到之门打工的决心吧。
思绪淡淡地,我昏昏地睡了。窗外,车子开始辗转在冰面上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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