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武侠仙侠 > 金函玉镜图 > 第三十五章 俯首孺子牛

?坐忘峰在清鎏山西侧,有一条山径曲折在乱石杂木中,隐约难辨。段非无正挑了两桶水,向着山顶蹒跚而上。

  

  天璇道人曾经淳淳告诫,清鎏山多有阵法加持,巡山弟子往来守护,让他休要存了逃逸的想法,只安心的做好自己的差事。

  

  坐忘峰上有一处宅院,十几位清鎏派修道浅薄的宿老被安置在了这里。犯了门规的弟子,常被打发到这里做杂役,劳其筋骨,以为惩戒。

  

  段非无被执事道人指派了去山脚担水。劳役与饭食是息息相关的,段非无为了这一口牙祭,不得不低下头,在山顶和山脚间每天往返三次。

  

  “苛政猛于虎也,这清鎏派比官府还要来得霸道!不曾刑讯,就让人苦役加身了!”段非无只能在没人的地方发发牢骚,对某个以劈柴为名字的家伙更是诽谤,若不是那一壶黄汤,自己怎么能流落此地?

  

  “白虎啸说的对呢,这世界没道理可讲!”段非无汗下如雨,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用力,继续向着山顶蹬踏。

  

  搭建在山顶的这所宅院稍显陈旧,三进三出,厅廊斑驳,房舍破落。段非无挑着水进了灶屋,在三四个清鎏俗家弟子的注视下,把水倒进了水瓮,转身出去了。路过柴房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的年轻人也刚打了柴回来,正坐在柴房门口歇息。

  

  段非无对那个年轻人点了点头,便回到杂役房舍。他躺在了床上,瞪着眼睛发呆,用手摸了摸床铺底下的离合剑,嗯,还在。这清鎏派,虽然霸道无理,却也有着大门派的风范。抢夺他人财物的行径,还是不屑为之的。

  

  “又是一天过去了!”段非无心里叹息,眼中很是茫然。

  

  被清鎏派发落此处,已经七八天了。段非无不知道清鎏派对他会怎么处置,难道在这里做一辈子的劳役?家里的杨伯会担心成什么样了,还有父亲......

  

  晚上吃过了饭,那个打柴的年轻人才回到住处,也不言语,爬上床睡了。

  

  “......”段非无张了几下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这个年轻人冷冰冰的,颇不近人情。段非无被丢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了,问起什么,只哼了几声,便很不耐烦的不搭理人了。

  

  这个年轻人有着一张方形的脸庞,唇很薄,皮肤稍显苍白。

  

  “不知道是犯了门规的弟子,还是像我一样被囚禁的人呢?”段非无想着,心中却暗自打下了主意。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清鎏山无风无雨。

  

  段非无早早的挑了水,取了离合剑在宅院西侧的空敞处,作剑术舞。这是村里蒋门神传授的,习练久了会强身健体。他心里还在坚持着自己的一些梦想,没有书看,只能演练一番剑器。

  

  宅院里住着十几位老人,七八个轮流伺候,每天打坐下棋,喝茶聊天。“清鎏派也蛮有人情味的,这些修炼无成的宿老,虽然无家可归,日子过得倒是惬意......”段非无不在去胡思乱想,敛去心中杂念,专注舞剑。走到酣处,心神俱静,练到最后一式,挽了一个剑花,离合剑剑尖一颤,有几丝寒芒吞吐而出,随即消失。

  

  舞了一遍剑法,段非无脚下不丁不八的背剑而立,身体虽然有些劳累,可是心里却很舒畅。感觉这把离合剑就像他的肢体一般,圆转如意,竟然没有半分的凝滞。

  

  “哦!前辈什么时候来的?晚辈不曾注意呢。”段非无舞了一遍剑法,正要回去,却看到了一个人正在看着他,哦,不对,是半个人!

  

  因为这个人只有一半儿,一只右手,一条左腿,眼睛也瞎了一只......

  

  他已经很老了,脸上的褶皱的像是一块破布,剩下的那只眼睛,也带着浑浊的枯黄,正半眯起来盯着段非无。

  

  段非无知道这个残疾老人,他每天一个人拄着拐杖在这所宅院里挪移,一点一点的挪移。

  

  残疾老人没有说话,又看了看段非无手中的离合剑,沉思了一会,整个身子支撑在拐杖上,慢慢的挪走了。

  

  “真可怜......”段非无有些叹息,他为这老人的遭遇感到惋惜。人的命运有的时候是很无情的,但是世间最无情的,却是时间,每一个转瞬,都是永恒的失去。就像这个老人的那只手,那条腿,还有那只眼睛。

  

  段非无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在挑水舞剑中,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季节在变化,清鎏山却还是那座清鎏山,唯一不变的,就是每次段非无舞剑的时候,那个残疾老人一直在旁边观看,风雨无阻,却从未说过话。

  

  而住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手脚虽然是全的,却一直板着脸孔,只是重复着打柴睡觉,半个多月过去了,段非无也没有听他说过话,哪管一句。

  

  “难道这里住的都是哑巴?”段非无一阵感慨,偌大的院子,人很多,却很少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怎么感觉这就像一座坟墓?”就在他暗自腹诽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破锣敲了起来。

  

  “哈哈哈,这里山清水秀,元灵丰沛,朱颜师兄过的可好?”

  

  段非无出了门,只见从院落外走进七八个人,当先一个汉子,上褶下挎做胡人打扮,身形精廋,皮肤蜡黄。而住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正坐在柴房的门槛儿上,神情冷漠。

  

  黄脸汉子笑得很畅快:“朱颜师兄,怎么不说话了,哈哈。难道现在只会打柴了吗?”

  

  年轻人冷冷的道:“无聊!兰慕容,有事就说,没事就去吧,别在这腌臜人了!”

  

  黄脸汉子兰慕容笑声一滞,冷哼了一声,说道:“哈,居然还是这么张狂!好,很好!看来做了三个月的柴夫,还是一点记性都没长。呵呵,只有在草原上,兔子才会知道狼的凶狠。花朱颜,咱们来日方长,慢慢玩!”

  

  “这个黄脸汉子是匈奴族的胡人。”段非无远远的站着,又转头看着柴房门口:“原来这个年轻人叫花朱颜。”

  

  花朱颜哼了一声,颇为不屑。

  

  “咳咳,东门师叔法谕:花朱颜惩罚已满,且回山修炼吧。自此后再不可罔顾门规,倒行逆施了!”另一位尖嘴猴腮的道人,看着兰慕容与花朱颜的脸色,干咳了一声,朗声说道。

  

  花朱颜这才站起身,对着清鎏山主峰的方向拱了拱手,进了柴房,对兰慕容等人看也不看上一眼!

  

  “东门?那个掌事的道人?”段非无在这里挑了半个月的水,好不容易能见到一个清鎏门能传上话的,连忙抢上前:“那个......那个兰大哥,小弟叫段非无,东门道长对我可有什么垂询?小弟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兰慕容心里正有一团火在烧,听到段非无的话,冷冷说道:“段非无?哼!你不说我还自忘了,南山的师兄弟让我好好的招呼你一下!”说着对一起来的道人使了个眼色。

  

  刚才说话的那个尖嘴猴腮打了一个哈哈:“这点小事儿就不老几位师兄了,我来,哈哈,我来!”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来,对着段非无举手便打。

  

  段非无听兰慕容说“招呼”两个字的时候,就预料到有些不对,暗自提防,见那尖嘴猴腮的欺上身来,慌乱的闪开了那一拳,喊道:“不想说就算了,何故动手?!”

  

  尖嘴猴腮的笑道:“有什么可说的,小子,跑什么!”段非无连忙施展蒋门神传授的闪转技艺,腾挪躲避。那尖嘴猴腮的大怒:“乡下小子这么滑溜!”右手却作了一诀,喝道:“凝!”段非无脚下一阵踉跄,肩头顿时中了一拳!

  

  尖嘴猴腮的哈哈大笑:“臭小子,你跑啊,你再跑啊,哈哈。”

  

  段非无好像置身于泥潭之中,眼见一颗钵大的拳头照着头上砸来,心内大急。

  

  正在这个时候,但听得“嗤”的一声,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飞掠而过,插在了段非无和尖嘴猴腮的中间,刀身晃动不已。

  

  尖嘴猴腮的收回了自己的拳头,向着柴房叫道:“花师兄!你这是何意?!”

  

  花朱颜的声音从柴房里传来:“用道术来欺压凡人,南无师叔就是这样教你们的?东门师叔的令谕传完了就走吧,否则,呵呵,花某就不客气了!”

  

  尖嘴猴腮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兰慕容,他对花朱颜很是忌惮的。

  

  兰慕容脸色阴沉,更不搭话,闷哼了一声,带着那七八个人甩袖走了。

  

  段非无站在院落中,暗叫了几声倒霉,才揉着肩头,走到了柴房前说道:“多谢花兄仗义相助!”

  

  “哼!”柴房里传来花朱颜的声音:“你还是担心我走了,这打柴的差事也落在你头上吧!”接着银光一闪,却是花朱颜收回了那把银色的小刀。

  

  段非无皱了下眉,站在柴房前踌躇不语。

  

  第二天,坐忘峰执事道人果然找上门来,横眉立目的吩咐了一阵,段非无以后的劳役就不仅需要担水,还要砍柴了。

  

  “砍柴......”段非无叹息:“这活计,由那个惹事的劈柴道人来做,才实至名归!唉,算了,即在矮沿下,不得不低头啊,人活着,是没有绝对的自由的,那么现在,开始挑水打柴!”

  

  人之所贵者,生也;生之所贵者,道也。人之有道,如鱼之有水。是为坐忘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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