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王的剑清冷皎洁,恍若月宫浩渺的歌声。只看到那挥出的已不再是三尺青锋,而朦朦胧胧一寸月辉。那月辉白净得刺入血肉时,仿佛淤泥中开出的白莲,好像每一头被它刺中的身躯都要为此感叹这污秽的身体竟能着生出这样绝美的尤物。
洛冰王已不知斩杀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兽。地面蠕动像沼泽一般,将堆得放不下的尸体逐渐吞噬掉了。而洛冰王始终如白鹤舞剑,不沾片尘。
远远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洛冰王光听便知是谁。水凌凕双臂开阖,拨开沿途的灌木树枝,急匆匆地冲撞到她面前。“哥?”洛冰王微惊,看他一身泥污血渍,便知道他迟迟才来定然是受了阻挠。“果然你也被袭击了。”
他点了下头,目光却游离不定地搜索着。这里气味太杂乱,他只能嗅出舞月等人是离开了。看洛冰王留在这里断后,定然是他们主动离开,而不是被掠走。
——舞月走了?
“唔!”洛冰王点头道。
——走!
他嗅出了舞月的方向,掉头就跑。洛冰王抖了抖剑,藏于手后,也紧忙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他实在太匆忙还是刚才的打斗伤到了喉咙,他一直用兽语交谈。不过用兽语他表述确实流畅自然得多,而洛冰王也听得懂。只是他已用了兽语,洛冰王却并未用兽语回,而是依旧用人类的语言。
——舞月受伤了?
他看了看自己右肩膀上微微发光的蝴蝶印记。舞月若是有什么状况,他是感受得到的,只是不能确切地感知程度罢了。
洛冰王一面随他疾奔,一面道:“她胳膊断了。不过有续断之法,伤势应该不算什么。”
——其他有人受伤吗?
洛冰王摇了摇头,“没什么了,只有那假小子受了伤,但似乎自愈了,问题不大。”
——自愈?
水凌凕有点吃惊地竖起了耳朵。其实伤势自愈并不算是他一个人的专利,很多药物或者法术都可以做到。但是阳辉泪的状况他还不清楚么,怎会自愈这种能力的?但洛冰王见多识广,她说问题不大,那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了。
正在他放慢脚步思索的时候,身体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气息的浑浊。他本能地一停——当心!
洛冰王修行多年,这点警觉自然不会比他差,身子这一骤停,手中随即已将剑柄握紧。转身与凌溟后背相向,以便迎接四面来敌。洛冰王的警觉乃是后天修行和游历时练就的,而凌溟的警觉却是先天;这先天后天却几乎同时捕捉到空中真元的变动,那真元细腻轻盈仿佛有人从高空倒下一簸浮尘一样,似乎将空气都搅混了。
这时,地面一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蠕动一般。凌溟与洛冰王并未交换神色,却几乎同时行动——水凌凕张开了一双翅膀,而洛冰王双袖飘飞如羽,两人拔地而起,各自飞向一方。而那空中的扬尘却在刹那间聚合,不知有多少的扬尘,然却在那一瞬在他们原来站的位置抟出一座七丈高的土丘!与此同时的是那位置大地涌潮,隆起的地面又将瞬间抟出的土丘瞬间击散。
这不过是一个瞬间发生的事,所幸两人反应及时,不然便被那土丘锁住,而地面击散的便也不止那空空的土丘了。
水凌凕刚逃脱,惊讶道——这个是……
“山峦!”洛冰王仿佛也惊魂甫定。
——土系的移土术?
水凌凕喘息着,隐隐感觉不对,大地涌潮和山峦,这都是兽族土系的法术;而岚尘凤仙,则是木系的……
但来不及多想,仿佛由于他们两人分开了,攻势竟然变得紧凑起来!不等他们能够喘过气,地面再次蠕动。凌溟不由得将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以便及时闪躲。但移土术“山峦”却并未再次将他们锁定,而迅速在他们两人之间聚合,堆出一道城墙般高大的土墙!
凭洛冰王的经验,一见便知这是要将他俩分开单独袭击。果然,就在水凌凕鼓起身体准备将土墙撞碎时,地面蠕动着却并未隆起,反而如沼泽地一样猛然将他双脚黏住。水凌凕身体本是跃出,双脚却被抓住,一个不及,而他双脚又无法挪动来保持平衡,眼看要倒进已然泥浆化的地面里。急忙间,他手心雾气凝结出一个巫印,劈手打在面前的泥浆里,硬是借反推之力稳住身形。
然而他这情急间打出的一掌,却并不简单,那本来是他想使的巫术,但脑中却鬼使神差酝酿出了曾经掬云谗使过的“青城连环夺命掌”。掬云谗在死前将一身修为都传给了他,当然也包括了这套毒掌,只是他平时从未思量过。故而他这一下,糅合了掬云谗的毒掌和他自己的巫术,威力可想而知。掬云谗腐石化水的毒掌一接地,本来稀泥一样的地面登时像融化的蜡烛。明明不成形的地面竟然被他活生生打出有形来!一个手掌的印记像烙铁一般呲呲冒烟,而地面居然发出惨叫声!?
洛冰王隔着土墙看不到,但地面惨叫的诡异却令她心惊不止,只想挥动长剑斩开土墙。然则远处那株屹立如巨人的岚尘凤仙树却忽然张开了枝叶,一树金光摇曳的花朵仿佛琼浆满溢的金杯摇动,抖落无数金色的汁液。那饱满的汁液一散落,却像气泡一般漂浮起来,无风自动,迅速飘集到洛冰王周围。洛冰王心中谨慎,立即收剑回挡,以防不测。
洛冰王一面脑中思索着见识中岚尘凤仙可能施展的法术,一面却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感知周围的变化。
猛然间,她震惊地将剑气挥出。与此同时,所有金色的液珠仿佛破壳一般,骤然生出粗大如椽的尖岩柱向她轰然坠落!这刹那,上空飘飞的液珠纷纷化岩柱如雨落,如冰雹,如雪崩。洛冰王下意识挥出的剑气仅仅碰到了最先落下的岩柱的尖端便被击散了。洛冰王此时惊叫一声:“步天歌!!”
不,这绝不可能。
岚尘凤仙属于木系的花灵兽,是稀有的花木多年修行而成,持有的法术应是木系本身的法术,及自身特有的错综术。如何会使这土系相当罕见的步天歌?
步天歌,这是人类为兽族的这个法术所取的名字。原本按兽语直译是“尖岩雨”。大地涌潮和山峦算是土系比较普遍的法术,但步天歌却是仅有部分稀有的土系兽类才会持有。而一旦展开,漫天尖岩如雨,人类绝大部分的防御法术和法器均无效。而曾经见识过这招的人,最后想出了一个应对的法子,那就是以登岩之法,在岩雨下落间攀岩而上,用绝妙的身法将其避开。因其中需要高深精妙的身法,攀之若登天而上,由此,人类给这个法术取了个雅名作“步天歌”。
洛冰王一个剑气失去了阻挡,随即周身已被笼罩入这一片岩雨,俨然避无可避了。
而水凌凕被地面黏住之后,却并没有遭受攻击,但凭他敏锐的感官,早已发觉那土墙之后杀机重重。当下便已明了这袭击者是专门冲洛冰王去的。
他急忙抽出一条燃烧着青色狐火的尾巴,蓬松的尾巴往周围地上淤泥一扫,土地立马烧焦干裂;同时他将手一扬,夜空沁出的雾气顿时在他手中凝结出一条雾做的长鞭。尾巴燃着火将黏脚的沼泽烧干,而手上却急急挥出,雾鞭若长蛇激撞在土墙上,将岿若城楼的土墙撞得泥土剥落,摇摇欲坠。
凌溟手上并没有章法,他不像洛冰王。洛冰王游历四方,虽是凤凰,修习人类的招数却所学甚广,她剑下的招式或学或糅合诸学而自创,均是精妙无双。而相比之下,凌溟就像小孩子胡搅蛮缠一样。手中的竭心寒雾偏也如他一般,不成形体,似是而非。分明化作长鞭的模样,却在他的挥甩中或鞭或刺,又忽而在疾挥中拉扯扁平化作长刀劈砍。更有甚者,竟在一挥之下,变作两条毒蛇,各自攀咬上土墙两端,硬生生将厚重的土墙咬下两块面盆大的缺口。
纵是这移土术蕴藏了数百年的土系真元,但在他一番如暴风骤雨的摧残下早已千疮百孔。透过孔隙,他只看到墙后千岩万仞耸立,对应着,洛冰王剑光辉耀若屠龙之刃。
他双脚脱困,猛然翻身跃起,蓬大的尾巴将那团青色狐火弹射出,轰然炸开了那早已遍体鳞伤的土墙。
而此时,墙后,剑光像初冬的薄雪,已然覆了一地。凌溟在收回狐火时也不由得抬手护住了双目,并非因土墙炸毁,而是那剑光逼人。
于是他只看到了那雪一样森白的剑光覆了眼前的一切,唯有一道红光傲雪而立,仿若红梅凌然。
这一刻呼吸冰冷得仿佛要窒息。就连最不惧寒冷的水凌凕也在此刻一哆嗦。洛冰王的这一招曾在凤凰栖最底层施展过,那时风舞月便认出了这是魔门惜月神教的剑招“雪里红妆”;而那时这一招,在顶住多少修真者的围攻之下,又取了多少人的性命。
那雪一般的剑光恍若将笼罩的一切都敛入了一张宣纸,而那红梅般的血光则将这宣纸上的一切都裁剪粉碎。
于是尖岩与剑光同作齑粉,光华谢过,零落归尘。洛冰王一招之后便匆匆收好血蔷薇,若非“雪里红妆”,她是断不会轻易动用这血蔷薇的。而血蔷薇伴“雪里红妆”一出,必是力挽狂澜。
可惜此时没有旁人,不然见她单凭剑招便破了人类口口相传“只可规避不可强攻”的步天歌,往后“步天歌”的名字定是要改了。事实上洛冰王是千年冰凤凰,巫咸古国的离风罡能封住人类的飞行之术却奈何不了她,因为她本就是飞禽。因而要扶摇直上,避开岩雨易如反掌;但命名“步天歌”的人终究只是假设步天而上可避之,却未曾想,所遇之兽既能施展步天歌,又如何不会在步天歌顶上设下移土术的陷阱,等着你费力攀上岩雨却被尘土封个正着?
她知道能施展步天歌这种稀有法术的兽类绝不会是智力低下的蠢货,一个法术套着另一个陷阱,也不仅仅是人类的专利。更何况,她是可以通过捕捉兽类真元波动来推测可能的法术的,两个法术套在一起,真元波动会比一个法术复杂得多。
当然,作为天生感知尤为敏锐的水凌凕,也不可能毫无觉察风中的异样。所以他在洛冰王破掉步天歌的时候就大声提醒她了——当心!还没完!
曾经教授洛冰王这招“雪里红妆”的,乃是双歧国素以剑术闻名的月下世家剑术高手月下云合。洛冰王练习剑招,向月下云合请教剑意,正逢云合在家中烹茶。云合将杯中茶倾入园中,道:“举剑若倾茶,杯底余残心。”这是月下剑的无上精髓。出招如同将茶水倾出,不遗余力;然而纵使茶水倾尽,却仍有茶水附于杯底,此便为“残心”。即使一招用尽,却仍需秉持警惕,以应万变。
当初凤凰栖一战,她一招“雪里红妆”之后,便是大意之下,忘秉“残心”,才中了巫者的“蜿蜒”之毒。有此前车之鉴,即便没有水凌凕提醒,她亦不会掉以轻心。
步天歌的岩雨被她一剑一花破为尘埃,然而那无数尘埃果真四面围合,化作移土术陷阱。洛冰王轻笑一声,剑光忽平,却若雪水湖面,平展而出。剑身轻扫,如微风步步送涟漪。剑光铺展过出,清净如泉。而当她长剑拂过夜空,四面围上的尘埃也全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长剑拂出一轮,刚好收回袖中。然而水凌凕看着洛冰王招式已收,却猛然喊道——不对!
他对真元波动的感知入微,即使将刚才复杂的波动拆为步天歌和山峦,也依然对不上。也就是说,这其中叠合的法术,不止两个!敌方招数未尽,而洛冰王却已收招,这是危险至极!
他见剑已入袖,便知提醒洛冰王已然来不及,当下双腿猛然蹬地,疾扑上去救她。而此刻兔起鹘落,洛冰王惊疑地再欲拔剑,却已经被一个晶绿色的球体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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