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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人面何处
彭祖听到喜鹊的叫唤，抬头遥望着天空，寻找喜鹊的踪迹。极目望去，喜鹊在悬崖顶上只是一个黑点。
这个黑点从悬崖上纵身跳下来，不断扇着翅膀，飘飘忽忽地往下坠，一股上旋的气流又将它拖举了上去，喜鹊就像一张薄纸，一下子被刮得飞出老远。稍稍风定之后，喜鹊就斜着翅膀在风的缝隙里穿梭，袅袅停停，终于徐徐落在了彭祖肩上。
彭祖伸出手掌让喜鹊站立，问道：
“你发现什么了，小喜鹊？”
喜鹊飞扑到彭祖掌心，边落定，边紧张、激动地说道：
“悬崖顶上有一块很空旷的地方，我落在上面时，竟然发现了很多人的脚印。”
“啊！人的脚印？你没看错？”彭祖非常惊讶。
“没看错，肯定是人的脚印！”
喜鹊点点头，为了确定这个答案，它又飞落到彭祖脚下，细细观察着彭祖在地上留下的足迹。
彭祖又仰起头，沿着悬崖往上张望，很难想象这么高的悬崖上还会有空旷的平地，而且既然有脚印，就一定还有人住在上面。谁会住在那么高的悬崖上呢？
想到这，彭祖就决定上悬崖看看。
他又抬头看着悬崖，这悬崖实在太高了，一般的鸟儿插翅也难飞上。彭祖要大目圆睁，才能看得到悬崖的顶端。如果没有找一条登天路，绝不可能徒手攀上去。
于是，彭祖就在在悬崖底下细细探寻一遍，终于在东面稍微有点倾斜度的地方找到了一条很不明显的石梯，石梯的台阶很窄，只有脚掌宽，弯弯曲曲盘旋而上，像一条登天梯子，一直延伸到崖顶。
彭祖将刑天斧也背在背上，然后沿着台阶往上攀，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喜鹊从空中俯瞰下来，彭祖就像是贴在垂直的崖壁上，慢慢蠕动着往上爬，险象环生，稍不留意，就会跌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终于攀上崖顶了。
眼前果然出现了一块开阔的平地。
而就在台阶顶端的地方，踩满了深深浅浅的脚印，一直通往西面的山谷。
彭祖俯下身，细细察看了脚印，用手指丈量了脚印的长度和宽度，惊讶不已，疑窦顿生：
这脚印分明是人留下的，而且是刚刚留下不久的，什么人能够在这么高的悬崖上自由上下呢？
想到这，彭祖站起身，俯瞰着悬崖下的堰塞湖，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前一天晚上的荧荧绿光，正是在湖边、悬崖上下不断地移动。他又陷入沉思：
看来这脚印就是昨晚那些人留下的，既然是人的脚印，而不是妖魔，为什么会发出那么奇怪阴冷的绿光呢？难道真的是我的幻觉？
喜鹊从悬崖上往外飞翔，在空中上下盘旋一圈，又飞回来，问道：
“确定是人的脚印吗？”
彭祖点点头。
喜鹊又问道：
“他们为什么要到这么高的悬崖上呢？”
彭祖再俯瞰悬崖下的堰塞湖，思索了一下，猜测道：
“或许他们怕被水淹，就往高处搬迁吧？”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但彭祖一想到南山还有人活着，就很兴奋。他对喜鹊说：
“小喜鹊，我们凭着这些脚印，就一定会找到那些生活在这上面的乡亲们。然后和乡亲们一起疏通堰塞湖。”
喜鹊点头道：
“这真是个好主意！”
二人沿着脚印，一路寻去。
脚印在崖顶上一直蜿蜒前伸，在平地的尽头，又是一堵矗立着的悬崖挡住了去路，脚印延伸到这里又中断了。
彭祖和喜鹊环顾四周，实在没有其他的路了。这些人去哪儿了呢？难道也长翅膀飞了？
彭祖的目光在悬崖上搜寻者蛛丝马迹，他忽然发现，就在这堵悬崖凌空的一面，紧靠着峭壁有一道凸出的槽面，形成了一条极其狭窄的小路，仅能容一个人贴着壁崖通过，而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临着滔滔洪波，云雾不时地蒸腾起来，缭绕在悬崖峭壁边。
“那些人一定是从这里经过的。”彭祖想，“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于是他面对着崖壁，身体紧贴着，手紧紧攀住崖壁上突出的石棱，一步步地挪过去。
才挪到中途，忽然“哗啦”一声，手中的石棱突然松动脱落，直坠悬崖，消失不见。他顿时也失去重心，身体晃了一下，脚下一滑，整个人滑下了悬崖。幸好他眼疾手快，双手飞速抓在凸槽上，整个人悬空在悬崖上了抓住另一个石棱，这才保持住平衡，没有掉下。
彭祖转头朝悬崖下望了望，吓出了一身冷汗，重重吞了一口水。
喜鹊“啊”一声，闭上双眼，紧张得都快窒息了。
彭祖深呼吸一下，双臂用力，慢慢地把身体引上来，然后一撑，身体一耸，两脚又踩到了槽面上。接着又一步步攀着石棱往前挪。最后终于攀过了悬崖！
彭祖和喜鹊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悬崖另一面的山峰竟从中间裂成两半，呈“丫”字型，眼前出现了一个狭长的山谷，像是用剑从山峰上劈下，山谷两面都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直插云天，难见曦月。彭祖清楚地看到，入口的地面上的脚印更清晰了。
彭祖和喜鹊毫不犹豫地进入了峡谷，峡谷里阴风阵阵，冷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想着很快就能找到乡亲们，他心里便轻松了许多，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越往深入，峡谷就越黑，几乎仅能看见头顶的一线模糊的亮光。偶尔一两滴水珠从悬崖上滴落，让人不禁揪紧一下心。彭祖掏出火折子，擦亮火花，火折子亮了，照的不远，但喜鹊的心里顿时有了着落。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彭祖渐渐感觉到前方出现了模糊的亮光，还能隐约听到浪涛的声响，彭祖知道，峡谷快到头了。果然，当一束强光照射到彭祖脸上，眼前豁然开朗。堰塞湖豁然在眼前出现。两座山上倾泻下来的泥石流，连成了一个巨大的堰坝，挡住了洪水，形成了一个淹没很多小山头的堰塞湖。
忽然，彭祖隐隐约约看见堰坝上竟有人在活动！他们似乎在挥着劳动。彭祖欣喜若狂，指着堰坝上的人，对喜鹊说道：
“小喜鹊，看，乡亲们！我们找到了！他们一定是在挖开水道，疏通洪水。”
喜鹊也欣喜万分：
“对对对，终于让我们找到了。”
彭祖环顾着四周的山形水势，拦成堰坝的这两座的山都比其他山高，各处的洪水似乎都往这边奔涌。他肯定地说道：
“这里一定就是出水的主干通道了，只要疏通这里的水道，南山的洪水一定会退去。”
喜鹊很得意：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终于找到疏导洪水的办法了”
彭祖呵呵一笑：
“小喜鹊，‘天无绝人之路’竟成了你的口头禅了。”
喜鹊调皮地向彭祖眨了眨眼睛，很高兴的表示赞同。
“赶紧去见乡亲们吧！我们要帮助他们快快疏通洪水。”彭祖催促道，加快了脚步。
“乡亲们见到你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喜鹊边飞边说。
彭祖也高兴地点点头。
他们很快就来到堰坝上了，彭祖看见乡亲们正在热情地挥舞着手中工具，心中无比的激动，自从来到南山，已经好几个月了，他每天都在想着能够找到乡亲们，和大家一起劳动，一起疏导洪水，一起重建家园。此时，乡亲们就在自己眼前了。他内心最大的冲动，就是上前好好安慰一下大家。
可是，当他渐渐走近时，却发现那些人好像并不是在挖掘堰坝，疏通水道，反而更像是在夯实坝体，增高坝面。这样堰塞湖就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危险了。
彭祖还发现，这些人身上似乎都佩带着武器。难道乡亲们受到袭击了吗？彭祖这样想着。
想到这，彭祖赶紧快步走上前，他要告诉乡亲们正确的疏导洪水的办法，他还要保护大家。
“乡亲们！乡亲们！我是彭祖，我是……”
彭祖热情地上前，边走边说。
堰坝上的人听到了有人叫唤，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活，纷纷转过来看彭祖。
但当彭祖看到了大家的脸，却不禁愣住了。
只见这些人的脸上都用麻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颗眼珠，眼神里散透出异样的光。他们看见彭祖突然冒出来，似乎都很惊讶，开始窃窃私语，互相用眼神示意彭祖的出现。但他们的语言，彭祖一句都听不懂。
彭祖抬头看看天空的太阳，太阳光并不强烈，天气并不热。他心想：
为什么大家都裹着脸呢，难道他们都怕太阳晒，天气并不热啊！
但彭祖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惊讶，他又往前一步，对他们拱手施礼：
“乡亲们，你们辛苦了！我是颛顼大王派来，帮助你们疏导洪水，重建家园的。”
大家依旧没有搭理彭祖，一个个反而警惕地握紧了身上的武器，他们一边用诡异的目光盯着彭祖，一边交头接耳，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想象中的欢迎仪式并没有出现，现场反而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
彭祖见大家都不理睬，很是尴尬。他认为或许是因为自己出现的太唐突了，吓着大家了，以至于大家对他有戒备。于是，他就往堰坝的外侧走去，观察一番堰坝的情况。
当彭祖往堰坝下望去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堰坝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堰坝之高难以想象。如果再不疏导，将给一方百姓造成灭顶之灾。
可是这堰坝似乎是夯出来的，坝面上明显有人工夯实的痕迹。
彭祖仔细地查看了堰塞湖的坝面，大惑不解，他正想转身上前询问情况。
忽然间，只听见喜鹊大喊一声：“小心！”
彭祖刚晃过神来，一道银光“嗖”一声，从人群中径直向他脑袋射来。彭祖急忙飞身后仰，银光贴着他的胸膛飞刺过去。
彭祖刚想站起身，有几道银光“嗖、嗖、嗖”接连射向他，彭祖赶紧左躲右闪，顺势解下背上的刑天斧。他定睛一看，一道道银光竟然是乡亲们手中的矛，被他躲过的矛深深插入坝面。
彭祖非常震惊，他赶忙挥起刑天斧，打落纷纷而来的利矛，大声叫道：
“乡亲们，误会了，误会了！我是来帮助大家疏导洪水，重建家园的，不是来伤害大家的。”
但这些人并不理会，依然向他掷出飞矛。
飞矛掷完了，这些人不由分说，有的冲上来捡起飞矛，朝彭祖刺来，有的挥着手中的刀向彭祖砍来。个个争先恐后，像潮水一般涌向彭祖。
彭祖见状大骇，惶恐不安地返身便跑。他实在想不到，迎接他的竟是这样的场面。
喜鹊边飞边提醒他：
“主人，你忘了手中的刑天斧！”
彭祖边跑，边扬了扬刑天斧，大声说道：
“刑天斧只用来斩妖除魔，绝不能用来对付百姓啊！”
后面的那些人又追上来了，尽管他们的身体很剽悍，但脚上轻功十分了得，跑起来却非常得轻飘，行动极为迅速。要不是彭祖一会儿“凌波微步”，一会儿“移形换位”，早就被追上了。
但是让彭祖始料未及的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在他前方的坝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涌出了一群人，他们同样举刀握矛，朝彭祖冲杀过来。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要截杀他？彭祖脑海里飞速地闪过这些问题。但情势已经不容许他慢慢分析找答案了。他眼下必须杀出一条血路逃生。可又不能用刑天斧！
可怜的喜鹊在天上飞着看着，它帮不上彭祖的忙，最多只能提个醒，所以干着急着。
又一支飞矛从彭祖脑后“嗖”地飞来，幸亏彭祖头一偏，那矛从耳边掠过，直直地插入对面冲过来的人胸上，那人竟然仰头“啊呜”一声，惨叫着倒在地上，声音极其怪异恐怖，彭祖从没听过这么怪异的声音。这些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同伴的死活，接着又有几个人被自己人的飞矛插中倒下，同样是怪异恐怖的惨叫接连不断，令人毛骨悚然。
很快，彭祖就被两面夹击了，危机四伏，只能勉强躲过飞矛。他不愿意看着更多的乡亲们倒下，尽管这些人都是自相残杀，彭祖并没有出斧相伤，只是用斧柄抵挡打下飞矛。
就在这紧急关头，只见彭祖飞身高高跃起，踩着这些人，点在他们头上，从头顶上一一掠过，往前纵身跳去。
忽然，一声声惨叫又接连响彻空中。那些被彭祖踩中脑袋的人，脸上包裹的麻布一一松动掉落……
“啊……”飞在身后的喜鹊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
彭祖怕喜鹊出事，迅疾回头看个究竟……
“啊……”彭祖同样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他被眼前的情景完全震悚了。
麻布裹缠下的，根本就不是人类的头颅！
这些头颅，耳朵尖起，眼睛暴突，鼻子硕大，嘴巴尖长，下颚凸出，有的长着一对犄角。它们的脑袋一接触空气、阳光，就很快“哧哧”燃烧起来，发出蓝光，头顶上冒起绿烟。这些怪物痛苦地挣扎着，双手抱着燃烧的头颅，对着空中嘶吼、咆哮、惨叫——“啊呜，啊呜，啊呜”，面目扭曲，极其狰狞恐怖。
其它怪物见状，都惊恐万分，它们都抱着头，生怕被彭祖踩到，一个个纷纷跳入湖中。它们入水竟然不会溅起一点点水花，也不会泛起半点涟漪，只“噗”的一声响，就消失在水中不见了。
须臾之间，堰坝上只残留下一大片尸体，有的头上还在冒着绿烟，有的还在痛苦的挣扎，有的还在狰狞地吼叫……
除此之外，还有呆立在斜阳里的，彭祖和喜鹊！
他们实在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实，那些他们一直期待的“乡亲们”竟然都是人身怪首的怪物！
过了好久，彭祖才缓过神来，他上前把那些被飞矛刺中的“人”脸上的麻布一一解下，并没有给他多少意外，这些“人”全都是怪物。
看着遍地的横尸，一股绝望苍凉之情流遍了彭祖的周身。
这些人体上的人脸，哪里去了？这些怪物，为什么会有着人的躯体？
暮色中，望着西下的夕阳，彭祖悲怆地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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