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近前,穆成道:“少爷,这林子里的确有人,不过不是匪寇,而是一群流民,这位姑娘是他们的首领!”额,首领?杨岳上前仔细打量这位女首领一脸饥色,一身衣裤已经看不出颜色了,腰间插着一柄长剑,没有剑鞘用布裹着,剑刃有几个豁口,没不过看剑柄上上暗黑色的污迹,应该杀过不少人。杨岳咂咂嘴道:“敢问这位···女首领尊姓大名?为何聚众躲在树林里?意欲何为?”这女的声音嘶哑道:“小女本是永平镖局镖头苏德康之女苏逸雨,半年前永平城被鞑子攻陷,我全家被掳,鞑子北返的时候防守松懈,我们趁机逃脱了,这些人和我的遭遇一样,都是被鞑子掳走的百姓。”杨岳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已经逃脱为何不返回关里,留在这里作甚?”这女子仍然面无表情地回道:“我们逃出来后,担心被鞑子兵发现,就一直躲在这里,不知道鞑子退兵的消息。”
杨岳走进林子里,发现大约有七八百人的样子,都冷眼打量着杨岳,杨岳虽然身经百战也觉得浑身一片冰凉,那感觉就好像他们随时会扑过来将自己撕碎吃掉。十来个树枝搭的棚子,一口铁锅里正在煮这一些绿糊糊的东西,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正在用半个残碗舀食,不管怎么说都是大明的百姓。杨岳连忙让人从车上卸下几袋大米和行军锅埋锅造饭。那名女子一直冷眼看着周围人的举动既不说话也不动手,杨岳拿了些干粮递给她,她接过后也没有道谢,盘腿坐地上,用左手一点点掰着往嘴里放,右手一直搭在剑柄上,杨岳见此笑道:“苏姑娘,喝点水,把剑先。”杨岳本想去拿把剑。结果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脖子凉飕飕的,那把剑已经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了,几个亲兵见状连忙抽刀围了上来,杨岳听到脚步声连忙举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过来,然后一脸真诚地看着这女子表示自己绝无害意,过了一会,这女子也可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将剑缓缓拿开一把插在地上说了声:“抱歉。”杨岳悄悄后退了两步,用手摸了摸脖子发现一手血,妈的,刚才这剑要是再快一点,自己的脑袋就会像韭菜一样被割掉,穆成和几个家将提刀跑过了用眼睛看着杨岳,意思很明显:少爷,干掉她,杨岳犹犹豫豫也想把她干掉,那女子仿佛没有察觉似的,低着头慢慢地咀嚼着干粮。
这时,那边的人群里嘈杂起来,杨岳看了一眼这个女子冲穆成摇了摇头,示意去那边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杨岳一手捂着脖子朝那边走去,穆成忿忿地扫了这女子一眼,便紧跟着杨岳生怕再有闪失。原来是那些饥民哄抢食物,童蒙原在来在一旁维持秩序结果现在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杨岳大声喊道:“快把他们拉开,这样搞会出人命的。”显然无济于事,一名被挤到杨岳身旁的兵丁猛地抽出腰刀,杨岳一把拉住他:“怎么还动刀?”这士卒挽起袖子怒道:“大人,这些人都是疯子,你看。”那士卒胳膊上血淋淋的少了一块肉,这到底是人还是野兽?杨岳顿时茫然了。
这时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不要抢,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大多数的人听的清楚了,外面的饥民犹豫了逐渐如潮水般退去,里面的人还有一两百人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饿疯了并不理睬,只见那女子从杨岳身旁走过刷刷两剑,两颗大好头颅飞出去了,脸上还停留在刚才抢东西时的表情,便永远凝固了,鲜红的血溅的到处都是,剩下的人顿时僵住了,有人嘴里还塞着米饭甚至也忘记咀嚼了,茫然无措,战战兢兢,这时候这女子就算一剑一个估计也没人敢反抗。“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嘶哑的声音对于剩余的人来说好比天籁之音,顿时做鸟兽四散,不一会,没有人指挥,便排好了整齐的四列纵队,每人用衣襟接过米饭便离去,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音,甚至吃饭的时候也不见丝毫声响。
那女子又回到刚才那处盘腿坐下,杨岳手里拿着一个水囊走了过去,穆成想跟着结果挨了一脚。这女子看着宝剑上的那抹血迹缓缓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杨岳摇了摇头道:“没有”.这女子诧异地盯着杨岳,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直到杨岳开口问道:“家里人呢?”“都死了。”说着用袖子擦拭着宝剑,她想尽量说的平静些,可是微微颤抖的袖口却将她的心悸暴露无余。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他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本以为会死在这里。”她道。
又是一阵沉默,他:“那跟着我吧!”
她嘴角一咧,在笑。意思是:给我一个理由。
“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杨岳说完头也不会地走了。
等队伍出发的时候,里面多了七百六十五人,这在当时几乎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不过后来的明史中对这支部队有一个特殊的称谓“龙山卫”。
山如其名,龙山果然像一条蜿蜒曲折的巨龙横卧着一般,军队穿过一条大约长一里半的山谷,顿时豁然开朗,前面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了。在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杨岳终于赶到了营地。夕阳的余晖泼洒在饶乐河上,显得一片波光粼粼,再加上远处的马群,袅袅的炊烟,错落有致的营寨,一派生活的景象。给人一种心灵的祥和,不过寨前的深沟壁垒,以及林立的刀枪把这一切景致给破坏了,已经有许多将领在营门外等候了。这次杨岳不仅动用了所有老班底八千骑兵以及火器营,而且调来了边将周遇吉的三千步卒,周遇吉此人也是一员悍将,当初在京营的时候,也是受人排挤,郁郁不得志,后来才调去守长城的。步卒大多留在长城一线了,一者草原是骑兵的战场,步兵只能任人宰割,二者蓟州重地他也不可能抽调太多兵马。
众人一阵寒暄,杨岳才了解到,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以前的大宁卫并非是一座孤零零的城池,还有其附属的诸多据点,就拿关宁防线上的锦州来说吧,锦州周围就有松山,杏山,高桥,前屯等据点,攻其一点处处反扑,攻方稍有不慎可能就被反噬了,属于弹性防御,可攻可守。现在大宁已经不复存在了,重建很费周章。茅元仪与孙元化来了半月了,也才确定了新城址以及规模,新城周长十二里,周围的地形十分有利,往南六十里就是桃林口,有重兵把守,这里也是通往关里的捷径。北边有毡帽山,大青山为壁垒,饶乐河环绕西北,东面也就是龙山了。从地形上说近似完美,不过能不能挡住八旗铁骑就不好说了。毕竟关隘是死的,人是活的。
听完众人的汇报,杨岳比较满意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动工啊?我看外面的民夫怎么都闲着?”众人一阵沉默,茅元仪眼神晃晃,欲言又止。周遇吉看着帐篷顶部一言不发,孙元化在一旁若有所思。最后还是李之述开口了:“刚开始的时候,也有不少蒙古鞑子来骚扰,我们用雷霆手段灭了两个部落后,他们才得以消停。孙大人建议,从饶乐河上游砍伐树木然后顺流而下,这样既省时又省力,可是不知哪里冒出一股骑兵,他们一人三骑,来去如风,扰的民夫们人心惶惶,不能安心动工,我们也曾试图围剿他们,无奈这些贼人狡猾异常,次次都被他们逃脱了,无功而返。请大人治罪!”茅元仪尴尬道:“也不全是李将军的错,我也有责任。”见众人脸上神色不一,杨岳顿时了然,茅元仪虽说是副总兵,可是实际上兵权却在李之述手里,孙元化只是个技术人员,军事上的事无法插手。
三军之灾起于狐疑,杨岳揉了揉额头,扫了一眼帐篷里的众人道:“子升呢,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子升是曹豹的表字,李之述见杨岳没有追究,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已经查明,这些马贼的老巢就在毡帽山,毡帽山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如果强行攻打的话代价太大,我打算明天诱使这些马贼下山,在这些贼人必经之处设伏,他出去执行任务了。”茅元仪咳了一声道:“大人,我认为对这些马贼可以招抚。”“哦?说说理由。”“末将发现这些马贼只是骚扰,但很少伤人,我想他们这是在试探我们的态度,或者他们中有一部分人想受抚,但大多数犹豫不决,此时需要我们给个台阶,以示诚意。”杨岳看了一眼李之述:“你们没有派人去试探吗?”李之述解释道:“茅将军的话不无道理,不过末将以为不管以后是否要招降,都要用军事手段使之臣服,不然即便是招降了也难免生二心!”
茅元仪也不掩饰了态度,直截了当道:“一旦开打,恐怕就是你死我活了。”李之述坦然一笑道:“这样更好,直接灭了就是,也省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的事了。”茅元仪反问道:“敢问李将军,若是临阵有几分把握?”
“九成九”
“敌我伤亡呢?”
“敌军全灭,我军···大概会有一两千人的伤亡吧?”
“若是敌人不正面决战,李将军有把握将他们全歼吗?”
“·······”这个李之述的确没办法。
杨岳见此笑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伏击取消,让子升回来。”李之述见杨岳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多言。
草原上的夜空,月色还是那么皎洁,繁星依旧璀璨,月光照耀着下的饶乐河如同一条发光的玉带般的闪亮。已经快到夏至了,还是有点寒意,杨岳睡不着溜出帐篷随意的走着,远处的篙火已经熄灭了,暗红色的炭火忽明忽暗的,夜是如此的静逸,就连那些躲在草丛里永远不知疲倦的小虫子此时也停止了它们的啼鸣,想起军中的派系之分,杨岳不由得心中一叹,这些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一边是自己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一边是自己敬重的亦师亦友的知己,难以取舍啊!不由得苦笑出来。
“大人物也有烦心事?”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苏逸雨裹着一条毯子蜷缩在篙火旁,杨岳点了点头,发现她看不见便道:“大人物的烦心事更多。”这女人到也奇怪,有帐篷不睡,偏偏睡在外面,杨岳添了几块柴火在行将熄灭的火堆上,这些柴火还有点潮湿,不一会就升起烟雾,正好偏向苏逸雨那边,她只好换个方向,这烟也做起怪了,又吹向她那边,黑夜里她不由地瞪了杨岳一眼,不料烟进了眼,不由得眼泪哗哗流了下来,杨岳虽然看不清楚但心里也大概明白:“你怎么了?”过了好一会儿:“没事。”杨岳心中好笑,趴在地上使劲吹了吹火堆,这下终于燃了,他便索性躺在草地上,两手交叉放在脑后仰望着星空。这种感觉很好,在无边的星空下,人就像一颗沙粒那么渺小,所有的烦恼仿佛也融入了这星空里,无影无踪了,不知不觉中思绪变得模糊了·····
当早晨的曙光重新照耀大地的时候,杨岳还在看着身上的毯子发愣,篙火居然还烧的很旺,不过没有留给他更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一切就被茅元仪等人的到来终止了。
远远看去毡帽山的确像是一顶扣在草原上的大毡帽,听取了各方面的情报后,杨岳决定先礼后兵,尽量避免开战,留下茅元仪筑城,自己带五千骑兵决定会一会这些马贼,如此规模的行军根本无法隐藏,索性大摇大摆地拖着火炮一路杀来,越过一道山丘,就看见大约两千人的骑兵在草原上列阵,这些马贼放弃了天险,看来有七成把握说服他们,在两军距离两里地的时候,明军也收住了脚步,在靠近的话会引起误会,对面两骑离开本阵过来了,杨岳笑道:“穆成,与我前去会会这些人。”穆成紧了紧腰刀点了点头,李之述道:“大人,还是我去吧!“杨岳摇了摇头,便催着战马向前驶去。
“大明蓟州总兵官杨将军麾下,来着何人?”穆成中气十足的喝道,杨岳则在一旁含笑看着来人,一老一少,老着头戴毡帽,一身蒙人打扮,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边脸,不过可以看到他左脸颧骨上一道很深的刀疤,十分狰狞。年轻人则是手握刀柄,警惕地打量着两人,闻言一愣,只好看向一旁的老者,这老者嘴角一扬道:“前大明沈阳左卫游击赵永恩。”这下轮到杨岳发愣了:“既是我大明将官,为何在此落草为寇?”话一出口,杨岳就后悔了,蝼蚁尚且贪生。赵永恩笑道:“城破兵败,回去难免一死,杨总兵你今天是来招降我们的吧?”杨岳道:“既是昔日袍泽,我也不废话了,下山,缴械,接受整编。”赵永恩摇头道:“我们同意受抚,但是不下山,朝廷给我粮饷,我为朝廷镇守此山。”
“你们可以不下山,但是必须接受整编。”赵永恩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谈了。”杨岳拨转马头往回走,赵永康还是不动声色,眼看着杨岳已经走远了终于忍不住道:“杨将军留步!”“我们同意整编,不过还望杨将军先提供一部分粮食。”杨岳笑道:“可以,你们现在有多少人?”“青壮三千,还有家眷两千多人。”赵永恩交了老底了,没办法,和许多明军一样,赵永恩也是沈阳大溃败里逃出来的,原来只有一两百人,一路上收容了许多溃兵和难民。有家难回,只好在山上落草为寇了,原来还能靠掠夺一些小部落生存,皇太极去年扫荡了整个察哈尔,蒙古部落不是降了满洲就是与林丹一起去了归绥。他们如果不想饿死只有这一条路了。
和平解决,皆大欢喜。杨岳当场许诺保荐赵永恩为参将,他可以继续留在毡帽山,不过家眷都随杨岳回到营地,这也是以防万一。杨岳留下周遇吉与一千兵丁以及二十门火炮驻守此山。至于赵永恩的骑兵给他留了五百人,其余的都被打散到本部骑兵里了。
没有了外部干扰,工程进展极快,不到两个月就可见城池的雏形了,筑城的事有孙元化和茅元仪。这期间杨岳忙着整训从龙山收留的那些流民,这些人杨岳并不打算按正常部队使用,专门训练这些人刺杀,投毒,刑讯,侦探等等。朝廷在辽东的探子不断地将后金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邸报里五花八门的,比如说皇太极效法朝廷也设了六部,满汉各设一名尚书,组建了蒙古八旗,在沈阳郊外仿造大炮结果发生大火炸死数百人等等。并没有皇太极要南下的消息,他们也需要休整。
这时王长松兄弟的来到,给杨岳枯燥的练兵带来了一丝喜气,随军的还有那几个小家伙,不过经年不见,都长高了,李慧梅这个小丫头也来了,不过还是想以前那样一见杨岳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杨岳一边应付着她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一边与王家兄弟说话,民乱越演越烈,民军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没有章法,他们开始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曹安与洪承畴两人接连与高迎祥,神一魁等巨寇接连打了几场大战,高迎祥南下四川了,听说在四川那边又闹起来了。神一魁连吃了几个败仗,杨鹤趁机派人对神一魁劝降,神一魁在安塞受抚了,朝廷对此很满意,杨鹤也因此官复原职了。
杨岳不以为然道:“招抚并不是解决民乱的良方,神一魁迟早还会作乱的。”王长生在一旁道:“可不是吗?这年头当官的作威作福根本不理百姓死活,老百姓自然要造反,那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要我说干脆大伙一起推翻朝廷得了。”王长松踢了弟弟一脚,王长生没有注意结果跌了个大马趴,惹得在一旁李慧梅偷笑不止,杨岳并没有理会他的豪言壮语,王长松道:“大人恕罪,我这弟弟是个莽汉,不知深浅。”杨岳笑道:“你们这次带来多少人啊?”“陕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饥民,曹大人接到大人的信后就让我兄弟启程了,匆忙之下我们带来了两万人。”“还好,多了会惹人非议的,这样吧,你把他们带到西面的薛延泽组织军屯,那里以前都是良田。”杨岳缓缓说道,王长生在一旁急道:“大人,我要从军,大丈夫生逢乱世自当建功立业。”杨岳惊讶看了他一眼道:“这是好事,这样吧,我本来打算在龙山驻兵,你带一千人去吧。”这时李之述带着一名斥侯闯了进来:“大人,我军侦骑在饶乐河以西百余里处发现数万骑兵!”
该来的迟早会来,杨岳也没犹豫,给茅元仪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带兵赶赴饶乐河了。正值夏季,饶乐河水位下降,水流减缓,不要说骑兵了,就是步兵也可以徒涉。即使如此,杨岳依旧在东岸部署了防务,静等着林丹汗的到来。第二天斥候不断地传来消息:敌军不断在接近。中午时候,如乌云一般的骑兵缓缓地压了过来,大地在轰鸣的马蹄声中颤抖,那杆象征着蒙古大汗的黑色大纛矗立在骑兵中央,明军将一门门火炮推到阵前,炮手们紧张地握着火把,准备随时引燃捻子,明军的骑兵也都张弓搭箭,准备着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杨岳远远地眺望着那杆大纛,只有黄金家族的直系子孙才有资格用这杆成吉思汗留下来的旗帜,蒙古人有足够的骄傲。“要让青草覆盖的地方都成为我们的牧马之地”成吉思汗的豪言壮语几乎还在耳边回响着,一个世纪里蒙古铁骑几乎征服了文明世界三分之二的版图,可是还是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他们又被放牛娃朱元璋赶回了草原,如今他们的弯刀依然锋利冷冽,战马依旧矫健无比,战士仍然骁勇善战,可是唯独缺了那份睥睨天下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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