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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孤独地仰望无尽的荒漠。
狂风呼啸而来,横扫而过,蛮横地闯入了好似干燥闷热了万年的沙丘。
原本一动不动地铺在大地上的无尽沙粒在这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的强横力量下,一层一层地剥落,又一层一层地重新叠加在一起。
“呜呜...呜呜...”
强势的风吹打在沙丘上错落分布的坑坑洼洼的巨石上,在单调的沙丘中奏起了沉闷的乐章。这乐曲参差起伏,忽响忽停,将这万年沉寂,彻底击破。声音奏起,一股沧桑的气息顿时弥漫而出,似乎在叹息着、碎念着,万事蹉跎,到头来,尘归尘,土归土。
一道人影,神秘而突兀。行走在广袤无边的沙丘上。
这人顶着风沙,双手不自觉地在两侧摆动。在其双手交错间,周围的沙子竟缓缓飞落下来,重新凝聚在干热的大地上。
见到这人瞬间就将自己的得意作品摧毁,狂风似有些不满,一时之间,竟刮得更大了些。刹那间,原本已被这人安抚下的沙粒竟又再度躁动起来,似乎在不甘地,想要重归天空的怀抱。
“哼。”
一声冷哼。行走在沙丘上的人影停了下来,他抬头,无尽月光的倾洒下,显露出一张被岁月狠狠雕琢过的狰狞的脸。
他眼神坚毅,双牙紧咬,随着那声冷哼彻底地湮灭,出声道:
“天地之大,竟无我等死灵的容身之地吗?”声音嘶哑凄厉,配上风吹过巨石奏起的呜鸣声,竟惹得月光都扭曲起来,歪歪扭扭地向着远处扩散开去。唯留下,中间人影所在的一片黑暗之地。
人脸被黑暗吞噬,狂风依旧在不停地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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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瞧瞧你大哥二哥,再瞅瞅你,没点正经样儿!枉娘平日里最疼爱你!”一位中年贵妇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面前的白衣少年大声训斥道。虽说此女子气质超凡,可如此这般下来,贵气却也消了个大半了。
被中年美妇训斥的白衣少年仿佛没听到似的,仍旧摇头晃脑,眯眼看着庭中的一群舞姬翩翩起舞,心中却在嘀咕:“娘亲好生心烦,扰我兴致...啧啧,左边那女子肌肤好生白嫩呐,一会儿可得讨教些保养的方子...罢了罢了,听曲听曲。任娘亲在那里唠叨,小爷我左耳进右耳出。”
眼见白衣少年毫不在意的模样,中年美妇仿佛遇到了在世阿斗,满眼是扶不起的烂泥。
愣神之下,美妇身子不禁颤抖起来,她立住有些不稳的身子,摇了摇已有几丝白头的脑袋,口中轻叹一声,便犹豫着收回了欲要敲打少年后脑的右手,愤然转身离去。离去之时,她嘴中碎碎念着一连串“孽子”之类的气话。
这白衣少年,名曰“萧闯”,是京城名门萧家的三少爷,人间界世俗间闻名的六大名少之一。
这六大名少,实乃是六大纨绔,虽俱是名门子弟,却成天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而萧闯,也因家世最为显赫,武艺高强,被其他五人推作名少之首。作为首领、头头,即便有背黑锅的风险,可谁让萧闯就乐得为众人围捧呢?因此,他也没有推辞,心安理得地受了这虚名。
话说当今天下归一,人神魔三界生灵各安其地。仙不涉凡间事务,各界百姓安居乐业,倒也是一片盛世。故而天下生灵便将三界生灵所居之地统称为安乐洲。安乐洲极为广袤,便是那挥手翻江倒海,迈脚十万八千的大仙也未曾探尽这片安乐之土。
而萧家,正是坐落于安乐洲东部人间界的凡间都城——仙佑城。
瞥见娘亲微驼的背影,萧闯心有不忍。时刀不停,印象中那个年轻的女子不知从何时起,已被悄然刮上了几道细纹,两鬓也似涂上了白色的染料。岁月无痕,却毫不留情。
萧闯又观了会儿舞,却越看越烦,耳中仿佛萦绕着娘亲临走时的一声叹息,奈何他如何摇头,也甩之不去。当下心生不快,之前临时起意的“要秘方”,也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他起身,就在这翩翩舞姿,天籁之音中踱着步子,一步一晃地悠出门去,留下身后一众舞姬互相看着、睁着双眼不知所措。
萧闯悠闲地逛在仙佑城宽阔的大道上,身后吊着一群懒洋洋的护卫,他单薄的身影,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诸多护卫整日陪伴身旁,可又有哪个,敢和他萧闯并肩而行?萧闯就如此走着,形单影只,似是要走到路的尽头。
忽地,一阵微风吹来,轻柔地抚过萧闯的面庞,他停下脚步,张开双臂,任由微风肆意穿过他的身躯。
“都是萧家的人,何苦?何苦。大哥二哥已争得水深火热,我萧闯又何必参这一脚、自讨苦吃?七尺男儿当志立天下,我便无奈做个潇洒纨绔罢了。”萧闯在这一刻似是想通了很多。可即便想不通,却又能如何?
天下人只知萧闯恶贯满盈,放任自流,可又有谁人,懂他萧闯之苦?
静立了片刻,萧闯回过神来,他面向众护卫,俊秀的面庞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轮捉摸不定的笑容。见到这副表情,众护卫尽都了然于胸,公子,又是想找那几个狐朋狗友了!不出所料,只听萧逸果真下令道:“走,随小爷去醉仙楼。”
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当先跨步行去。
众侍卫早就习惯了萧闯少爷自言自语的怪异脾气,未作异常,纷纷迈步紧随其后。
********
醉仙楼,处于仙佑城中心靠右的一座人工湖岛上。
这醉仙楼,可不同于寻常的酒家。若是谁想登楼,需得先坐游船,划上那么一段。没有仆从之人,倘若划桨技术尚好,也得划它那么九千九百九十九下,方可来到楼下垛口。用醉仙楼老掌柜的话讲,醉仙醉仙,只醉闲人。常人觅来,若不经一番努力,休想觅得最后那份圆满。
荡湖心,听鸟语,闻花香,赏高景。这一番意境,倒是颇为六大名少所推崇。正因如此,醉仙楼倒也成了六大名少日常相会的“大本营”,虽不拒外人登楼,饮酒赋诗,可这顶层却早被霸占,不是谁人都能上得来的。
萧闯悠闲地卧坐在游船一侧,一手抚腿,另一只手悠闲地伸出船外,划着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来路上,有那么一阵小雨,这不知怎地,竟突引得湖面泛起一片大雾。雾中泛舟,倒是好一番超脱意境,一时之间,萧闯竟有些醉了。
莫看咱萧少爷有个俗气名字,却实乃一个花肠子的讲究人。“意境”二字,可是成天挂在嘴边念叨得。当年萧闯为此,还曾有过改名的念头,没成想,刚对他老子萧乾提出,便好一顿爆揍。
一番折腾下来,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他这才知道,“萧闯”这二字,于他可大有讲究,号称是精通占卜卦术的萧乾的左膀右臂——坤,精心算过的。而至于有何等讲究,他却是不知了。至此,萧闯也彻底失了改名的念想。父亲脾气古怪,一方面对膝下几子有意纵容。另一方面,便是信极了坤叔所讲。但凡坤所讲,其他人敢有一个“不”,便有“剥皮抽筋”的下场。
萧闯正陶醉其中,浑然不知周遭事。游船却已渐渐穿过了雾气,而先前隐藏在一片雾气之中的醉仙楼,也逐渐清晰起来。
“哈哈,闯老大,他娘的,你可终于来了。几位弟弟可一阵好等呢!”
如同泼妇骂街般的尖锐嗓音顿时打断了萧闯的享受。无奈地睁开半眯着的双眼,他略有不耐地向着方才发声的方向运气回到:“死胖子,说你几次了,以后讲话要小声些,这嗓门儿,若是再嚷嚷几次,恐是哥哥小命不保呐!”
“哈哈哈...”
“死胖子,听到大哥说没,你这嗓门,可是要命得紧呢!”
一阵笑声传来,想来是萧闯剩余的几位弟弟大为赞同他先前所说,禁不住调侃起来。
“一群死佬,就会笑你们胖爷爷。看老子不...”
“哎唷,死胖子,了不起啊,闯哥来了,你就敢和几位哥哥横了?”
在几人的笑骂声中,萧闯的游船趟着水流,缓缓停在了醉仙楼的码头一侧。待船彻底停稳,萧闯这便起身,挥手吩咐身边摇浆的侍卫自行系船。片刻之后,他边哼着小曲儿边下了码头,抖着身子悠然走向了醉仙楼的大门。
平日里,阳光照射下,醉仙楼大门前的金色牌匾往往散着金光。往来游人跨湖而望,好不刺眼夺目。
“今日雾气弥漫,倒是免得这俗气牌子丢人现眼了。”萧闯刚要迈过门槛,却无意间望到了用墨灰书着“醉仙楼”三个大字的金色大匾。想到平日里牌匾金光闪闪的样子,他不禁在心中暗讽了一句。
一楼的掌柜见来人赶忙迎上,他弯着腰,低着脑袋,一张挂着白胡的老脸堆满笑容,恭声道:“闯少爷,您可来了,小人可生挂念着您紧呐。今日您来,可是去寻那几位大人的吗?”
见萧闯点头,掌柜不再多言,给身后的伙计打了个眼色,这便恭迎着萧闯上楼去了。
一楼大堂里坐着的几位食客见此一幕,有些不屑地瞥了掌柜一眼,心念这掌柜也是满嘴花花,方才明明听到楼上传来的吵笑声是冲着这萧家三少爷去得,却明知故问,而最后那一句客套话“挂念身体”也恁是笑人。萧少爷年轻气壮,血气方刚,岂用得着您老人家惦记身体?
世间之人,最见不过趋炎附势者。见之,往往背后一顿唾弃闲话。
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引自禅宗《寒山拾得忍耐歌》)这番简单道理,能懂得的还是少数。不过显然,醉仙楼的掌柜深明此理。
萧闯随着掌柜一路上楼,身后跟着一众侍卫,间或传来“砰砰”声,却是侍卫腰间的佩刀磕到了栏杆。萧闯闻声,不禁笑道:
“老先生,您既有钱建此高楼,却筑此小梯,底下人难免大意,一路走来,却是磕坏了您的栏杆了。”
“呵呵,闯少爷,你这是有所不知了。世人登高,若是走那宽敞大道,往往走走停停,凭轩望景,先不说何时能登顶,单说登顶时出甚意外,小人便担待不起呐。而这小梯,虽是窄小,却能催着客人们紧着上楼呢。这一点磕碰的损失,小老儿还是能出得起的。”醉仙楼掌柜听到萧闯发问,当即笑着回道。
“掌柜,往见您此番年纪做这酒肆买卖,还疑惑着您是否有高人相助,如今一看,这高人,却是老掌柜自己了。”萧闯闻言,不禁有些诧异的看了这醉仙楼的掌柜一眼,同时一番赞誉的话也顺口而出。
闻此褒赏话,掌柜心中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向萧闯摆手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这一言一语间,众人便上了醉仙楼顶。
一出楼梯口,萧闯眼前突地一暗,便见一群人呈半圆势迎在此间。正是传说中的京城六大名少中的剩余五少及其一众侍卫。众人中间,有一白胖少年,正大大咧咧地环着他两侧的公子。可怜这两位公子被一团肥肉挤压着,还要堆着一脸笑容陪着好话。
“哎唷,老二老三,你二人也忒无用了点。竟像小娘皮般被老六搂着。”萧闯眯了眯眼,待适应了顶楼的光亮,便对眼前这可笑的一幕出声调侃道。
“闯哥,你可算来了,胖爷想死你了!”
白胖少年见当先上楼之人正是自己的大哥,便放开了老二老三,向着萧闯搂去。
萧闯眼前一黑,只见一坨肥肉直冲自己而来,他脸色一变,一股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他不敢迟疑,脚下步伐一变,立刻闪了开去。谁曾想,萧闯这一闪,却正好将醉仙楼老掌柜给露了出来。
而此刻的老掌柜,正侧着身子,同萧家的一众侍卫客套着。
危机,转瞬而至。
“啊......”
一时之间,伴随着楼梯间传出的“砰砰”巨响,一连串尖锐的惨叫声霎时响彻了整个醉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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