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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月坐在地上,眼眸微闭,怀中双手交叠,在掌心上方的空中,也即是她的胸前,朦胧着一团热气似的灰色雾,缭绕呈现在众人眼前,仿佛转动的毛绒球。她涨红的的脸上沁出了一粒粒细小的汗珠,似乎已到了用功的紧要关头。指尖微微颤动,漂浮在胸前那灰雾的圆球开始加速旋转,好似热水中滚动的冰球,越转越小。由开始头部大小的一团,渐渐浓缩为了拳头大小,颜色也相应的由浅灰成为了锃亮的黑。不稳定的急速旋转着,似乎随时要倾洒而下。
虽然仅仅凝聚了一颗水珠,她也是十分吃力,手掌颤动着,眼看将要支持不住。众人明白,这是她的功力不足。
“气息要稳,如涓涓流淌的溪水,绵而细长,不要焦躁害怕。”水姬云见她难以支持,便伸出手,同时引用自身元气助她顺通气脉。得到水姬云的助力,她立即就感觉有一股温暖的春风袭身,一身的焦躁立即消融于无形,内心也十分平静。而掌心上方原本漆黑的水珠也褪掉了颜色,纯净晶莹,仿佛嫩绿荷叶上的滚动的剔透水珠。
“原来这黑色竟然是功力不够所致……”丝月惊讶着睁大了眼,自己感觉有些惭愧,一面看向水姬云,“谢谢你,云姐姐,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记住现在的感觉,你的能力才能完全发挥出来。”水姬云慢慢收回了手,“施展术法的时候,最忌心有焦躁,否则不但不会成功,对自身还有内气岔乱的危险。”
丝月默然不语,她对岛民们受到的祸害始终抱有谦仄,而且对她奶奶的死更是耿耿于怀,两方面的担忧,就像两座山压在心里,沉重得令她喘不过气来。她的能力本是由白衣人投放的病毒而来,只要与这种能力相关,就会触动她心中已愈合的疤痕,流血不止。
她将掌心凝聚的水珠收入一个瓦罐中,以备日后所需,一面又是叹息道:“中毒的岛民实在太多,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洞穴内安静下来,洞外的毛骨悚然的额嚎叫声就沿着石壁传了进来。羽冠忽然道:“我们正是去讨伐那些作恶多端的白色人的,等到天亮。你们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丝月摇了摇头,“不,我不能离开,无论这里变成什么样,都是我赖以生存的家!”
“小妹妹,你要想清楚,世界是很大的,你的眼光应该开阔,不要拘泥于偏僻一隅,那些异变人实在危险。你们都还小,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山洞里吧!”羽冠竭力劝说她,“人们为了能够繁衍生息,举族迁徙也是很正常的。”
这一番话,令所有的小孩们都沉默了,有个伶俐的小男孩就拉着丝月的衣袖,恳求道:“大叔叔说得对,我们不要一辈子躲在山洞里,我们还要去找媳妇的……”
丝月现出了极为难的神色,叱道:“你们七八岁的小孩子,怎么会想得这么长远?”她看着这说话的小男孩,想听听他会有什么话说。
“做人要有远虑,爹爹总是跟我这样说,不然媳妇难找。”小男孩一本正经,一字一句的说出了理由。
“哈哈哈……”羽冠听着这话很高兴,他摸着小男孩的头,大笑起来,转头看着丝月犹豫不决的脸,劝道:“就算为了这些小孩子们,也该离开这里。”
“可是那些人中,也有他们的爸爸妈妈在其中!我坚信我们的家就在这里,并且要让他们的爸爸妈妈恢复理智,还给他们原本美好的童年!”
丝月说着,石壁下一直昏睡着的风中巽身体却电击似的颤动了一下,忽然直起身,神情好像恶魔附体,两只手已经向前抓住一人,双眼血红的,脸色也由黑转为黑红,犹如黑铁烧红,嘴里现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向抓住的那人咬去。
“啊——”小孩们失声尖叫,大人们却吓得怔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无不吓出一身冷汗,矮老头大惊失色道:“小心,中扬!”
被风中巽抓住的人竟然是风中扬。两人虽是一同成长的兄弟,但是那血红的双眼已将兄弟间的情谊隔绝,那急速咬合的牙齿更没有半点的停顿。眼见惨祸将要出现在面前,所有人甚至感到呼吸有了短暂的停滞,双眼睁得大大的,似乎已经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场面即将出现。
然而却是一只手在众人的视线中忽然出现,由下而上的举起,抵住了即将咬下来的嘴下面的下巴,用力上推,狰狞的脸便被高高推起,同时风中扬大声呼喊道:
“哥,是我,快醒醒!”
但风中巽已经不能听见,抽搐的脸已被狰狞覆盖,双眼充斥血光,整颗头部似乎蕴含千斤之力,向下重压,风中扬感觉手腕甚为酸痛。
所有人从先前的惊骇中回过神,丝月立即拿起一个铁漏斗,向风中巽欠身做抱歉之意后,便将漏斗插在他嘴里,一面赶紧拿起瓦罐,倒转瓶口,将里面的药水倒入了他嘴里。
“喝下药水后,能暂时抑制他体内的病毒发作。”丝月将瓦罐放好,十分惋惜的说。
“暂时抑制?”风中扬觉察到了事态的严重,“这么说哥哥是一辈子都要受这痛苦吗?”
“我十分的抱歉……。”丝月十分的自责,神色难过的说。她知道此刻光凭这一句道歉已根本没有一点安慰的效力,然而不知为何还是说了出来。
“‘魅梦’是一种意识暗示的病毒,只能预防,可是一旦被感染,就像在精神世界里刻下了烙印,而邪念就是烙刻印痕的热铁,邪念一生,病毒在潜意识里发作,篡改身体拥有的记忆并加以暗示,进而最终引起肉体的异变。”
“可是,人要生存,怎么会完全没有欲念呢?这种病毒完全是针对人的弱点而来的啊!”矮老头感慨着,喝了一口酒,不得不承认就连喝一口酒其实也是吃喝的欲念。
喝了药的风中巽就像植物人一般发呆,所幸双眼的血红也终于暗淡,有了人该有的黑色瞳孔,只是眼白还充斥着血丝,似乎药效已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风中扬将哥哥靠在石壁上,忽然感觉有一股微风吹在脸上,他转过头,面前便是邃长曲折的洞道,亮光过渡到转角处就成为了漆黑,他忽然感觉有了一些寒意,自言自语道:“洞里面会有风么?”
“不会有的。”丝月接口说,“因为洞穴很大,各路出口都是用岩石封堵好了的,人在里面,不会感到烦闷,也不会有风吹进来。除非……”她忽然吃惊的看着众人,脸色苍白了。
“难道有出口没堵好么?”所有人的心都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同时都感觉身上一股莫名的寒意。
“赶快去看看!”丝月有一点慌张了,若是洞口没堵好,那些异变后的人们进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矮老头已走在前面,风中扬也站起身,跟在了后面。羽冠则留在原处看顾众人。
洞穴里的转角很多,连续转了几个弯后,便不见了光亮,面前一片漆黑,脚步声回荡在廊道中,令人十分揪心。忽而‘擦擦’的声音响彻在黑暗中,同时冒出几点火花,随后火花溅射处就生起一点暗淡的火焰来,照在矮老头平静的脸上,他手里拿着火光在前探路,目前还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
“看到什么了吗?”风中扬在背后轻声的问。
“还没有。”矮老头摇摇头,手中微火也闪闪的抖动,斑驳不平的洞壁上便在暗昏黄的火光中若隐若现。
“爷爷。”风中扬轻轻的拉了一下矮老头的衣袖,“看那里。”
矮老头举起火绒,借着微弱的火光,睁大了双眼,向那边缓缓靠近。
那边的洞壁越来越亮,昏黄闪跳的火光中,只看见一个浑身流血,衣服破烂的人背靠着石壁,一动不动,仿佛与身后的石壁融为了一体,似乎已经身亡。矮老头便将火绒举在那人面前,想看清他的脸。
火光下,只见那张脸胖而发福,闭着眼睛,一副憨厚模样,但身上的伤痕仍在流血,已经湿透了破衣。原来是一个命在顷刻之人。
“你没事吧?”矮老头连忙伸出手想去帮助他,心想这人刚才可能是经历了一次痛苦生死的逃亡,不知怎样的因缘巧合,竟然找到了这个安全的地方。
刚一伸手,那人骤然全身一颤,好像受到了极强的电流刺激,重新有了生命迹象,原本闭合的眼睛瞬间张开,同时很清楚的看见眼球在眼眶内旋转了一圈,接着变为了血玉一般发光的眼睛。
憨厚的模样立即被狰狞的面目取代,龇牙咧嘴,青筋脸上浮现,一双手猝不及防的抓住矮老头的肩,白森森的牙齿后是漆黑的喉咙,他一口咬向矮老头的脖子。
矮老头悚然惊惧,手中的火绒也落在地上,蹦出几点火焰后,洞穴内便陷入了黑暗。然而那血红的双眼,却是亮得异常诡异。
矮老头久历风波,这突发的情况只是让他迟疑了一瞬间,紧接着反手闪电似的向上一拍,只听见‘咔’的一声,那人的颈骨已被拍得脱臼,肢体委顿无力的瘫在了地上。
“我们应该小心些,这种病毒果然如她所说,十分危险,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相貌诚实的人也被欲念吞噬呢?”他弯下腰,想找回丢下的火绒,然而洞穴内十分昏黑,黑得连自己穿的鞋都不能看清楚颜色。沿着地面摸索了一阵,摸到的无非是刺手尖石砂砾,也不知火绒掉到哪里去了。
“漆黑的环境可真不好!”矮老头摸半天摸不着,只得低声的埋怨,出出闷气。
然而十几双血红的眼睛却似乎嗅到了这里矮老头等活人的气息,漂浮在黑暗中,鬼火一般,悄无声息的向两人围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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