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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慈福教堂在树之城建城之初,就随着格兰文化来到了这里。当时它还只是一间矮小的土房,里面只有一个格兰教士在这里传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族人逐渐接受了这个名为泽兰教的教派,教堂也被不断的改建扩建,直到现在变成一个庞然大物座落在红河南岸与皇宫隔岸相望。不只是外观的变化,最初泽兰教的教义,也随着入乡随俗发生了些许改变,信仰的主神由光明神变为了天空之神,传道的格兰教士也变成了当地人,当然大陆上其他的教堂也发生了改变。但泽兰教唯有一点是万年来从没有改变的,那就是它的主旨---人之罪无穷大,唯行善使魂宁。
尹随风站在教堂前面诺大的广场上,注视着眼前这个宏伟且充满异乡情调的建筑。这时的他被细雨浇得浑身湿透,已然清醒了不少,美酒所带来的温暖,也早已随着占据大脑多时的混沌而去。他身体瑟瑟发抖,寒冷饥饿纠缠在他的心间,当然还有那股似乎永远也抹不去的悲伤。
红漆的大门前正有一个教士在派粥,他的身边挤满了因洪灾而逃难的人,这些人有的为了能让自己,更早的吃上热乎饭,甚至不惜和他人推攘起来。
“大家都别挤,粥很多的。”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教士大声喊道。
但他的劝导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这些人已经好多天没有吃饱饭了。戴眼镜的青年教士忽然看到人群中有一个小男孩,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大人推倒在地,周围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倒在地上的男孩,仍然拼命向前涌去。戴眼镜的教士大急,他一边叫喊着一边奋力向前挤去,这时男孩已完全看不到身影了。
当教士满头大汗的来到那里时,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站在那里,小男孩正在他的怀中低声哭泣着。
“真是太感谢你了。”教士说。
那男人看了教士一眼,把小男孩交给了他,身体晃悠着朝外挤去。
教士本来想叫住这个难民,因为他看到这人衣服破掉的地方,露出的伤口在拥挤下流出血来,但教士一接触到那如死灰般的目光,不觉心中一怕,这话就一时没说出口。等到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当尹随风披散着头发,穿过正门口那雕刻着天空神仆的石柱,眼前一幕让他的神经跳了一下。
教堂的长条椅子上被难民坐得满满的,连角落,过道,甚至祭台都没有幸免。他们有的低着头,狼吞虎咽那少得可怜的食物;有的双手合十,向神灵祈祷未来的美好;有的却在向旁人,倾倒着自己的悲伤;还有的拥抱着自己的亲人,痛哭流涕。不管他们正做着什么,尹随风都可以从这些人的脸上读到一种情绪,悲伤与绝望。
祭台上一个年纪很大的女教士,正带着一些小孩唱着圣歌,周围很多大人也都在跟着唱,歌声回荡在教堂内,抚慰着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们。
尹随风在看到眼前这一切后,他猛然有些头晕,伸手便扶在旁边一个正在祈祷的难民肩膀上。那人同情的瞅了瞅他,张口问他哪里不舒服,尹随风没有回答抽回了手,努力定了定神后,转身准备逃离这个令他难受的地方,这时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身上有很多伤口。”戴眼镜的教士看着尹随风那被酒店伙计弄得破烂的衣服说。
尹随风没有理他,迈步想从旁边绕过去,可是这个小教士却又挡到了他面前。
“如果不马上清理的话,伤势会加重的,我们这有药草,只要抹.....”
“不用。”尹随风吐出这两个字,又朝一侧绕去。
“你......”尹随风瞪着那人。
小教士被尹随风这么一瞪,额头上便流出些许汗珠,他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定地挡在尹随风面前。
“和,和我去把,伤,伤口处理一下再走吧!”
尹随风有些恼火,他伸手去推这个教士,哪知道自己竟没推动,这一用力之下,本就身伤加心伤的他忽然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醒转过来的尹随风,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小教士充满关心的面孔。
“你醒了,我去给你拿杯水。”
尹随风双眼无神的盯着屋顶,麻木的听着周围病人不时传来的**声。过了一小会,教士端了碗热水过来。小教士一只手将他扶起,另一只手将碗递到那略有些发紫的唇前。
“无论发生了什么,你现在都不应该自暴自弃。我们是神的罪民,受苦就是为了偿还自己的罪,唯有善行能让我们的灵魂得到安宁。”教士神态肃穆的说。
“我们有什么罪?”当听到这戴着眼镜的教士说起教语,尹随风不由愤恨的问。
教士虽然被尹随风那充满敌意的目光盯得有些害怕,但他并没有躲闪,而是直视着尹随风说:“你把这水喝下去,我再仔细讲给你听。”
尹随风抬起软绵绵的右手,接过那碗水一口喝了进去,嘴里有些发苦,水中加了草药。
看到尹随风喝完后,小教士将碗放回了房门口的一张桌子上,那上面放满了物品,有木碗、绷带、草药、水壶、剪刀、甚至还有一个锯。
尹随风的目光落在那个铁锯上,望了一会眼前逐渐变得通红,他好像又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又触摸到冰冷的铁床,他的后背也再一次传来强烈的疼痛。待到教士回身,只瞧见尹随风脸色苍白,浑身抖个不停,他连忙赶到身前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当他顺着尹随风的眼神望过去时,略微一思考,便知道了答案。
就在尹随风昏迷时,他与另一位教士脱了尹随风的衣服给他上药。当翻过尹随风的身体,两人便瞧见了他后背上那两道血淋淋的伤口,“一定是因为受伤严重才锯掉的,还真是够可怜的了。”同伴当时这样说。
教士回想至此,忙扶他躺到了床上,手上光芒一闪,圣洁的能量便传到尹随风身上。虽然光系魔法对伤口效果甚微,但却可以减轻他精神上的压力。过了一会,尹随风脸上那恐惧害怕的表情终于消失了,紧绷的身躯也松弛了下来。
“你好好休息一会吧!晚上我再来看你。”小教士轻声说着。
尹随风在光治疗术以及药力的作用下,有些昏昏欲睡,眼皮慢慢的合上睡了过去。将近夜晚的时候,小教士走进了这临时的病房,一路和病人打着招呼走到尹随风的面前,他看到尹随风目光依然无神的望着一处。教士叹了口气,这样的眼神他这几天已经看到太多了,天族人虽然拥有羽翼可以飞翔,但仍有许多住在山里的村民,在家中被突如其来的山洪所掩埋,猛然失去“家”的人,神情大都这样。
尹随风空洞的眼神盯着对面墙上,那里画着一副壁画,一个拥有六对洁白羽翼的神灵,手里拿着一柄权杖,他的周围跪满了罪人。
“究竟我们有什么罪,为什么神要惩罚我们。”
小教士从一旁拿过张椅子坐下,缓缓说:“世人皆有欲,欲无穷无尽,高低贵贱,皆不能免。欲既为索取,索取而不思给予者,则罪至。罪必为三者消,一为苦,二为善,三为亡。神从来没有惩罚我们,他只是在引领我们面对自我,醒我而魂宁。”
“有的人作恶多端也活得好好的,有的人一生予人为善,却落个凄惨下场,这是什么道理,这就是神想要的?”尹随风说到凄惨下场,眼睛不禁微红,一圈泪水在其中翻涌却不见掉落。
“不,你只看到了表面。恶者灵魂上的痛苦自是他们的苦,而善者灵魂上的安宁自是他们换来的福。”
“灵魂,竟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谁能看到?这些只是你们无端的猜测罢了,用以安慰或掩饰自己行善带来的快乐而已,那也是你们口中的欲。”尹随风讥讽道。
小教士微微一笑,尹随风的回击很有想法,不过像他这般信仰坚定的人却不会被动摇。
“有些东西我们虽然看不到,但不代表它不存在。有些东西我们看到了,那也不一定是它。你说行善是欲,这想法不错,但不与我教教义冲突,那善也是一种罪过,但却是可以带来魂宁之罪,这最后也是极好的。”
尹随风愣住了,这小教士竟然没有去反驳他的观点,反而同意了善也是欲的一种,他眼神复杂的望着这个长相文静的小教士,过了好久说:“你竟赞同了我的观点,那你的教义。”
“教义只是一种看清自我的方式,它的内容因人而改变,但本质却没变,最终都是求魂宁。”教士微笑着说。
“既然都是求魂宁,那你何不自杀。”
“自杀是做不得的,那是杀生之大罪过,死后灵魂会被现世所囚,永无安宁。”小教士连忙说。
“照你这么说,杀了人的岂不都得变成不死生物,那现在还能有活人吗?”尹随风说。
“你忘了,罪也是可以用苦来消除的,当然行善也会有种种苦楚,我猜你应该也品尝过那种苦痛。不死生物大都是罪孽滔天之人,他们的罪过不足以用亡来消除,自然就被光明神囚禁于世间,在光辉照耀下享受莫大的痛苦,只有当他们身上的罪由苦洗刷后才得安宁。”
“光明神,你是格兰人?”尹随风朝他背后那双灰色羽翼看去。
“我母亲是格兰人,所以我尽管有这双羽翼却是信仰光明神的。”小教士解释道。
尹随风不说话了,小教士看他一脸疲惫便准备离开,让尹随风休息休息。
“教士,死去的人如果不是罪大恶极,他们的灵魂会去哪里呢?”尹随风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吐出这句话。
教士回过头看着他说:“世间万物从不消亡与增加,只是从一种形态转变为另一形态,消逝的灵魂自然成为这大千世界中,另一种的存在。”
“从一种形态转变为另一形态。”
夜渐渐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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