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很配合飘儿的行为，飘儿非常顺利地帮它完成了手术。他希望自己这一回是个很出色的医师，更希望“哥们”被放血后会马上痊愈。到了傍晚，它果然自己走下河去了。飘儿以为它的病情真是在开始好转，就起锚开了渔船，准备陪它去活动一下子。但是，飘儿并没有料到，它根本不想去水中间活动。它只是在水边上喝了几口水，然后就蹲在岸边不愿动，一副打蔫儿的样子。飘儿怕它会喝上脏水，就急忙把它抱起来了。
飘儿抱着它一边走，一边说：“‘哥们’，你放心吧，你的病明天就会好的。”
飘儿把它抱进了他的小土屋里。自从它来到他身边起，还没有在他身边睡过一夜，今晚他一定要守在它身旁。然而，它似乎很不乐意在他的小土屋里住，他把它一放开它就径直地走了出去；他再把它抱进来放下后，它又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小土屋。飘儿不由得纳闷起来，么非它是怕自己把屎拉在他的小土屋里？于是，飘儿就依了它。
天黑时，飘儿走出小土屋一看，却发现“哥们”已经蹲在桨桩上。他惊愕得目瞪口呆，因为他觉得它根本就没有爬上渔船去的力气。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上去的？也许它以最顽强的毅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它是不是要向他证明一下它的奋勇精神？它又是不是对他的渔船有了深切的眷恋之意？或者说它是不是已经在恢复体力？不过，飘儿总认为它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使他对它缺乏信心。于是，他愁眉不展地转身走进小土屋，然后倒在床上。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根本无心入睡。因此，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去探望一次，夜色中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蹲在桨桩上他才放下心去；然而，他非常害怕它会由于乏力而栽到河里去，然后淹淹一息地慢慢死掉。
飘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当他醒来时便陡然觉得自己仿佛睡了好久。他茫然若失地翻身起床，奔出了小土屋。这时，天已蒙蒙亮了，他却发现桨桩上并没有他的“哥们”；他敏感地往河面上一瞧，在距离渔船几米远的水边上浮着一个黑东西：不用说，肯定是他的“哥们”。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两句：“‘哥们’，呵来！‘哥们’，呵来！”
可是，那黑东西一点反应也没有。飘儿不顾一切地跑过去，用手提起它的一只脚，它的脑袋像秤砣一样地吊在下面一一原来，“哥们”早就已经死亡了。
可以这么说吧，失去“哥们”的飘儿心中确实非常难过，嘴里似乎很想说话而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飘儿觉得实际上是他害死了“哥们”，一一给它灌盐水、灌鱼汤，还给它做手术，这很有可能就是他把它害死的。在它生前他还对它说哄骗它的话呢：“------你的病明天就会好的”。他认为自己太对不起“哥们”了，简直在它身上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当他正在为这件事而极度地自责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无能呵，不但帮不了自己的亲密伴侣，反而害死了它，真是岂有此理！然后，他的脑子里又闪现出来一连串的问题：“我的‘哥们’怎么会突然得病，是不是真的患了绝症而并非是因为我给它灌了盐水和鱼汤？或者说，也不是因为我用鱼骨刺破了它脚趾间的蹼？那么，天地神灵既然把它神奇般地赐给了我，又为什么要无端地把它带走呢？”他心情十分悲痛。他跪在“哥们”的面前，心里默默地呼唤着它；想到自己再也不能与它为伴了，他痛心疾首。
飘儿一遍又一遍地重温着过去那些和“哥们”在一起生活的美好情景，他觉得是它曾经给了他一个神奥的童话，而今天又是它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带走了；他的心灵曾经受到了很深刻、很真切的感动，如今却又惋惜不止。现在，它在他脑子里的所有印象都变成了一个个完整无缺的梦，总是让他再三地感到回味无穷。可以这么说吧，这是飘儿平生头一回为一个死者如此地伤心一一尽管它只不过是一只鱼鹰；因为，他完全肯定地认为，就是这位好伴侣“哥们”启发并修炼了他的感情。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失去母亲时，他都不曾这么伤感过；或许，也因为他那时还不懂事。
飘儿把这种从忧伤中激发而出的力量又发挥在锻炼上。他拚命地打着散拳，然后又从洲坎上跳下去，随即又跃上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直到浑身都冒出了大汗。他总是对“哥们”的死亡很不理解。他一向把这块神圣之地理解成人间天堂，而天堂里是不应该有死亡的；不过，现在他仿佛知道自己已懂得用另一种心态去看待这种现象了。他仍然认为这里就是人间天堂一一他的天堂，以及他“哥们”的天堂。因此，他就把他的“哥们”埋葬在他的小土屋旁边。然后，他又在它的坟前种上了一蔸正在茁壮成长的芦苇。他在心里对它说：“愿你的灵魂永远不灭地在这儿陪伴着我！”
“哥们”的离去，让飘儿明白了一个事理。他认为，凡是自己觉得美好的岁月都应该加倍地去珍惜，否则也许就会留下深深的遗憾。自从他的“哥们”死去后，他感到一些空寂，也感到一种失落。他总是望着小河那边的飞鸟发愣；同时，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未曾有过的愁绪，又好像觉得自己在几天之内就成熟了许多。另外，他的头发也确实长了许多。
每日里，当白天鹅飞来把几群野鸭赶走的时候，飘儿便眼睛出神地望着它们。白天鹅总是喜欢叫个不停，很少有安静的时刻。这种叫声飘儿已经非常熟悉了，并且对这些仿佛表达着种种意思的声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一味地认为，这就是一种语言；想象中，他似乎听得懂它们在说些什么。他记得，他当初就有过这种想法，一定要研究天鹅的语言；现在，他就准备正式开始这项他以为是很简单的工作。他敢发誓，他突然又对这件事情有了浓郁的勃勃兴致。他相信，再加上他的痴迷，他就一定能够在这项事业上干得很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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