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武侠仙侠 > 沧浪之水 > 第五十四章 半痴半癫半浮生

?“阁下年纪轻轻,看模样,不过是江湖之上泛泛的后起之辈而已,这如今,却成了武林盟‘屠魔令’之上的必杀之人,着实的让老夫看得不解!现在,更有人却愿出十万两白银取你项上人头,这更让老夫匪夷所思了。”悠长的声音像是凭空而来,夹杂着着实不解的味道,亦是浓长。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明显的带着岁月的沧桑,只是这声不知来自何方,而人更不知潜于何处。

  

  肖遥云听着那声音,就静静的立在那,像巍峨的青山,而他的神色却未有任何的改变,或许是因为,自从他下了天山小孤峰以来,已见识过太多次这样的场面,在洛阳城的铜驼街,在少林的塔林,在断魂谷,在曼陀罗山庄,甚至在不久前的洛阳城熏风门,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林高手,总是在不经意间与他狭路相逢,而似乎他们只为他而来。而在他们面前,自个却似乎永远只有溃败的余地,终究是天云门弟子、天山弟子的双重武学修为,依然遮掩不住自个与他们武学之上的悬殊,而每一次,自己都几乎是死里逃生。他现在甚至都觉得,或许某一天,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便永远的倒下了,再也见不到师傅,见不到师兄们弟们,也见不到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梦落花了,想想,就觉得有些遗憾,更有些后怕。

  

  肖遥云静默无语,尽管心里翻江倒海,然而这会,他却开始闭上了眼,全身的气机已随之散发而出,游动四方,他在感受着周遭的风声,风声中那隐伏在暗处的高手的气息。

  

  清风,悠悠的吹过,拂起他披散于肩上的发,夹杂着柔柔的暖意。

  

  阳光,慢慢的挥洒而下,铺满了整个大地,似乎也为,他镀上了一道金光,闪光熠熠。

  

  “晴空一鹤排云上!”

  

  长久的沉寂,终敌不住那刹那的裂变。

  

  随着肖遥云一声轻喝,他的身形已是陡起,而背上沧浪之水剑亦是哐铛出鞘。只是在他凌空高两丈有余,挥剑斩下之时,他原本双脚所踏的地方,已瞬间陷为深约三丈、方圆两丈有余的巨圆之坑。而他那一剑挥下,便是激起七成内力,身下之坑,轻描淡写的一般,被他霸道的沧浪之水剑气斩裂为一双半月之圆。而肖遥云一剑既出,不等身形疾坠下落,便是施展而出断魂谷里老爷子所授的武当绝学‘梯云纵’,硬是在半空坠落之中横移身形,在即将跌落于地上那突现的巨坑之内时,在其边沿立住了身子。可是还不等他再看周遭情形到底如何,再稍缓口气的时候,原本在这小小黑店门口专心劈材的那伙计,这会可是操着他那一尺多长的板斧就朝他奔来。显然,看他那杀气腾腾的样子,绝对来者不善。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此处玄机重重,肖遥云自然清楚自己该有的抉择。而他本想着在那伙计抄着斧头要朝他雪白的脖子砍来之前,必须离开这是非之地,终究他到苏州城的要事还尚未完成,绝不能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出了任何差错,只是现在他又看着花满天那原本的乘坐,而现在却已经碎了一地的马车,便觉得她必然遭遇了异常的凶险。自个虽与她只是萍水相逢,但刚蒙她出手所救,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他决定这次赌上一把,就赌自己的轻功‘踏雪无痕’这次天下无双,纵然打不过隐伏在那暗处之人,但也不至于落入他们的圈套二束手就擒。

  

  打定注意之后的肖遥云,神色便散去了所有的慌乱,脸上竟泛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而他手里的沧浪之水剑,这会却是赤色如胭脂覆身,又似乎在烈火之中粹烧了许久一般,赤红的让人觉得即使在寒冷的雪夜,视之,也觉炙热。

  

  肖遥云淡定无所惧,而提斧奔他而来的那伙计,却像是怒了的斗牛,也似乎根本未把肖遥云放在眼里。只是肖遥云没有想到,甚至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他离肖遥云还有两三丈之距的时候,他壮实的身躯,竟是扑通一声便是倒下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中给了他重重的一击,而他所能给予的反应便是他匍匐在地扭曲的身形和嗷嗷的痛苦叫声。

  

  肖遥云确信自己没有动,但是当那持斧之人在无声无息间倒下的刹那,他的身形却是再次暴起,‘踏雪无痕”之“扶摇直上九万里’已然施展而出。而这次他掠向的方向正是这家自名‘黑店’的小店的内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肖遥云虽然不明白谁在暗中助他,但他想得透彻,他现在唯有舍身而入,才能引蛇出洞,揭开这小小的店里伏藏着何等的高手,又埋藏着怎样的秘密。至于是谁算计了那持斧的伙计,他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

  

  “咦!师傅……等我……”

  

  肖遥云的轻功身法糅合了天云门的流云心法、天山派的踏雪无痕、武当派的梯云纵等精髓,所以施展出来的确高出常人许多,只是他的身形才起,背后那熟悉的声响便应声传来,他无需回头相认,便已是傻了眼,因为那呼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密林中老槐树那遇到的那个疯癫的白眉老头,这会,他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赶了上来,这可让肖遥云大吃了一惊,因为就在刚才,他释放而出的气机根本唯有探寻到背后的任何异常,而他竟是凭空出现了。而那持斧壮汉无缘无故的遭受重击而倒,现在似乎也可以有解释的缘由了,也许正是他在背后出手相助。肖遥云向前的舒展而起的身形不改,但是心中的疑惑却是多了起来,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背后半疯半癫的白眉老头,到底何等来历?就连三十年前便纵横江湖的“三才榜”高手,连天漠、唐青荷、莫九天他们也是听之噤声。但是现如今,他已无法回头再问,终究是先查看一下花满天的生死安危才是当务之急。只是肖遥云没有想到,当他双脚才轻踩踩落在那黑店的柴门之顶,想先看看院内形势的时候,悲剧的事情发生了,那柴门竟是应声崩倒,着实的唬了肖遥云一跳,而让他顿时火大的是,让他跌落而下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人设置的机关,而是那白眉老头。他紧随自己而来,又是无声无息的,似乎二人又同时落于那柴门之上一般,只是这老头不曾注意分寸,也或许是,故意为之,反正那原本看似结实的柴门偏偏就在肖遥云刚落脚,就瞬间崩倒了,这完全在肖遥云的意料之外。而肖遥云刚开始被惊吓的不得了,还以为是机关发动,好在最后不是,且柴门亦是不高,但毫无提防的他,还是跌落的狼狈。而地上踉踉跄跄勉强站稳之后,肖遥云回头再看这白眉老头,破破烂烂的衣服,散乱遍污如鸡窝一般的头发,还有脏兮兮的脸庞,却是笑得和弥勒佛一般,他还是刚初次相见的老样子,这可让的肖遥云的小脑袋摇得无奈。

  

  “师傅,你……你怎么笑得这么难看?”那白眉老头似乎认定了肖遥云就是他的师傅,这会更是歪着脑袋,像是孩童一帮,问得肖遥云认真了,尽管他自己也摔了个大趔趄,实在难看的很。

  

  “你……,前辈,如果晚辈没有猜错的话,你该是江湖鼎鼎大名的眉间雪,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戏弄晚辈了?”肖遥云实在无法猜测,眼前的这白眉老头,到底如何变成了这般疯癫的模样,如果他真的是三十年前便纵横天下的眉间雪,那又有谁可以打败他,并让他变成这副模样呢?他实在不理解,也不明白。

  

  “眉间雪?好熟悉的名字?哈哈,师傅就是师傅,徒儿的名字也记得……”疯疯癫癫的话语,依然从眉间雪的口中吐出,而他那说话认真挚诚的模样,让肖遥云实在无法相信,他真的就是眉间雪,那个他曾经他无比仰慕的人。

  

  “不过是一疯子,一毛头小子,简直手到擒来,真不知道金老大为何还要如此费周章!啊……”一声粗狂肆意的笑音,还未画上圆满的句号便戛然而止,显然哪声惨痛的叫,在告知着众人他到底有多痛。

  

  “臭小子,啊……啊……”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瞬间此起彼伏,虽然未看到一个身影。或者,更确切的说,在小院方圆十几丈内,肖遥云眼里只看到了一个身影,便是眼前这会盘坐于地,却是手里弹指如飞的白眉老头。他手指所向,只是屈指一弹,便是惨叫之声鹊起。

  

  “一指封禅!你……,你真的是眉前辈?”肖遥云这会惊讶的已合不拢嘴,三十年前,纵横武林黑白两道,人称天下第一剑的眉间雪,凭借的正是他轻如鸿毛的天羽剑,还有幻化神通的弹指神功“一指封禅”。只是无声无息间,背负江湖盛名的他,在三十年前消失的也无影无踪。江湖人传,他出海隐居到了海外天山。也有人传,他远赴西域不周山,被困死在了神魔教的‘九龙出水阵’里。但不管怎样众说纷纭,他在此后的三十年里再也未现江湖。可这一次,那在明显不过的‘眉间三尺雪’,还有他现在施展的弹指神功,肖遥云完全可以确信,他真的是眉间雪,曾经江湖总最显赫的人物。只是肖遥云更加不解,刚才他还疯疯癫癫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又似乎复了常人之色,而他那眉宇之间这会更是透着一股让人寒心的杀气。

  

  他到底是人,还是疯子?是疯癫,还是正常?肖遥云琢磨不定。

  

  “他们已经走了,哼,算他们识相,我们也该走了!去扬州城的花满楼!”原本疯疯癫癫的眉间雪,这会已是站起,尽管依然破衣垢面,却是战神一般傲然天下的风采。

  

  “前辈……?你……?”肖遥云现在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到底那个才是他本该的模样,所以他的话,他听得清楚,可步子却是迈不动一点。

  

  “如果你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因何这般模样?那你最好先活下去再说。我现在能告诉你的是,疯的是我,清醒的也是我,老夫眉间雪,小子你叫肖遥云。我们曾都是来自天上,现在却都跌落在凡尘。也许我们本是有缘人。”眉间雪已经昂首离开那残破的柴门,向着通往扬州城的方向走去,而他那话音里,冰冷的像是被尘封了千年的冰窖初次被打开,冷的透彻。

  

  “那,那些人是……?”眉间雪转身已是离开,而肖遥云依然未动,因为他还有多事不明白,在没有明白之前,他不想贸然的和他走在一起,因为他刚才出手的时候,杀意十足。他可以杀别人,似乎也可以轻易的抹杀自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项上的人头值十万两白银,可那小姑娘的人头比你更贵百倍。他们不是冲你来的,要杀你,只是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眉间雪走得步子未有任何的停顿,话依然的轻描淡写,还是冷意十足。

  

  “可……那,她现在怎样了?前辈?”肖遥云不大明白眉间雪话里的全部意思,而他更担心花满天的安危,所以问的他迫切。

  

  “自家性命都难保,还想着别人,哼,真不知道‘人心险恶’这四个字你知道怎么写吗?”眉间雪的步伐依然未有停滞,而话里这会更是透出了一丝嘲讽的口气,似乎在嘲笑肖遥云,又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哪一个到底才是前辈本来的样子?”肖遥云终于动身了,“踏雪无痕”之“风之回雪”写意般施展而出,他的身形便是凌空旋转而动,如风吹之雪,然后,轻轻落在了眉间雪的前行之路上。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哈哈哈,疯疯癫癫是我,清清醒醒亦是我,半疯半癫半浮生,换了岁月终成空,而今踏去谁相顾,一船明月半江风……”

  

  疯疯癫癫的话语从疯疯癫癫的眉间雪口中倾泻而出,肖遥云未有任何的应答,只是静静地听着,像是在倾听远古的声响。这声响里有无奈的嘶喊,也有看破一切的超脱,痛与不痛,交织一起,快意与悲欢揉成一块。

  

  岁月终究覆盖了太多,却遮掩不去他那眉上之雪,三十年前,曾经的冷傲,三十年后,如今的酷寒。

  

  “我有故人抱剑去,斩尽春风未肯回。倾将侠气满天下,一萧一剑动江湖。”

  

  悠远的声响,再一次响来,余音却是不绝,而人影依然的未有。

  

  那声音,肖遥云听不出任何的异样,但原本疾步如飞的眉间雪,却是瞬间立住了脚步,也屏住了呼吸,满脸的冷意瞬间抹去,似乎也带走了他全部的清醒,取而代之的是他脸上那无法言说的傻傻的笑意。然后,他便是转身,朝着肖遥云嘿嘿一笑,接着轻描淡写之间,五道霸道凌厉的指气,便向这会紧随他而来,却毫无防备的肖遥云奔将而去,杀意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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